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喬的表現完全出乎那些人的意料之外,對於那個曹雨香傳遞的敵意,方冬喬冷冷淡淡的,全然無視,挑不起她半點怒意。


    這堂課是書法,方冬喬跟著方景書練大字,目前為止,那字倒是也練得規規矩矩,端端正正的,不像先前那般不堪入目了,隻是麵對京中各家才女,那一手漂亮幹淨的梅花小楷,方冬喬這手字,就壓根沒辦法比了。


    那曹雨香見了方冬喬這手字,當場就嘲笑出聲了。


    “鄉下村姑就是鄉下村姑,就算怎麽裝扮,都是烏鴉變不了鳳凰的。”


    “那是,曹小姐說得極是,那能夠代表鳳凰的,當今天下也隻有皇後一人。本小姐雖然是鄉下村姑,但該懂的禮數還是懂的,恐怕這天下不會有第二隻鳳凰飛出來的,如果飛出第二隻鳳凰來的話,那麽曹小姐恐怕要跟當今皇上好好地解釋一番了。”


    方冬喬看著柔柔的,說話的聲音也柔柔的,隻是那言辭卻是何等得犀利,封喉見血,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下學堂裏的那些小姐們可不敢小看方冬喬了。


    “你,你——你胡說八道,本小姐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本小姐哪裏有攀登皇後之意?”


    曹雨香驚得臉色發白,顫顫的手指指著方冬喬。


    “那是,旁人怎麽樣都是無法知道曹小姐是個什麽樣想法的,隻是曹小姐自個兒心裏頭明白。這什麽話都是曹小姐自個兒說的,本小姐可什麽都沒有說。我娘時常教導我,姑娘家家,無才便是德,什麽都學得平平是沒有關係的,隻要將來安安分分的,規規矩矩的,就不會出什麽大錯。”


    方冬喬低頭繼續書寫著大字,連抬一下頭的意思都沒有,隻是她這話更為刺人,刺得曹雨香連連退了三步。


    不知道為何,曹雨香被方冬喬這麽一個鄉下村姑幾句言談就逼到了這個地步,當下惱怒不已,抬手便要朝方冬喬揮巴掌過去。


    學堂裏的眾家小姐以為方冬喬這會要挨巴掌了,個個驚得睜大了眼睛,她們哪裏料到,本在提筆寫字的方冬喬,像是頭上長了眼睛似的,竟是在曹雨香揮過來的那一瞬間便扣住了曹雨香的手腕。


    “記住嘍,曹小姐,本小姐什麽話都沒有說,曹小姐便如此惱羞成怒,莫非是被本小姐先前說中了心思不成?”


    曹雨香一聽方冬喬這話,馬上就縮迴了手。


    “哪有,哪有那個意思,是本小姐誤會了方小姐的意思了。”


    曹雨香先前是被方冬喬一時間給激怒了,現在迴神過來,自是明白她若這一出手,豈不是證實了她真的心懷不軌嗎?


    隻是這口氣終歸是難以咽下去,臨去時,曹雨香陰毒地看了方冬喬一眼。


    “隻是方小姐初來此地,日後一言一行可都得注意著點,免得得罪了什麽人都不知道,要知道,這京城,可不是你一個鄉下村姑能站得住的地方。”


    “那是,曹小姐真是善良,我一個鄉下村姑還真不知道京城的規矩,如此提醒,倒是要多謝曹小姐的好心好意了,迴去之後,我定會好好地畫上曹小姐的一副美人圖,一日三餐好好地供奉在佛前,以此來表達對曹小姐的謝意。”


    與曹雨香雙眸發狠的狼狽姿態比起來,方冬喬可謂是笑語連連,雲淡風輕得很。


    曹雨香本想還要嘲諷方冬喬幾句,卻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


    夫子來了。


    曹雨香隻得悻悻地罷手,冷哼著揮袖,揚手打了跟隨她身邊的丫鬟。


    “沒用的東西,還不趕緊收拾幹淨了。”


    曹雨香麵色不愉地迴到她自個兒的位置上,繼續著書寫大字,隻是這一迴,她的心沒有靜下來,那字又怎麽可能好看得起來呢。


    等到肅夫子點評的時候,這一迴曹雨香的字可是連前五的名頭都沒有,看著周圍那些小姐們嘲笑的眼神。


    曹雨香就覺得這一切都是方冬喬的錯,等到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方冬喬。


    方冬喬倒也不介意,既然一開始就衝著她來的,知曉了曹雨香的真正身份,方冬喬明白這是曹家當初因為清涼寺求聖水一事,那曹宰輔被皇帝連降三級,關在家中閉門思過,因而如此記恨上了方家。


    想著她們二人有過這樣的糾葛,那日後兩個人想要化解關係是絕無可能的,既然沒有和解的可能,那麽她還順著曹雨香幹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她方冬喬未必就怕了你相國府出來的千金小姐。


