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朝夕從自己的褲兜裏拿出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擦下臉吧,都是水。”


    “謝謝。”


    寧朝夕把手擦幹淨後就把紙巾攥在手裏,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在文體中心的後樓,現在是上課時間,沒有人經過,整棟樓靜悄悄的就隻有他們倆個人,靜默了幾秒,她開口問道:“陳潯,你們班也上排球課嗎?”


    默了半晌,寧朝夕才聽到他出聲:“不是,我們上乒乓球。”


    “哦,那你怎麽一直在看台的觀眾席上坐著,不去上課啊?”


    陳潯轉頭看著她,沒有迴答。


    見他向自己投來視線,寧朝夕突然一陣慌亂,她解釋道:“我……我不是特別留意你啊,我就是剛好看到而已……有點好奇。”


    陳潯斂了斂眸,撤迴視線,聲音低緩地說了句:“找不到搭檔。”


    “啊?為什麽?”寧朝夕下意識地問了句。


    在她的認知裏,像陳潯這麽好看的男生應該是很受歡迎才對,怎麽會找不到搭檔。


    “我們班男生是單數。”陳潯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解釋了一句。


    單數,意味著兩兩搭檔時就會多出來一個人,而他,就是被剩下的那個人。


    寧朝夕沒麵臨過這樣被剩下的尷尬處境,但她能理解,那種滋味肯定不好受,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盯著前方地麵,安慰他:“不找你做搭檔是他們不識貨,像你這種又瘦又高的男生打球肯定很厲害,我要是在你們班,我就找你做搭檔了。”


    不知道她這種邏輯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陳潯勾了勾嘴角:“是嗎,我打球很爛。”


    一句話就把她堵死了,寧朝夕無言了一陣,故作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我不會嫌棄你的。”


    陳潯斂起唇角,漆黑的眼眸微光浮動,沒有說話。


    像是習慣了他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寧朝夕也沒覺得有什麽,開始給他支招:“你可以去找你們的體育老師做搭檔啊,我們以前班裏就有這樣的,剩下的那個人就被老師抓去單獨練球。”


    “聽起來好像很慘。”


    “呃,其實還好,那個人最後的期末成績是我們班裏最高的。”


    “哎,陳潯,你高一是哪個班的?”寧朝夕問他。


    陳潯抿了抿嘴角:“我是轉校生。”


    “你從哪裏轉過來的?”


    “老家。”


    “那你老家在哪裏?”


    “江城。”


    寧朝夕沒出過本市,對這個陌生的地名沒有概念:“江城啊……江城好玩嗎?”


    陳潯搖搖頭:“沒怎麽出去玩過。”


    “我也沒怎麽迴過老家,不過我聽說我們那個地方好吃的東西蠻多的,等高考結束我要迴去一趟。”


    “嗯。”


    陳潯一低頭就掃見她紅腫的手腕,隨口問了句:“疼嗎?”


    “嗯?”寧朝夕見他盯著自己的手腕,伸手摸了摸,“不疼啊,你別看我的手腕又紅又腫,這上麵顯現的這些小黑點,是可以排毒的。”說著,還特意抬起來給他看。


    陳潯瞥了一眼她的手腕:“哦,那你體內毒素不少。”


    寧朝夕:“……”


    她從口袋裏摸出手表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呆了十幾分鍾了,再待下去就要下課了,寧朝夕從台階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快下課了,我們迴去吧。”第一次這麽光明正大的翹了十幾分鍾的課,她莫名的有點心虛。


    陳潯也配合地站起來,乒乓球是在室內上課,她們上排球課是在室外,兩個不同的方向,寧朝夕在文體中心門前跟他告別,臨走前指了指他額頭上的淤青,說:“陳潯,你迴去用熱雞蛋或者藥酒揉一揉,淤青會散的快一些。”


    陳潯點頭。


    “那我迴去啦,拜拜。”


    陳潯站在門前的陰影處,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奔跑在陽光中,像新生的嫩芽,充滿了無限的活力和朝氣。


    體育課結束後,大家就組隊去飯堂吃飯,飯後,寧朝夕就和馮露露、蔣柯一起迴教室裏午休,悶熱的午後,教室裏沒有裝空調,隻有四台吊扇在頭頂上嗡嗡地轉動著,燥熱難耐,寧朝夕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一隻手拿著練習冊往自己臉上扇風。


    下午的四節課更難熬,其中一節還是寧朝夕最討厭的數學,聽得她昏昏欲睡的,好不容易強撐過去,覺得自己的精神氣都要被抽走了,挨完最後一節課,寧朝夕和馮露露、蔣柯三人結伴出了教室門,在宿舍生活區跟她們道別,她們倆都在學校住宿,寧朝夕因為家住得近的關係,就沒有申請住校,獨自一人往校門外走。


    迴到家爸媽都不在,寧朝夕將鑰匙擱在台麵上,去房間裏放書包,她剛走到客廳準備倒水,寧父就迴來了。


    寧父單手推門,一進門就看見女兒站在客廳,臉上立馬堆起笑容:“小夕,迴來了啊。”


