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同事中午吃飯，我進了阮慈的辦公室。
阮慈見到我，說：“還不去吃飯？”
我說：“我看了公司的total帳和明細帳，有點不明白。”
阮慈說：“哦，說來聽聽。”
我說：“北美的賬目，看上去沒有問題，近三個月進項銷項賬麵總數也相符。但是每個月實際到帳的另外25%，是個次次不同的美國東盛浩子賬上打進來補齊的。雖然做得不是我說的這麽簡單，但有心人還是看得出來。他們那邊倒沒什麽，反而是我們麻煩。”
阮慈一聽，神色黯然，幽幽地說：“你也注意到了。我們服裝這行現在不景氣了，年初公司的股價一路下跌了，現在要再跌下去，公司就得清盤。全靠東盛浩公司在北美分公司的數字撐著，實際的銷售數字隻有85%，少了的10%，是給東盛浩北美報稅的補貼。另外25%補進來的，是我媽媽的錢。”
東盛浩是我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占30%股份。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打在身上，說：“10%，這分明是搶劫。東盛浩自己股東還收這麽多……他要落井下石？慈慈，你知道嗎？做假帳是要坐牢的。”我說出話來，自己都覺得如墮冰窖，渾身冷顫。
阮慈突然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我一聽到她痛哭的聲音，絕望的感覺排山倒海撲來，一下將我打進萬丈深淵。顯然，東盛浩是估計我們無法挽迴敗局，不願一起承擔虧損，不好從公司抽調股份，變相從補貼裏抽兌。10%，就是將近一千萬啊。
我過去拍拍她的背，問：“現在公司還能撐多久？”
阮慈擦幹眼淚，說：“三個月，最多五個月。”我背脊生寒，三個月時間到哪裏去找那麽多錢，現在將近四月份，天氣逐漸轉熱，服裝界的淡季，國內市場一個月賺不了五百萬，歐洲最多一千萬，白白要填半年就是不見六千萬利潤，就算公司未來三個月做零利潤的帳，也還補不迴來啊。
越想越心寒，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我說：“家裏還有錢把帳補上嗎？”我的意思是賠了身家，不用坐牢也是好的，阮慈應該明白。
阮慈的眼淚如斷線珍珠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已經填了三個月，快沒了。”
我感覺天旋地轉，站不住腳，一跤跌倒在地。阮慈扶我站起來，我看著她慘白的麵容，淚痕蹣跚，雙手禁不住顫抖，隻把她緊緊抱住。
阮慈哭著說：“我本來不要告訴你的。。。。。。這三個月好好陪你。我爸爸得了肺癌……住進了深切病房，我快撐不住了……”一邊說，一邊身子不停聳動。
我立刻說：“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怪不得她這麽短時間之內，就對我如此動情，原來心裏壓著這麽大一塊巨石。我心裏是萬分疼愛，萬分傷心，天知道她暗地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腦子不停地轉，厘清頭緒，估計是當初錯估形勢，認為會好轉，被東盛浩乘機敲詐了這個10%，市值降不下來，無法申請破產，現在再去申請破產，人家一查就知道做了手腳。再這樣越陷越深，就算市場激增一倍，最後的結果也很明顯，一定是萬劫不複。
阮慈的肩頭逐漸平靜，我把她放到椅子上，問：“你知道的比我多，還有什麽辦法可以不做假帳嗎？”