    何況,今日這一口舌之爭,想必就會傳入有心人的耳裏,若她所料不錯的話,那曹雨香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來不了學堂了。


    果然,這從女學下了課之後,那曹雨香還想向最疼愛她的祖母訴苦,派人好好地壓一壓方冬喬,哪裏她這哭訴還沒有完呢,立即就被當家老太太給怒斥了一番,直接給關進了祠堂裏,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差點沒了命才被放了出來。


    想來這還不夠,那曹相爺知道了,又將曹雨香關在了她自個兒的院子裏,禁足三個月,罰抄女戒一千遍。


    這消息沒過幾天就傳到了女學裏,方冬喬就覺得要壞事了,因為她那天迴家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將她跟曹雨香爭吵的這件事情告訴家人。


    這會兒曹雨香的消息傳出來了,還如此沸沸揚揚的,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存心挑事,故意將事情鬧大了去,這下可要害得她迴家被一家人訓斥了。


    “青蘿,趕緊收拾,我們今個兒從學堂的偏門走。”


    先避開再說,方冬喬有些煩躁地帶著青蘿出了乙班,走了偏門的那條路。


    哪裏想到,這剛走到自家馬車邊上,就見一個水盈盈的,年約十五的水紅少女,眼淚汪汪地朝著她就跪下了,那哭得像一朵俏生生羞答答的小白花似的,活像方冬喬欺負了她祖宗十八代一樣,就那樣用那雙美眸控訴著她。


    “方小姐,還望方小姐高抬貴手,不要再將事情鬧大了,我家妹妹已然受了教訓,被祖母罰跪祠堂差點去了半條命,又被父親禁足三個月罰抄女戒一千遍,難道這樣的懲罰還不夠消了方小姐的心頭之怒嗎?”


    “何況,我家妹妹隻是一句玩笑話,雖說蠻橫了一點,但心腸不壞的,她真的不過是說了一句烏鴉變不成鳳凰而已,方小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將事實歪曲成那個樣子呢?”


    那曹雨盈哭哭滴滴著,還是將當年方冬喬跟曹雨香的爭吵內容給說出來了。


    隻是說到關鍵點的時候她總是用哭聲代替過去,因而聽在旁人的耳朵裏就是她方冬喬欺人太甚,小題大做,沒有寬容的大家子氣。


    好嘛,這女人看著是像她方冬喬來道歉來了,實際上是來找茬的吧,還用這樣的方式出場,還真的讓方冬喬鄙夷不已。


    這個女人的手段可比曹雨香那莽撞衝動的性子難對付多了,看她哭得那個真切,求得那麽低聲下氣,任何一個走過路過的人,那銳利的目光肯定是往她方冬喬身上戳去的。


    “這位小姐,我好像不認識你吧,你好像也不是我們乙班的,你怎麽會說得好像在現場一樣呢?隻是我很抱歉,這位小姐你真的是誤會了,我那天什麽話都沒有說過,任何話都是曹雨香曹小姐自個兒說出來的,本小姐這裏可以請乙班所有的同學做證明,請問這位曹小姐的姐姐或者是妹妹,你確定你真的親眼看見了那場爭論了嗎?”


    “若是當時你在現場的話,你怎麽不跳出來幫著你妹妹呢?這會兒跳出來說不覺得晚了一些嗎?真是奇怪,難道是我們乙班的同學全部都眼睛瞎了,那麽大一個活人都沒有看見過嗎?”方冬喬納悶著,歪著腦袋猜想來著,她那樣懵懵懂懂的樣子,清透迷離的眼神,茫然無知,顯然跟曹雨盈那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不能令人憐惜,隻是她那樣憨厚的樣子,倒真的引起了周邊眾人的懷疑。


    周邊人對著曹雨盈指指點點的,也有對著方冬喬指指點點的,隻是方向不再朝曹雨盈那邊一方倒了。


    方冬喬看著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是是非非,總歸得這麽模棱兩可,現在的她不需要什麽真相,隻需要形勢雙方都均可就行了。


    “青蘿,上車,該迴家了。至於曹小姐,你想跪著就跪著吧,其實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來跪我,我這麽一個從鄉下來的村姑哪裏敵得過你們相國府的門第呢,唉,實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方冬喬這一句話的留下,可謂是意義深長啊。


    周圍那些人看著曹雨盈這番作態,俱是眼底有了不屑,鄙視的神色。


    哦,原來,敢情自個兒妹妹欺負了人家鄉下來的姑娘,被家人懲罰了,這做姐姐的跳出來又給鄉下姑娘施壓了,真是做戲得可以了,就為了圓他們家小姐的失言,就這麽對付一個小姑娘。


    周圍眾人為方冬喬憤憤不平著,曹雨盈麵上青白交錯著,她咬著嘴唇,暗自發誓著,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膽敢在人前給她難堪的鄉下村姑。


    那邊方冬喬還不知道曹家二姐妹該如何報複她,她隻是急著迴朝議郎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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