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被拉扯著投向靈芝屍山墓室的符咒法體，隨著師父拽住他，又盡數穩固在他體內，</p>
他側目震驚地看著李嶽山，</p>
不明白這個隻是野教掌灶老爺的老人，</p>
此時緣何能有如此偉力？</p>
竟能抗禦棺槨的吸引？！</p>
以及，</p>
其說的話是甚麽意思？</p>
“你這般送死——你徒弟必定不答應！”老道看著李嶽山滿臉釋懷之色，好似想到了甚麽，急聲勸告。</p>
李嶽山哈哈大笑，又將老道朝後拽了拽，</p>
將其拽到自己身後，他隨即道：“老漢這一輩子都是替別人活著的，早活夠了——現下為自己死一次，有甚麽不得了？</p>
徒兒們就算知道，</p>
想來也是能理解老漢的。</p>
唉，活得這麽難受，死了也好，</p>
早了早好哇！”</p>
師父從騾駒子散落在地的包裹裏，取出了一捆繩索，又抬目看了看半山腰上的墓室，</p>
思索片刻，</p>
抄起了那柄月牙方便鏟。</p>
他扭臉向老道說道：“待會兒便請你知會我那些弟子一聲啦，灶班子積攢的銀錢，藏在秀水河村東起第三座院子，西北角的泥巴院牆下，那裏放了個廢棄的磨盤。</p>
裏麵共有七十七兩銀，還有五吊錢，散碎銀角子就不計算了。”</p>
老道符咒法體經過先前之事，甚不穩固，引得他軀殼內亦是五髒震蕩，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此時聽得胖老者交代後事一般的言語，他勉強拉住胖老者的衣角：“你怎能如此？</p>
若任由你死在這裏，我如何向你的弟子交代？</p>
如此，我豈不成了為了保全自家性命，反害得你為我犧牲——”</p>
“我為天下人而死，</p>
為我的灶班子而死，</p>
我救你，是願你能為天下人而活，</p>
何談害不害的？</p>
別擔心，</p>
我那幾個弟子，年幼的或許不能理解，</p>
但年長些的，一定會理解你的。”師父打斷了玄照老道的話，拿方便鏟割斷被老道拽著的衣角，朝前又走幾步，從懷中拿出了那座泥偶。</p>
他以左手拇指抵著右手掌心，</p>
向那泥偶道：“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封押織錦山厲詭，絕此地千百年後患之日便在今時了——請諸位與我一同上路罷！”</p>
師父話音落地的瞬間，</p>
虛空中就傳來層層疊疊的聲音。</p>
或蒼老或年輕，或男或女的聲音在虛空裏迴蕩著，</p>
都凝聚成一個字：“好！”</p>
泥偶上浮現出一道道裂縫，而後驟然裂解開來，紛紛揚揚的土石塵煙匯集著一些腐爛的血肉，在李嶽山麵前凝聚成了一副巨大的石板。</p>
那石板中央，雕琢出了兩扇中間裂開縫隙的門戶，</p>
門戶中，肖似李嶽山師妹的女子從裏探出腦袋，往外查看。</p>
她頂上的門額處，懸著一塊牌匾，</p>
牌匾上清氣繚繞，</p>
隱約可見有仙門二字。</p>
李嶽山繞到這副石板之後，拿繩索將自身與石板纏縛緊了，將之背在身上，而後一手拄著月牙方便鏟，亦步亦趨地走向遠處那座靈芝屍山。</p>
玄照老道看到那副石板，</p>
就什麽都明白了。</p>
‘貞廣’師伯祖先前說過，鬼靈芝的本形不斷演進，早已與其分形有不契合之處，</p>
此時使之分形歸攏於本形，</p>
必然導致二者相互衝突，</p>
引致二者同時‘沉寂’。</p>
先前老道還困惑於屍山上那副棺槨沒有棺槨蓋板——此時見到李嶽山如此，才明白過來——那副棺板亦是一隻厲詭！</p>