阮慈低頭不語，過了半響才嘀咕了一句。我一下沒聽清楚，就問：“什麽？”阮慈聲音大了一點，說：“把我嫁了就有辦法。”
操，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嫁人有辦法，當然不會是嫁我這個窮鬼，心一下慌了，急忙說：“這個不行，再想其他的。”
阮慈破涕一笑，說：“那麽好想你想。”
見她心情好轉，立刻逗趣說：“看不起人了是不是？我想不到嗎？就要想給你看。”
正說話間，透過玻璃窗隱隱看見有一個人走到門口。
阮慈連忙說：“媽，你等一會，我在談公事。”門外的人退開了幾步。阮慈連忙補妝，指著臉上，啞語問我怎麽樣，我認真看了，沒什麽大礙，點了點頭。
我轉身要走，阮慈突然說：“唐戡……別走了，見見我媽。”一聽到這話，我的心激烈地騰跳，她媽媽以前也經常見到，想不到這個時候她要這樣做，感到一陣莫名興奮，又有一陣害怕。
阮慈走過來，正了正我的領心，看到她臉上除了揮不去陰霾，還有一點不經意的歡喜。真想不到，我老唐二天時間就找到了心中仰慕的女子，神仙一般的日子卻隻有那麽短短幾個小時就宣告完蛋，這個時候見嶽母大人，實在不怎麽適宜，我老唐滔滔雄辯之才，急切間也還是不知道有什麽好話說啊。
阮慈點了一下頭，算是鼓勵，打開了門。
一個微微發福穿著樸素的女士提著暖壺走了進來，看見我，點頭笑了一下，看得見她眼裏布滿血絲。
阮慈接過暖壺，讓阮媽媽沙發坐了，揮手叫我過去，說：“媽，他叫唐戡，是我……男朋友。”阮媽媽一聽，臉上愕然，看著自己女兒神色，母女連心，怎麽不知道女兒的心意。
我說：“伯母你好，我叫唐戡。”阮媽媽也是心胸開闊之人，隻是事發太過突然，怔了一下，站起來對我說：“好、好、好。”
阮慈一邊打開暖壺，一邊說：“今天吃什麽？哇，好媽媽，醃筍幹、黃花魚，還有蓮子雞湯。”拿出了兩雙筷子，兩個小碗，應該是阮媽媽帶過來和阮慈一起吃的。
阮媽媽說：“小唐，過來吃飯。”
我哪好意思啊，結結巴巴說：“我……吃過了。”真不知道怎麽這麽sb，說個謊都說不好，剛說完自己都紅了臉，不瞎不盲都知道我在說謊。
阮媽媽笑著說：“我迴去還可以做，過來吧。”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拿眼看著阮慈求救。
誰知阮慈說：“媽媽說了，裝什麽傻呀。坐過來呀。”當著未來嶽母大人的臉，第一次撒謊就這樣被拆穿了，我老唐的臉真不知道跑哪個鹹水海去了。
怕給嶽母大人留下做作的壞印象，不敢再裝熊了，坐過對麵沙發。阮慈盛了一碗湯雙手遞給我。雙手接了，連忙低頭喝湯掩飾，剛才真是丟臉丟到嶽母家了。
阮慈說：“你慢點喝行不行？”
連忙迴答說：“好、好。”看到阮媽媽望著自己，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沒有一點看不起或者責怪的意思，心下才定了定神。
喝完湯，盛了飯吃起來。我感覺阮媽媽的目光一直留在我身上，特別是伸筷子夾菜的時候。我心中大唿：“好在老唐知書識禮，阮媽媽叫我吃飯，是想考較未來女婿。”
本地人有個習俗，認為吃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格。比如剛才夾菜，使筷子有個考究的方法，二隻筷子要用正手拿、要穩，正手就是適宜的抓法，突出手背的筷子太長太短都不好，跟拿毛筆一個道理，二隻筷子夾菜時是二條筷子尖在一點上，那個點就是你要吃的菜，如果筷子打了個叉，那就犯了大忌，叉就是錯、不好的意思，菜肴上的筷子打了叉，是對這道菜的蔑視，有很嚴重的負麵含義，不在知道規矩的，得罪人了還蒙在鼓裏。如果人家懂得這個道理，又有點在意的話，你就三個字：沒家教。