自打幾個娃來國都上學之後,薑玖娘就很少管過他們的學業了,畢竟這邊的教學資源是最好的,幾個娃也很努力,她就沒必要再多說什麽,但現在,她不得不出手了。


    她決定帶著幾個娃出去走一圈,好好開導一下。


    特意交代他們穿上錦衣華服,一起出門招搖過市。


    幾個娃有些不解,但也照做了。


    薑玖娘帶他們在城中四處逛了一圈,又去鄉下貧困的村子裏看了一圈,看了不同的人是怎麽生活的,直到太陽落山才迴家。


    “看了一整天,有什麽想法?”


    終於還是到了總結的時間,三人都有些小緊張,今天三嬸這做法,他們是真的沒看出什麽內涵。


    幾人低著頭一臉為難,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薑玖娘卻知道,他們是在國子監裏受到的都是人上人的教育,必須要考功名之類的,不然讀書就毫無意義。


    見他們這樣,薑玖娘也不指望他們能說出什麽好話,便換了個問題問道:“你們還記得從一開始我送你們去上學堂是為了什麽嗎?”


    傑子立刻迴答:“嬸嬸說讀書才能有前途。”


    小虎子說:“是為了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磊子想了想,慎重開口:“嬸嬸隻是想讓我們讀書識字,以後能比別人多一條謀生計的路。”


    薑玖娘點頭:“你們說的都對,我說過很多話,但從未要求你們一定要考取功名,不是嗎?”


    幾人都不說話了,小虎子還好,但磊子和傑子卻肉眼可見地情緒低迷。薑玖娘繼續說道:“讀書最重要的就是讓人提高修養,知禮守禮,說話有涵養,而不是跟街上二流子一樣,一開口隻會噴糞。至於考功名,隻是在這些的基礎上,有能力就去試試,沒有能力也不用強求。”


    “有些人一輩子都在考功名,卻不曾關注身邊其他事情,這樣的人生也沒什麽意義。考功名隻是漫漫人生中一個小階段,你們這才是去考秀才,之後還要考舉人、進士,那時候你們又該如何自處?放寬心,沒什麽大不了的。”


    薑玖娘說著,拍拍他們的肩膀,到了現在,自己能幫他們的已經不多了。


    “嬸嬸,我想考狀元,給蓮花和我娘爭個誥命迴來。”


    磊子緊了緊拳頭,麵色很是嚴肅。


    原本他對自己還蠻有信心的,結果到國子監上學之後,就聽周圍人說很難,先生們也再三叮囑要小心審題,時間一長,就逐漸沒什麽信心了。


    “磊子,雖然知道你是好意,但嬸子還是要把話給你說清楚。你考功名是為了你自己,完成你自己的抱負,不要說是為了你娘和蓮花,不要把這樣的想法強加在你娘和蓮花身上。”


    薑玖娘很擔心他這樣的想法,以後但凡因為一點小事爭吵,開口就是:“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


    磊子有些懵,在這之前,他沒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什麽錯,可聽三嬸這麽一說,似乎又覺得很有道理。


    考取功名一直是他自己的心願,怎麽就說成是為了蓮花和他母親?


    他身邊的人明明都是捎帶的,可自己怎麽就能把這些推到他們身上?


    “我明白了嬸嬸,我下次不這樣說了。”


    他低下頭,神情有些愧疚,讓人看著就覺得不忍。


    可薑玖娘還是說道:“雖然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想法,但這麽說就是不對的,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你自己,都是你自己受益最多,永遠不要打著‘為了誰’的由頭做事,這樣不僅你自己的想法會發生改變,身邊的人也會受你牽累,一直活在自責之中。”


    “我這麽說不單是針對磊子,你們兩個也是一樣,明白嗎?”


    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薑玖娘不希望他們長歪,不然陸家的繁盛撐不了幾年。


    “我們知道了。”


    三個娃連連點頭,隻覺得每次跟三嬸聊天都有不一樣的收獲。


    他們的父母是不會有這個意識的,就算有,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開口,所以就導致他們覺得這些都是正確的,甚至一條路走到黑。


    薑玖娘又道:“你們還年輕,就算這次沒考上,下次再考就是了,最近幾年朝廷缺少能人,皇帝會增設置科考的次數,你們有的是機會折騰,何苦在意這一兩次的失敗?如果你們連這樣的失敗都接受不了,那說明你們的承受力很弱,以後也難成大事。”


    說完這些,馬車緩緩停在陸家門口,陸柏川早早就在等著了,見馬車停下就主動上前攙扶自家媳婦下車。


    後麵三個小子一臉訕訕跟在後麵,雖然說不上是豁然開朗,但心情確實比之前好了不少。


    三人一路殷切跟在薑玖娘和陸柏川身後,把他們送迴主院,這才各自迴去。


    陸柏川心疼她懷著孕還出去跑一天,說道:“他們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慢慢就明白了,你何苦操這份心?”


    薑玖娘沒有正麵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當年離家走鏢,為的是自己還是我?”


    陸柏川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那時候她還不是現在的她,且兩人剛成親,怎麽可能是為了她?


    “為我自己,我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找找出人頭地的機會。”


    “嗯,你這是正常的想法,可磊子今天說的是,他考功名是為了蓮花和大嫂,可偏偏這根本不是蓮花和大嫂要求他去做的,他自己這樣認為,還張口就說是為了她們,或許在你看來並不能代表什麽,但在我看來就是很嚴重的事情,這是推卸責任的開始,當一個人開始推辭額責任的時候,那人離失敗就不遠了。”


    薑玖娘知道或許陸柏川並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且磊子那樣想也是對家裏人上心的表現,但其中的隱患真的很難說。


    可她低估了陸柏川的理解能力,她這麽一說,陸柏川就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細節決定成敗,育兒這方麵,他還得跟著媳婦好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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