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陀口中所說的皇子,指的就是如今還昏迷不醒的李恪了。被黑衣冥神擊破丹海,毀去腦海意識的李恪一直就躺在鰩魚之內。上次李道玄帶來後蕭眉織也曾看過,卻是束手無策。


    於惜竹心中清清楚楚,望著一臉平靜的阿難陀。他看著阿難陀輕輕的摸索著來自聖地的鐵環,有意無意的鐵環指向了觀水居中幾位女子。於惜竹立刻就下了決定:“阿難


    大師深謀遠慮,為大唐,為仙流修士都是忠心耿耿。大師便帶李恪走吧。吾等老弱殘


    軀自有去處,就不耽誤大師的大計了。”


    於惜竹這樣淡淡說著,不動聲色的站到了白小蠻等人的身前,擋住了阿難陀。他背後的白小蠻心中早就明白過來,早在這阿難陀現身時,她就看出了這和尚不懷好意。此


    時再看到於惜竹背在身後的手掌輕輕擺動,便轉身對鶯歌燕語道:“去把李恪帶出來交給大師。”


    阿難陀醜陋的臉望向了站在前方一臉淡然的於惜竹,慢慢將鐵環法寶戴到了指頭上,淡淡說道:“如今李元昌已迴到了漢郡,咱們借著鰩魚之力,自洛水之南進黃河,東入大海,南行再入長江奔漢郡。這一路皆為水路,十分安全的。”


    於惜竹見這和尚竟然不顧自己的妥協之詞,此時阿難陀說的是安全進入漢郡的法子,但背後的意思卻是要挾持這鰩魚一起走。


    於惜竹腳尖在地上畫了一條橫線,沉聲道:“阿難大師,你既需要這鰩魚,就一起帶走吧。這鰩魚本是海蕭姑娘的,如今她也不在了……罷了,咱們走!”


    於惜竹說著轉身對白小蠻重重點點頭,現在鰩魚之內,蓮生昏迷不醒,隻有他和白小蠻有一戰之力,偏生兩人都是身受重傷。他隻有再次妥協退讓。


    白小蠻卻轉頭看了一眼陰暗處蘇晚晴懷裏的黑甲女嬰。於惜竹微微搖頭,低聲道:“咱們走吧!”


    白小蠻心中所想的於惜竹明白,那是要再次借助黑暗女嬰的力量對付這和尚,但於惜竹卻知道這阿難陀和尚在李泰被活活擊斃後還敢現身,必然是有了對付女嬰的法子。


    不管這女嬰是不是冥界黑暗如來,但她確是李道玄留下的骨血。於惜竹時日無多,反而想得更開了。


    但於惜竹背後的阿難陀雙手合握住佛珠,再次說道:“於師兄急著走,小僧不強留,但還要殺兩個人!”


    於惜竹眼皮一跳,低聲咳嗽一聲,身子忽然滴溜溜一轉,腳尖在地上順勢畫了一個圓,這個圓恰好方正的套住了他剛才所畫的直線上。


    一線一圈現出金光,這圓形中的一條橫線分成兩段,化作兩隻彎曲如蝌蚪般的曲線,飛快旋轉起來。


    陰陽魚引八卦圈,於惜竹以儒家六合千字經心法,運轉的卻是道門浮遊觀的太極咒印!這一招已算是於惜竹的最後一搏。


    太極金印之上浮動圈圈漣漪,波蕩開去,每一道漣漪都是完美的一道圓環,這每一圈圓環金帶上都浮出了浮遊觀的真言咒語。


    九星神咒浮現在最前方,咒語雲:九曜順行,元始徘徊,得駐飛霞,騰身紫微……金霞飛舞之中,九點白光如星,呈一條直線點向阿難陀的眼耳鼻舌口!


    九星神咒之後就是鬥母玄靈秘咒,所謂玄靈節榮永保長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這咒語卻向後環繞,護住了鰩魚內的幾位女子。


    更有金光神咒自下而上遙擊阿難陀的雙足,那天地玄宗,萬氣本根,無限環繞。再見靈寶天尊淨身神咒在左,太上台星淨心神咒在右……雲篆太虛,五方徘徊的‘開經玄蘊咒’最後波蕩而去。


    代表浮遊觀最高秘技的六大神咒在瞬間爆發出來,於惜竹全身縈繞紫光銀電,口中喝斥道:“滅!”


    白小蠻已是看呆了,她與浮遊觀高足洛碧璣相識多年,也曾見過洛大少以浮遊心法去敵。卻從未見過能集合六大神咒的場麵。


    被浮遊觀五種最強攻擊咒法圍住的阿難陀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在咒語爆發之前蹲下了身子,手中鐵環沿著整個地麵環繞一圈,嗡的一聲。沿著他鐵環所過之處,一圈環形簾子自上罩了下來,圍住了這和尚。


    於惜竹最後一搏擊出的浮遊觀五大咒法在一團紫光銀電之中卷向了這看起來平淡無奇的簾子上,連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就被吸收的一幹二淨!