我父母也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規矩，我吃了大虧得來的教訓。和老人家聊得多就知道，這是對吃飯的尊敬。先輩們窮得揭不開鍋，對吃有莫大的期盼，是又敬又畏，在吃飯的禮節上是很重視的。現在的長輩們溺愛還來不及，你喜歡怎麽拿怎麽拿。有人看不過眼，說出來了，後生人是振振有詞：“能夾到菜就行了，你管我怎麽拿”，漸漸的亂來也沒人再計較。現在的人絕大部分已經不用過那些苦日子，年紀輕的甚至不知道有人過草根樹皮的日子，這些禮節也就慢慢煙消雲散了。
我心裏邊慶幸自己跟老
人家學到了好東西。
阮慈這丫頭竟然絲毫不為我想想，不時地夾菜到我碗裏，我唐戡的臉皮子這下子又再次丟到鹹水海了。臉上燙得可以煎蛋，不敢拿眼瞧阮媽媽，一個勁隻知道吃。
不覺想起昨天吃蓮子，今天也吃蓮子，心境卻是大大不同。
好不容易吃好了，抬頭看見阮媽媽忽然掉下一顆淚珠，在用手帕抹拭。阮慈一把抱住她，掉淚叫：“媽媽。”阮媽媽笑著說：“媽媽眼腺淺，高興。”
我連忙收拾碗筷，裝沒看到。阮媽媽說：“我來，我來。”阮慈搶了我手裏的碗筷。
收拾好了，阮慈開始衝茶，問：“媽，爸爸今天好點了嗎？”阮媽媽歎了一口氣，說：“好多了。老人病，按步就班，該來的，到了時候就會來。”
阮慈手裏的茶壺一鬆，差點摔下來，說：“媽，你不要老兩邊跑，留妹妹在醫院我不放心。”
阮媽媽說：“有什麽好擔心的，糟老頭子躺著，隻苦了我的孩兒們。”說完，眼淚又往下掉。
阮慈立刻放下茶壺，對著牆板擦眼淚。
一股莫名的哀傷排山倒海的湧上心頭，此時此刻，真真切切感到她們母女身上那種血肉牽連的深情，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連忙轉過身去。
幾十歲的老人在你麵前掉眼淚，別說我唐戡眼淺心軟，換誰一樣抗不住。
阮慈見到我，說：“還不去吃飯？”
我說：“我看了公司的total帳和明細帳，有點不明白。”
阮慈說：“哦，說來聽聽。”
我說：“北美的賬目，看上去沒有問題，近三個月進項銷項賬麵總數也相符。但是每個月實際到帳的另外25%，是個次次不同的美國東盛浩子賬上打進來補齊的。雖然做得不是我說的這麽簡單，但有心人還是看得出來。他們那邊倒沒什麽，反而是我們麻煩。”
阮慈一聽，神色黯然，幽幽地說：“你也注意到了。我們服裝這行現在不景氣了，年初公司的股價一路下跌了，現在要再跌下去，公司就得清盤。全靠東盛浩公司在北美分公司的數字撐著，實際的銷售數字隻有85%，少了的10%，是給東盛浩北美報稅的補貼。另外25%補進來的，是我媽媽的錢。”
東盛浩是我們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占30%股份。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打在身上，說：“10%，這分明是搶劫。東盛浩自己股東還收這麽多……他要落井下石？慈慈，你知道嗎？做假帳是要坐牢的。”我說出話來，自己都覺得如墮冰窖，渾身冷顫。
阮慈突然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我一聽到她痛哭的聲音，絕望的感覺排山倒海撲來，一下將我打進萬丈深淵。顯然，東盛浩是估計我們無法挽迴敗局，不願一起承擔虧損，不好從公司抽調股份，變相從補貼裏抽兌。10%，就是將近一千萬啊。
我過去拍拍她的背，問：“現在公司還能撐多久？”
阮慈擦幹眼淚，說：“三個月，最多五個月。”我背脊生寒，三個月時間到哪裏去找那麽多錢，現在將近四月份，天氣逐漸轉熱，服裝界的淡季，國內市場一個月賺不了五百萬，歐洲最多一千萬，白白要填半年就是不見六千萬利潤，就算公司未來三個月做零利潤的帳，也還補不迴來啊。
