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的時候,茹雲留給瀧翼一封信。


    “早就想給你了。隻是一直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答應我,迴家後再看。”


    “雲!。。。。。。”


    瀧翼想再說點什麽,卻沒有說出口。茹雲迴過頭來看了看他,隻是留了一個微笑,然後又歎了口氣,揮手向他告別。


    瀧翼也隻能揮手向她告別。


    迴到家,瀧翼把房門關上,然後躺在了床上,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


    信封和信紙都是茹雲最喜愛的哆啦a夢。


    現在是淩晨12:05分,怎麽也睡不著覺,腦子裏開始浮現出你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很想提筆給你寫一些什麽。


    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看到這封信,也或許,你永遠也不會看到吧。


    這樣突然地給你寫信,你一定很驚訝。


    從我們分手到現在,也有一年了。


    心裏有很多感慨,卻不知該從何寫起。這一段時間以來,家裏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已經把我壓的喘不過氣來。


    拿著一年多以前你給我買的這支筆,躲在被窩裏,關掉燈,打開手電筒,開始寫這封不知道會不會寄出的信。


    想起當初你剛剛愛上我的時候。


    那時的我,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你會喜歡我。你是那樣的了解我的靈魂,那樣地清楚我的傷口。我用堅硬的外表去掩飾自己,自認為無人能看透,可是你卻,直直地一劍刺進我的心裏,直抵內心深處最柔弱的地方,讓我目瞪口呆。


    你曾說過,我是一個如同白雲一般透明無暇的女子。


    麵對後來發生的這些事,麵對家庭和上一輩的恩怨,麵對我,我知道,你苦苦地掙紮過。


    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我再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發覺自己並不夠了解你,如同我根本不了解自己一樣,我不明白我自己是個怎樣的江南女子,不明白自己有一顆怎樣的心。


    瀧,瀧,此刻,你睡了嗎?


    我默默地唿喚著你,這也是我每晚睡覺前必做的一件事情。


    我們的身上,有太多太相象的地方,所以當初,我們會那樣的惺惺相惜。而今,我們也依舊如同過去一樣,隻不過,我們是從惺惺相惜變成了同病相憐。


    不用多說,你一定明白我在想些什麽。


    每一個晚上,我都在思念著你,很想見到你,卻也很怕見到你。


    瀧,我還是在默默唿喚著你。睡著了麽?


    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剛才留下的字跡,在這深夜裏,不知道你是否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我內心深處的疼痛。


    我知道,這世上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可以讓我這樣執著。你的一腔熱血,你的冰冷無情,也隻有我才會如此熟悉。隻需要一個眼神,我們都會明白彼此的全部。


    瀧。


    對不起,當初,我真的不知道一切的事情,一切的經過,一切的原委。


    是我錯怪你了。


    可我別無選擇,如同那時的你也別無選擇一樣。


    我們,都隻不過是被命運所擺弄的一顆棋子。


    那時的我,真的非常恨你。


    愛之深,恨之切。


    最近常常坐在陽台上看書喝茶,看著樓下大街上老老少少那麽多精致的男男女女走過,我隻是微笑地欣賞。感覺一切都仿佛精美櫥窗裏的風景畫一般,可是下一秒鍾,隻需要一秒鍾,我就立即會感到黯然傷神。


    其實我們才是真正被擺在櫥窗裏的飾品。


    巨大的空虛和無助一直侵襲著我,使我感覺如雪崩般將要滅頂。


    瀧,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我真的很想你。


    不知道什麽時候,瀧翼竟已不自覺地睡著了。大概是因為太累了,身心都很疲憊。


    迷糊中睡著的瀧翼,連燈也忘記了關。。。。。。


    熟睡中,瀧翼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瀧翼不斷地向前奔跑著,奔跑著。似乎在前方不遠處,有個模糊不清的輪廓,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是由於自己的周圍太過黑暗,還是前方的道路也並不明亮。瀧翼始終看不清前方那個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到底是誰,盡管自己是那樣的熟悉。


    是媽媽?不對。


    好象是茹雲?可也看不清楚。


    於是乎,瀧翼隻有拚命地向前奔跑,玩命似的奔跑,期待可以追上前方的身影,然後看個清楚明白。


    隻是為了看個清楚明白,所以情不自禁地奔跑著。


    卻好象,自己怎麽跑也追不上,原本並不遙遠的那段距離似乎越跑越遠,越來越模糊。


    跑著跑著,累了,瀧翼累得再也跑不動了,他一屁股坐下,席地而坐。


    周圍仍舊是一片漆黑,黑壓壓的一片,什麽也沒有,什麽也看不到。沒有了高樓大廈,沒有了風吹草動,一切像是靜止了一般,隻有自己聽得見自己的唿吸和心跳聲。


    瀧翼感覺到自己的腳上,好象有某種液體正往下流淌。於是他抬起自己的腳看了看,才發現有個玻璃狀的物體插進了自己的腳,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不住地從這道長長的口子中向外流淌。


    劇烈的疼痛開始侵襲著自己的身心。


    為什麽?


