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陳潯中午在食堂的窗口前排隊,他隨著人群往前挪動,目光一瞥,就看見了站在隔壁隊伍裏的寧朝夕,她正低著頭,盯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前麵的人往前挪動了兩三個空位,她也沒跟上去,直到站在她身後的圓臉女生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才迴過神來。


    “朝夕,你看看今天中午有什麽菜?”她身後的馮露露墊著腳往前張望,“有沒有紅燒排骨?”


    寧朝夕盯著地麵發呆,聞聲迴過神來,‘啊’了一聲。


    “朝夕,你在想什麽呢?”馮露露看著她發懵的神情,猶豫著問了一句:“昨天你媽媽迴去罵你了?”


    過了一會兒,陳潯聽到她說:“沒有。”


    寧朝夕打完飯菜經過陳潯的身旁,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她的盤裏隻裝著一小碟青菜,他微微皺眉。


    陳潯排的隊伍比她那邊慢了兩三個人,寧朝夕走了之後正好輪到他,打完飯菜,端著餐盤找位置,就看見寧朝夕被她的同學拉著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陳潯微微斂眸,不動聲色地端著餐盤坐到了她們身後隔兩桌的空位上。


    寧朝夕背對著他,不知道身後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她低著頭用筷子夾菜,坐在對麵的蔣柯問她為什麽吃那麽少,寧朝夕跟她說沒胃口,吃不下。


    昨天寧母衝她發了一頓火,說了那番話之後迴去就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反而是寧父知道了她的成績之後一直在安慰她,其實寧朝夕也知道這次的月考失利並不能代表什麽,隻是寧母說的那番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唉,害得她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陳潯和寧朝夕之間還隔著兩桌空位,他的對麵沒人,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道纖瘦的身影,可沒多久就來了倆個人,林芸和同桌謝曉雯端著餐盤在找位置,眼尖的謝曉雯一下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陳潯,用手肘碰了碰身邊人:“哎,林芸,陳大帥哥在那邊,我們要不要過去?”


    林芸看到陳潯坐的那一桌還有三個空位,猶豫了片刻,在謝曉雯戲謔的目光中漸漸紅了臉,走了過去。


    陳潯正抬頭注視著前麵人的背影,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女生隔斷了他的目光,林芸彎腰把餐盤放在桌子上,靦腆著臉問他:“陳潯,好巧啊,這個位置有人嗎?”


    陳潯收迴自己的視線,淡淡地搖了下頭。


    “那我們可以坐這裏嗎?”林芸繼續問。


    陳潯沒有迴話。


    謝曉雯朝林芸使了個眼色,自動自覺地在陳潯的身邊坐下了。


    陳潯沉默著低頭吃飯,坐在他對麵的林芸倒是時不時地抬頭看他,在謝曉雯暗含鼓勵的目光下鼓起勇氣開口道:“那個,陳潯,你這次的數學和理綜都考蠻高分的,迴頭可以把你的試卷借我看一看嗎?我有幾道題不懂。”


    默了半晌,陳潯開口道:“老師下節課會講。”言下之意是不用再費工夫借他的試卷去看。


    沒想過他會直接拒絕,林芸尷尬地笑了一聲:“也對,我之前還擔心你從老家轉過來會跟不上進度呢,沒想到你考的比我們班大多數人還要好。”


    陳潯‘嗯’了一聲。


    林芸見他的反應這麽冷淡,一時間也不知道找什麽話題繼續下去,兀自窘迫了好一陣,才低頭吃飯。


    謝曉雯倒是挺自來熟地跟陳潯搭話:“陳潯,你喜歡吃素菜啊?我看你怎麽點了兩道菜都是青菜,不喜歡吃肉嗎?我還以為你們男生都喜歡吃肉呢,你倒是挺另類的。”


    陳潯沒有說話,因為他的餘光瞥見寧朝夕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馮露露和蔣柯訝異地看著寧朝夕端著還沒吃幾口的飯菜站起來,馮露露愣愣道:“寧朝夕,你不吃啦?”


    寧朝夕搖頭:“我吃不下,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朝夕,你吃那麽少下午不餓嗎?”蔣柯擔心道。


    寧朝夕還是搖頭:“餓了再說。”


    她走了之後,蔣柯對身旁的馮露露說:“這次的月考對朝夕打擊不小啊。”


    馮露露迴頭往身後看了眼,確定寧朝夕走遠之後才壓低聲音對蔣柯說:“那當然啦,就昨天開完家長會之後,她媽媽就站在樓梯口那裏當眾罵她,說她是不是沒帶腦子來上學,說得好難聽,我們班有好幾個人都聽到了,你說她媽媽至於嗎,不就是一次小月考嗎,一點情麵都不留,我們這些旁人都覺得難堪,更別說朝夕自己了。”


    “哎陳潯,你要走啦?”謝曉雯見身旁人站起身,連忙喊道。


    陳潯沒有應她,背好書包收拾完餐盤就離開了,謝曉雯看著他英俊挺拔的身影,不滿的‘切’了一聲:“裝什麽高冷,要不是看他長得帥,誰願意來搭理他啊,一點麵子都不給,哼。”