    阿難陀在簾子中低聲一笑:“於師兄這些年瞞得可真好,原來你真正的功夫卻是浮遊觀道家修為。”


    於惜竹此時已轉身對白小蠻急聲道:“這和尚要殺的是蘇晚晴和那嬰兒,你們快逃,我還有辦法擋住他……”


    白小蠻一想之下就明白了,蘇晚晴和嬰兒都是冥界之人,阿難陀自然是不會放過她們的。白小蠻見於惜竹一臉堅毅之色,咬牙道:“多寫先生!”她口中說著,飛身拉住了鶯歌燕語,衣衫上腰帶飛舞而出,幻出蓮花朵朵,裹住了遠處的蘇晚晴和嬰兒……


    白小蠻一扯之下,卷著蘇晚晴和嬰兒投向了遠處,雙手一推鶯歌燕語。


    鶯歌燕語心中會意,一人護住蕭眉織這丫頭,一人抱住了母親淑妃。飛快的逃向了後方內室。那裏還躺著一個蓮生呢!


    在白小蠻的調度下,這幾位女子都是趕到了鰩魚最後一間內室!她們背後的於惜竹身子猛然顫抖一下,身子挺直起來。


    阿難陀並沒有立刻出手追擊,他已覺出了麵前男子的不對勁。麵前的於惜竹頜下長須消失不見,原本憔悴的麵容也是光滑細致,身形挺拔之時,恍然間似乎年輕了不少。


    這是一種有些嚇人的感覺,麵前的老儒生再看第二眼時已變成了一個英俊儒雅的年輕男子。


    阿難陀眯著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聲道:“這,這是浮遊觀的……”


    於惜竹聲音變得清朗明亮,瀟灑的一揮袖子:“不錯,這正是浮遊觀的最後絕技,百年傳一代的‘一日蜉蝣,朝生暮死!’”


    阿難陀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這就是一日蜉蝣,傳說中可以在最短世間內達到最高修為,但隻能堅持一日的朝生暮死.是嗬,於師兄自知活不過三月,卻是要拚了這一日就死的命,與我同歸於盡了。”


    身在朝生暮死的一日蜉蝣境裏,於惜竹已達到了最為完美的狀態,不但人的樣子變得年輕起來,便是靈力修為也達到了往日從未達到的天元境。


    聽到阿難陀和尚的話,於惜竹慢慢走了一步,沉聲道:“大和尚錯了,這朝生暮死法,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不過也足夠了。”他說著,手掌一翻,祭起的竟是南華逍遙劍。


    昔日那洛青璿曾施展過這套南華逍遙劍法,此時於惜竹施展出來卻更是不一樣,他不需劍匣,憑空握出了第一劍逍遙劍。


    但身在鐵環所凝聚的簾子內的阿難陀麵對南華逍遙劍,卻露出譏諷的笑意:“於惜竹,你以為到了天元境就可以打敗我麽,聖地所造的這鐵環,如今放出的正是可抵禦天劫的防禦陣法。別說你用南華劍,便是用出昆侖最厲害的妙心劍法,也是沒用的。”


    南華逍遙劍第一劍果然無功而返,在狹小的鰩魚觀水居內,無論於惜竹還是阿難陀,因為各自的原因,都將對戰範圍控製在一個範圍內,為的便是不要傷了這鰩魚的魚鰾。造成不可避免的損失。


    但南華六劍的威力不是於惜竹所能控製的,他猶豫了一下,正要放開手,連這鰩魚一起毀去,就看到阿難陀臉色大變,口中厲喝道:“不,你不能帶走它,這是我的……”


    伴隨這淒慘的唿喝聲,阿難陀戴著鐵環的手指在那所謂可抵禦天劫的防禦罩內斷裂開來。平平整整的一根手指斷裂,半空之中伸來一隻手,輕輕巧巧的將鐵環取了下來。


    斷指落地,一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自虛空踏步走來,雙腳之上沾滿泥沙的這個和尚,對著雙目圓整的阿難陀微微一笑:“阿難,你該去了!”


    他說著,輕輕吹了一口氣。


    月白僧衣的神妙和尚這一口氣吹出,簾子之中的阿難陀就茫然的看到腳下生出朵朵小花,就如春日百花綻放,每一朵小花都炫舞起來,花瓣如雨穿透了阿難陀的身子。


    但這簾子中的幻境似乎還沒結束,百花轉瞬消逝,在簾子下小小的空間裏,一池碧水映照著全身鮮血的阿難陀。


    阿難陀不能置信的低頭看著池水中慢慢現出一輪秋月,明月如秋霜之色,銀白之中水池搖動,光影之中的月刃沿著他的胸腹切開來,一分為二的阿難陀,上半身連著腦袋啪的一聲滑落在地。


    簾子內池水化去,變得火熱難耐,一陣涼風吹過,在阿難陀三魂七魄即將消散之時,簾子之內慢慢飄起了白雪……


    於惜竹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沉聲歎道:“迦葉前輩的修為竟然已超越了天元境,真正達到了天人合一之境,能化萬物,營造四季輪迴,今日我可開了眼了。”


    迦葉和尚低頭一笑,曼聲吟唱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心頭掛,便是人間好時節。”


    他唱完後,低聲道:“這是迦葉在西王聖地領悟到的‘平常心是道’的緣故,阿難這孩子從來就沒有佛心,隻因他想的太多,做的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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