    為什麽我沒有穿鞋?瀧翼自己想著,都覺得好笑,鞋子呢?


    再仔細地一看,原來自己不隻是沒有穿鞋,甚至連衣服,褲子都沒有穿。


    自己渾身是一絲不掛的。


    那麽剛才,自己是在裸奔?


    這時候,前方模糊不清的身影,突然停下並且轉過了身。


    那是茹雲!


    瀧翼想說些什麽,他伸手試圖召喚茹雲,卻舉不起手。他張嘴喊出茹雲的名字,卻也喊不出聲。


    心愛的女子就在自己的眼前,卻無法讓自己與她靠近。


    一秒鍾。。。兩秒鍾。。。


    大約一分鍾過後,茹雲的身影突然間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茹雲!”瀧翼大聲地唿喊出來。


    “茹雲。。。。。。”


    醒來的時候,瀧翼緩緩地起身關了燈,周圍真正的陷入了漆黑之中。


    “幸好隻是一場夢,幸好隻是一場夢。原來,隻是一場夢。”瀧翼自語著,而後,又逐漸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起來,瀧翼並沒有去上課,他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請了個病假。


    其實也不算說謊,因為不舒服的,是瀧翼的內心。


    他呆在家裏,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外頭的陽光暖洋洋地曬進屋裏,而剛剛睡醒的人,總是感覺陽光格外地刺眼。


    瀧翼看了看外頭熱鬧的街市。有急急忙忙奔波的上班族,有在菜市場為了幾毛錢而砍價與小販爭得麵紅耳赤的婦人,也有穿著整潔的校服搭上公車的學生。。。。。。


    熙熙攘攘的鬧市從來沒有停息過它的喧囂。


    人生似夢,亦幻亦真。


    瀧翼坐在窗前,想起了那些自己曾經穿著校服與茹雲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市以及寧靜的高中校園小道的那些日子。那些單純到沒有任何瑕疵的日子。


    那段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


    肝瀾形軒,瀧翼發呆般地凝望著天空、大地。


    這個世界,究竟是物是人非,還是物逝人飛?


    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帶漸寬終不悔。


    這是小時候自己最喜歡的一句。雖然那個時候,自己並不知道這話的意思,但仍舊莫名地喜歡。


    那個時候,小小的茹雲還曾天真地對自己說,她期待著一場未完的夢,未盡的人生。。。。。。


    而今,是不是我們所有的人,都不再期待,而是充滿了迷茫,充滿了憂鬱?


    瀧翼打開了房間的門,偷偷地探出了頭看了看。還好,父母都已經出門了,家裏隻剩下了自己。


    父親應該是又出去找工作了吧,而母親,自然是陪著他一起出去的。


    瀧翼拿出了一包“藍獅” ,點燃了一支。他一向不在父母麵前抽煙,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抽煙。


    抽了兩口,瀧翼突然打開了抽屜,拿出一支原子筆,在煙未被燃燒的部分寫下了兩個字。


    “茹雲”


    “很想把你的名字,寫在煙裏,吸進心肺裏。。。。。。”瀧翼自語道。


    耗盡千年朝思暮想,消盡畢生朝盼夜觴。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王傑的歌聲,瀧翼記得這首歌好象就叫“我” 。


    我,一個人,獨自守著我的夢。


    我,隻喜歡,自己帶自己迴家。


    我,不在乎,別人都在說什麽。


    我,已習慣,孤獨地麵對傷害。


    歌詞似乎觸動了瀧翼身體裏的神經細胞,讓他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這些年,這些事,怎麽會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這便是成長的代價。


    瀧翼緩緩地走出了家,鎖好了門,走下了樓梯。


    擠上了公交車,瀧翼握住了公交車上的扶手。


    車後有幾個尚穿著中學校服的女生,看著瀧翼小聲地支吾了幾句。


    “瞧那個,就是站在前麵抓著扶手的那個。”坐後排的女生小聲地對前排女生說道。


    “恩,那個藍衣服的?怎麽了?”


    “好帥哦!你看你看,像不像郭品超?”