越想越心寒，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我說：“家裏還有錢把帳補上嗎？”我的意思是賠了身家，不用坐牢也是好的，阮慈應該明白。
阮慈的眼淚如斷線珍珠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已經填了三個月，快沒了。”
我感覺天旋地轉，站不住腳，一跤跌倒在地。阮慈扶我站起來，我看著她慘白的麵容，淚痕蹣跚，雙手禁不住顫抖，隻把她緊緊抱住。
阮慈哭著說：“我本來不要告訴你的。。。。。。這三個月好好陪你。我爸爸得了肺癌……住進了深切病房，我快撐不住了……”一邊說，一邊身子不停聳動。
我立刻說：“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怪不得她這麽短時間之內，就對我如此動情，原來心裏壓著這麽大一塊巨石。我心裏是萬分疼愛，萬分傷心，天知道她暗地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腦子不停地轉，厘清頭緒，估計是當初錯估形勢，認為會好轉，被東盛浩乘機敲詐了這個10%，市值降不下來，無法申請破產，現在再去申請破產，人家一查就知道做了手腳。再這樣越陷越深，就算市場激增一倍，最後的結果也很明顯，一定是萬劫不複。
阮慈的肩頭逐漸平靜，我把她放到椅子上，問：“你知道的比我多，還有什麽辦法可以不做假帳嗎？”
阮慈低頭不語，過了半響才嘀咕了一句。我一下沒聽清楚，就問：“什麽？”阮慈聲音大了一點，說：“把我嫁了就有辦法。”
操，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嫁人有辦法，當然不會是嫁我這個窮鬼，心一下慌了，急忙說：“這個不行，再想其他的。”
阮慈破涕一笑，說：“那麽好想你想。”
見她心情好轉，立刻逗趣說：“看不起人了是不是？我想不到嗎？就要想給你看。”
正說話間，透過玻璃窗隱隱看見有一個人走到門口。
阮慈連忙說：“媽，你等一會，我在談公事。”門外的人退開了幾步。阮慈連忙補妝，指著臉上，啞語問我怎麽樣，我認真看了，沒什麽大礙，點了點頭。
我轉身要走，阮慈突然說：“唐戡……別走了，見見我媽。”一聽到這話，我的心激烈地騰跳，她媽媽以前也經常見到，想不到這個時候她要這樣做，感到一陣莫名興奮，又有一陣害怕。
阮慈走過來，正了正我的領心，看到她臉上除了揮不去陰霾，還有一點不經意的歡喜。真想不到，我老唐二天時間就找到了心中仰慕的女子，神仙一般的日子卻隻有那麽短短幾個小時就宣告完蛋，這個時候見嶽母大人，實在不怎麽適宜，我老唐滔滔雄辯之才，急切間也還是不知道有什麽好話說啊。
阮慈點了一下頭，算是鼓勵，打開了門。
一個微微發福穿著樸素的女士提著暖壺走了進來，看見我，點頭笑了一下，看得見她眼裏布滿血絲。
阮慈接過暖壺，讓阮媽媽沙發坐了，揮手叫我過去，說：“媽，他叫唐戡，是我……男朋友。”阮媽媽一聽，臉上愕然，看著自己女兒神色，母女連心，怎麽不知道女兒的心意。
我說：“伯母你好，我叫唐戡。”阮媽媽也是心胸開闊之人，隻是事發太過突然，怔了一下，站起來對我說：“好、好、好。”
阮慈一邊打開暖壺，一邊說：“今天吃什麽？哇，好媽媽，醃筍幹、黃花魚，還有蓮子雞湯。”拿出了兩雙筷子，兩個小碗，應該是阮媽媽帶過來和阮慈一起吃的。
阮媽媽說：“小唐，過來吃飯。”
我哪好意思啊，結結巴巴說：“我……吃過了。”真不知道怎麽這麽sb，說個謊都說不好，剛說完自己都紅了臉，不瞎不盲都知道我在說謊。