    林芸臉色一變,唇角微僵:“曉雯,你別這樣說,陳潯他這個人的性格隻是有些悶而已。”


    “嘖,說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謝曉雯隨口說了一句,“不愛說話拉倒,這樣的人就活該被我們班的人孤立。”


    陳潯離開之前路過學校小賣部,他在門口停了一瞬,進去買了一袋麵包和一瓶純牛奶。


    今天是陰天,正午沒有太陽猛烈直射,就連空氣都是悶悶沉沉的,沒有風,也沒有夏天難以忍受的燥意。


    快入秋了。


    陳潯提著麵包和牛奶路過學校去年新建的綠蔭道,他的腳步微頓,本來想繞過這個地方,但想了想,他還是走了進去。


    涼亭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膝蓋微曲,雙手環著小腿,將臉埋進膝蓋裏,齊肩的黑發隨著她的動作往前傾,偶有微風拂過,她的幾縷發絲在空中微微搖晃。


    陳潯斂起眸光走過去,邁上涼亭的台階,在她的對麵坐下,手裏提著的裝有麵包和牛奶的袋子也被他隨手放在身旁。


    寧朝夕聽到動靜抬起頭來,扭頭看到坐在對麵的人,她微微一愣,揚起眉梢笑了:“你之前選的這個地方真不錯,安靜,沒人,空氣清新,適合思考人生。”


    陳潯勾了勾唇,淺淺一笑。


    閑著無事,他從書包裏翻出素描本和鉛筆,翻開其中空白的一頁,選了個角度,就開始提筆構圖,他剛搭建好框架,就聽到她說:“陳潯,你說考試成績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陳潯抬起視線看向她,寧朝夕低著腦袋,下巴擱在膝蓋上,她關節柔軟的手指正纏繞著自己的鞋帶,眼睛不知道盯著哪,她繼續道:“我媽媽從小就對我嚴格要求,把我的考試成績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成績好的時候就讓我繼續保持,成績不好的時候就板著張臉訓我,時常把我逼得喘不過氣來。”


    她頓了頓,抿著唇笑了一聲:“我跟她說過,媽媽,你不要老是對我說那些難聽的話,真的很傷人。”她說著,又笑出了聲,肩膀微顫,“可她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下次考差了接著罵,陳潯,我跟你說,好在我意誌力夠堅定,抗壓能力還可以,要不然被她這麽一說,萬一想不開怎麽辦。”


    陳潯的手一滯,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眉,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張了張唇剛想說些什麽時被寧朝夕打斷了:“沒關係,你不用安慰我,我跟你說,我就是壓抑狠了,想要找個人發通牢騷而已,像我這麽積極樂觀陽光向上的人怎麽會想不開呢!”


    聽言,陳潯無奈地笑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就意味著她已經想通了。


    寧朝夕捶了捶手掌心,恨恨地咬著牙道:“我以後一定要考一個離家裏很遠的大學,這樣就不用老是被我媽管著了。”


    總算把壓抑心底的那口氣發泄了出來,寧朝夕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轉頭看向陳潯,他正在低頭作畫。


    “陳潯,你以後想考哪所大學?”


    “沒想過。”他沒抬頭。


    “那你想好了記得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們有機會可以上同一所大學。”寧朝夕笑說。


    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有不到一個鍾,寧朝夕跟他說:“陳潯,我要迴教室了,你要一起走嗎?”說罷,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覺得有些困,現在迴教室還有時間可以讓她睡個午覺。


    “先別動。”陳潯沒動,修長的手握著鉛筆正在勾勒線條,低垂的眉目認真沉靜。


    “啊?”寧朝夕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愣:“你……在畫我?”


    “嗯。”陳潯應了一聲。


    寧朝夕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睜著雙眸,訝異道:“啊……我都不知道你原來在畫我,那怎麽辦?我要做迴剛才的動作嗎?”


    陳潯點頭。


    寧朝夕配合的重新坐迴長椅上,想了想自己剛才擺了什麽動作來著,哦對了,雙腿擱在椅子上,膝蓋曲起……


    陳潯看著她僵硬的動作,出聲提醒道:“手臂環著膝蓋,腦袋靠著手背,嗯,臉朝著我。”


    “哦。”寧朝夕按照他的指示擺好動作,“是這樣嗎?”


    她的動作不太自然,陳潯放下手中的素描本,站起身走過去,寧朝夕看見他朝自己走來,心裏突然有點緊張,她的手臂頓時繃緊,眨了眨眼不敢動彈,看到他走到跟前,臉上還露出個僵硬的笑容來。


    誰知他卻不領情,陳潯盯著她臉上奇怪的笑容,愣了愣道:“別這麽笑。”


    “哦。”寧朝夕訕訕地收起笑容。


    “放鬆些,手別那麽僵硬。”他邊說著,邊幫她調整姿勢,溫暖幹燥的掌心牽著她的手臂放到膝蓋上,肌膚相觸的瞬間,整個人像通了電似的,寧朝夕感覺有微弱的電流流經血液竄入心底,酥酥麻麻的。


    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陳潯覺得好笑:“自然點,像你剛才那樣就好。”


    說著,他低眸,視線不經意間從寧朝夕的臉上掠過,當看到她泛著紅暈的臉頰時,陳潯倏地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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