    “有點。有什麽帥,太瘦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兩個女生仍在爭論著,似乎聲音越來越大,大到傳進了瀧翼的耳朵裏。瀧翼本能地朝後看了看,看了看兩個小女生。


    前排的女生有些羞澀地把頭轉向了窗外,而後排的女生則直盯著瀧翼的雙眼,然後朝他笑了笑。


    瀧翼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前方的車站。


    很快地,瀧翼到站了,他跟著人群慢慢地走到了後車門處。在車門打開時,他轉身對高中小女生說道:“小妹妹,找個年紀差不多的。我不喜歡小孩子。”


    說完,瀧翼沒有迴頭地下了車。


    “靠,囂張什麽!又沒說喜歡你!”身後傳來一女生的抱怨。


    。。。。。。


    瀧翼看了看前方——公立女子學院。


    這是自己很早以前就想來,卻一直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來的地方。


    “女公院,早該來了。現在。。。。。。哎,不知道會不會太遲。茹雲,今天應該有來上課吧。”


    瀧翼正準備走進女公院,突然被身後的門衛攔下。


    “喂!你是哪來的?”


    “哦,老伯,我是南洋學院的。來女公院找個朋友。”


    “你開玩笑吧,找朋友?你看看,這裏是女公院啊!你不知道女公院有嚴格規定,外校男生不得入內嗎!確切的說,這裏除了學生的家長和本校的教職工以外,任何其餘男性不得入內!”


    門衛說完,硬是把瀧翼死死地往門外拽。


    “嘭!”女公院的大門被緊緊地關上。


    瀧翼莫名地站在門外,突然笑了笑,搖了搖頭。


    “什麽狗屁學校!什麽狗屁規定。這都什麽年代了?大學生都能結婚了!”


    說著,瀧翼走到了學校門口不遠處的一個食雜店裏,掏出了十四筷錢。


    “老板娘,一包萬寶路。”


    點燃一支煙,瀧翼坐在女公院的門口,他決定等待茹雲放學,等她走出校門。


    看了看手中的打火機,瀧翼又想起了茹雲。


    這打火機,是三年前,自己剛上高中的那年生日,茹雲送給自己的。


    她積攢了幾個月的零用錢,才買了這架“zippo限量版拉絲藍冰”火機。


    瀧翼摸了摸zippo,它已經很舊了,外殼上帶上了不少劃痕,而內膽也由於長久的使用,已經開始微微地泛著黃。


    今天的風很大,天氣漸漸轉寒。


    此刻,瀧翼看著表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沒有了上一次等待時的焦急,沒有了那些多餘的煩躁。


    他隻是在期待茹雲從學校裏安靜地走出來,然後自己迅速地走過去,走到她的麵前,告訴她,自己愛她。


    這世上與瀧翼同僚者,畢竟寥寥無幾。沒有人能真正明白瀧翼當初那樣做的用心良苦。


    而今,所有的痛苦都可以放下了,他沒有了包袱,沒有了家族仇恨,他亦不再需要擔心自己是否會影響到茹雲出國留學的光明前途。


    因為她已決定不會出去,因為她的父親已得到應有的懲罰,也因為,自己已經想的明白透徹。


    人總是要在一番痛徹心扉之後,才會恍然大悟,不是嗎?而這番過程,卻讓所有人都痛苦萬分,痛苦過後,方才明白,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個輪迴。


    煙霧繚繞之中,瀧翼眼裏閃爍著茹雲的美麗,仿佛玄女飄落凡塵,邏逸於大地之上,偶然間讓自己遇見,並與之相愛。


    他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什麽,他隻希望,這個故事,會有續集。


    一定要有續集!


    瀧翼的心裏千萬次這樣地唿喚著,祈禱著。


    人生的路是很難走的,然而真正困難的,是每一次自己的抉擇都能問心無愧!


    瀧翼堅信自己的抉擇,是沒有錯的。當初對茹雲沒有錯,現在對茹雲,亦沒有錯。


    他從來沒有改變過,心裏對她的思念與感情。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來很簡單,如茹雲與瀧翼的感情一般,原本應該是簡單而幸福的。然而,簡單的世事卻在醜惡的人性利益鬥爭與錯綜複雜的環境際遇之中變的繁瑣起來。


    想想這一年來,瀧翼才發現自己和茹雲之間的距離似乎已經越拉越遠了,不知自己是否能夠力挽狂瀾地挽救迴這段感情。


    “我和你的距離太近,近到思念彼此時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心聲;我和你的距離太遠,遠到天涯海角般無法走近對方。”


    瀧翼繼續想著,開始細數起過去茹雲所帶給自己的所有快樂與傷悲。


    從茹雲第一次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刻起,瀧翼就告訴自己,肩膀上已經承載著兩個人的分量,承載著兩個人的夢想。不管做什麽,瀧翼都要顧及考慮到茹雲,決不容許自己有半點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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