阮媽媽笑著說：“我迴去還可以做，過來吧。”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拿眼看著阮慈求救。
誰知阮慈說：“媽媽說了，裝什麽傻呀。坐過來呀。”當著未來嶽母大人的臉，第一次撒謊就這樣被拆穿了，我老唐的臉真不知道跑哪個鹹水海去了。
怕給嶽母大人留下做作的壞印象，不敢再裝熊了，坐過對麵沙發。阮慈盛了一碗湯雙手遞給我。雙手接了，連忙低頭喝湯掩飾，剛才真是丟臉丟到嶽母家了。
阮慈說：“你慢點喝行不行？”
連忙迴答說：“好、好。”看到阮媽媽望著自己，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沒有一點看不起或者責怪的意思，心下才定了定神。
喝完湯，盛了飯吃起來。我感覺阮媽媽的目光一直留在我身上，特別是伸筷子夾菜的時候。我心中大唿：“好在老唐知書識禮，阮媽媽叫我吃飯，是想考較未來女婿。”
本地人有個習俗，認為吃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格。比如剛才夾菜，使筷子有個考究的方法，二隻筷子要用正手拿、要穩，正手就是適宜的抓法，突出手背的筷子太長太短都不好，跟拿毛筆一個道理，二隻筷子夾菜時是二條筷子尖在一點上，那個點就是你要吃的菜，如果筷子打了個叉，那就犯了大忌，叉就是錯、不好的意思，菜肴上的筷子打了叉，是對這道菜的蔑視，有很嚴重的負麵含義，不在知道規矩的，得罪人了還蒙在鼓裏。如果人家懂得這個道理，又有點在意的話，你就三個字：沒家教。我父母也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規矩，我吃了大虧得來的教訓。和老人家聊得多就知道，這是對吃飯的尊敬。先輩們窮得揭不開鍋，對吃有莫大的期盼，是又敬又畏，在吃飯的禮節上是很重視的。現在的長輩們溺愛還來不及，你喜歡怎麽拿怎麽拿。有人看不過眼，說出來了，後生人是振振有詞：“能夾到菜就行了，你管我怎麽拿”，漸漸的亂來也沒人再計較。現在的人絕大部分已經不用過那些苦日子，年紀輕的甚至不知道有人過草根樹皮的日子，這些禮節也就慢慢煙消雲散了。
我心裏邊慶幸自己跟老
人家學到了好東西。
阮慈這丫頭竟然絲毫不為我想想，不時地夾菜到我碗裏，我唐戡的臉皮子這下子又再次丟到鹹水海了。臉上燙得可以煎蛋，不敢拿眼瞧阮媽媽，一個勁隻知道吃。
不覺想起昨天吃蓮子，今天也吃蓮子，心境卻是大大不同。
好不容易吃好了，抬頭看見阮媽媽忽然掉下一顆淚珠，在用手帕抹拭。阮慈一把抱住她，掉淚叫：“媽媽。”阮媽媽笑著說：“媽媽眼腺淺，高興。”
我連忙收拾碗筷，裝沒看到。阮媽媽說：“我來，我來。”阮慈搶了我手裏的碗筷。
收拾好了，阮慈開始衝茶，問：“媽，爸爸今天好點了嗎？”阮媽媽歎了一口氣，說：“好多了。老人病，按步就班，該來的，到了時候就會來。”
阮慈手裏的茶壺一鬆，差點摔下來，說：“媽，你不要老兩邊跑，留妹妹在醫院我不放心。”
阮媽媽說：“有什麽好擔心的，糟老頭子躺著，隻苦了我的孩兒們。”說完，眼淚又往下掉。
阮慈立刻放下茶壺，對著牆板擦眼淚。
一股莫名的哀傷排山倒海的湧上心頭，此時此刻，真真切切感到她們母女身上那種血肉牽連的深情，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連忙轉過身去。
幾十歲的老人在你麵前掉眼淚，別說我唐戡眼淺心軟，換誰一樣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