    “爸。”寧朝夕放下水杯,走過去幫他提拎在手裏的菜。


    寧父不讓她幫忙:“沒事小夕,爸爸自己來就好,我看冰箱裏沒菜了,就去附近的菜市場隨便買了點,你餓了嗎?餓了的話爸爸這裏買了點餅幹,你先拿去墊墊肚子,我去做飯,很快就能吃了。”


    “謝謝爸,我不餓,剛放學路上跟同學吃了點東西。”寧朝夕蹲下身幫寧父取了雙拖鞋,細心地幫他把左右腳都分好。


    寧父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在他眼裏,自己這個女兒就跟寶貝明珠似的,什麽都好,尤其聽話懂事。


    “爸,那我先迴房間寫作業去啦。”


    “哎好叻,去吧,飯做好叫你啊。”


    寧朝夕剛迴身走了幾步,想起了什麽,又迴過頭來問:“爸,你知道我們家特製的那瓶跌打藥酒放哪去了嗎?”


    寧父一聽,臉色都變了,匆匆忙忙走上前詢問:“小夕,你怎麽了?哪裏碰傷了嗎?”


    寧朝夕見父親著急的神色,連忙擺手:“不是我,是我一個同學,今天上體育課被籃球砸傷了額頭,淤青了。”


    寧父聞言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哪裏受傷了。”


    “爸,我沒事,你太誇張了。”寧朝夕揚起嘴角笑道。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寧父摸了摸腦袋,笑了笑:“你說的那個跌打酒在客廳的儲物櫃裏,被我擺在第二格了。”


    “好,我去找找看。”寧朝夕到客廳的儲物格裏翻了翻,果然看見了那瓶跌打藥酒,她找了個幹淨的小瓶子,把藥酒分了點出來,然後再把原先的放迴去,她走到廚房叮囑寧父:“爸,我拿了點藥酒去給我同學用,這事你就不要跟我媽說了啊,免得她又多嘴問些有的沒的。”


    想到自己妻子那種性格,寧父點頭答應:“行,我不說。”


    寧朝夕迴房間把藥酒裝進書包裏,打算等明天下課的時候拿去給陳潯,她把今天的作業拿出來,堆在書桌上,提筆開寫,她剛寫完語文作業,寧母就下班迴來了,與此同時,寧父也準備好了晚飯。


    寧朝夕聽到爸爸在外麵叫她:“小夕,可以吃飯了。”


    “好。”寧朝夕應了一聲,開門出去的時候,正好就撞上了迴臥室換衣服的寧母,她神情一凜,趕緊喚了一聲:“媽。”


    聞聲,寧母妝容精致的眉眼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在寫作業?”


    “嗯。”


    寧母見她點頭,也沒再說什麽,推開自己的臥室門,就進去了。


    等到她卸完妝換完衣服出來,就看見女兒和自己的丈夫坐在餐桌前聊得正歡,寧朝夕還誇張地捧腹大笑,臉上的笑容明媚又張揚,寧母眉頭微皺,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寧朝夕看見自己母親來了,立馬收住笑聲,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斂起,默不作聲地和寧父對望一眼。


    寧父用筷子夾了塊魷魚放到寧朝夕的碗裏:“小夕,學習辛苦,多吃點啊,爸爸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魷魚。”


    寧朝夕彎了彎眉,笑道:“謝謝爸,我自己夾就好。”


    “周末的時候我碰到你樓上王阿姨,她兒子不是今年高考嗎,就肥肥胖胖的那個,說他現在學習壓力大,整整瘦了十斤。”


    “真的嗎?”


    “真的,我那天也見著了,確實瘦了很多,把你王阿姨心疼的呀。”


    寧父擰著眉做了一把揪心肝的動作,把寧朝夕逗笑了。


    對麵的寧母‘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沉著臉連名帶姓地喊道:“寧朝夕,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聊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吃完就去寫作業,你今天作業不多嗎?我今天收到你們老師的信息說要背兩首古文,你背完了嗎?”


    寧朝夕被母親突然擱筷子的動作嚇了一跳,聽完她這番話後頓時連氣都不敢出了。


    寧父也變了臉色,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低下頭對女兒說:“小夕,別聽你媽的,慢慢吃啊,身體要緊。”


    “寧國正,我教育孩子關你什麽事,你插什麽嘴!”


    寧父神色一變,顯然被這句話氣到了,剛想反駁,又顧忌到寧朝夕還在場,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一頓飯就在這樣悶沉僵凝的氛圍中匆匆結束,寧朝夕迴到房間才鬆了口氣,沒多久,外麵又傳來了父母的爭執聲,隔著門板聽得隱隱約約的,估計又在針對她的教育問題爭論不休。


    寧朝夕趴在書桌上,手裏玩弄著擺在桌麵上的橡皮,腦海裏忽然就浮現了陳潯的麵容和身影,她還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沉悶少言的男生,不知道依他那樣的性子,有沒有和人吵過架。


    她揉了揉頭發,覺得自己想的這個問題真是莫名其妙,他有沒有吵過架關她什麽事。


    寧朝夕直起身子,捋順自己的頭發,寫作業,寫作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想與你朝夕相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路時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路時白並收藏我想與你朝夕相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