且其就是鬼靈芝本形的分體！</p>
但這棺板從外表上看，與那副棺槨極其契合，</p>
一旦棺板合上棺槨，</p>
棺板就是‘仙門’之所在，</p>
棺板之上，</p>
毫無疑問則是仙人寢居之地！</p>
這豈不更助長了鬼靈芝的威能？！</p>
老道念頭紛紛湧起，</p>
李嶽山此時卻無暇他顧，</p>
他背負上那副棺槨蓋板之後，周身便燃燒起一團團薪火，那些薪火煆燒著他的骨骼與血肉，將他的骨與血融入棺板背麵，</p>
自身越發與棺板‘粘連’了起來！</p>
胖老者邁步爬上了靈芝屍山，</p>
那些靈芝上的屍體都紛紛伸手抓他，企圖將他拖下去，不允許他爬上屍山——這時候，他手中的月牙方便鏟便起了作用，一鏟子下去，就斬斷那些屍體的手爪！</p>
他勉力地在屍山上攀爬起來，</p>
每接近半山腰的棺槨一分，</p>
自身血肉就與棺槨蓋板融合一分，</p>
薪火燒紅了那副棺板，</p>
棺板正麵的墓門女俑臉容變得陰森扭曲起來，連其頭頂匾額上的字跡，都漸漸扭曲，由‘仙門’二字，漸漸扭曲成了一些模糊的厲詭文字！</p>
靈芝屍山上，</p>
那些屍體張牙舞爪，</p>
師父要避開它們的糾纏，斬斷它們奮力拉扯自身的手爪，</p>
亦要借著上方伸過來的手爪，讓自己得以向上攀爬，</p>
於是便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後背已經與其所背負的棺板黏連，其一手拽住屍山上方伸過來的手爪，借力攀爬，一手揮舞月牙方便鏟，將下方拽著自己衣角、腳腕的手爪斬落！</p>
腐臭的鮮血合著一根根殘肢斷體墜落暗紅大地，</p>
師父終於臨近了半山腰墓室的位置，</p>
他定睛看向墓碑裏的壽被，看著棺槨前的一對四方石座——石座上原本應該安放著一對‘鎮墓獸’，但現下，鎮墓獸被騾駒子容納了，這對石座再也無法恢複原貌了。</p>
想到這一節，師父咧嘴笑了起來。</p>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眼角淌進了嘴裏，</p>
他拄著月牙方便鏟，踩著那些巨大的靈芝，走近那座可以裝下三個自己的棺槨——</p>
這時候，</p>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聲激烈的唿喚。</p>
“師父！”</p>
“師父！”</p>
“師父！”</p>
師父微微張口，</p>
勉強地側過身子，朝山下看去，</p>
看到熟悉的大弟子從陰影裏爬出來，緊跟著便大踏步朝屍山走來！</p>
“阿午！阿午！</p>
停下來！停下來！”</p>
師父厲聲疾唿，滿麵猙獰，</p>
在他的唿喊下，蘇午終於不再邁步，仰頭看著半山腰墓室裏的師父。</p>
師父笑了起來：“等我合上棺材蓋——阿午，你就可以把這隻詭油炸了，別猶豫，阿午！”</p>
蘇午仰頭看著師父，沒有說話。</p>
“你不了解這隻詭，</p>
師父了解，</p>
這是唯一能收押它的辦法——阿午，織錦山地界死在厲詭手下的老百姓，那些還活著的人——他們都在看著咱爺倆呢！</p>
阿午，</p>
不要犯糊塗！”</p>
蘇午微微垂首，</p>
再抬起頭時，眼眶微微發紅。</p>
隔著百多丈的距離，師父好似看到了弟子微紅的眼眶，他嘴唇囁嚅著，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傻孩子，難過甚麽？”</p>
他側身指向身後巨大的棺槨：“你看到了麽？這是仙棺！</p>
師父躺進去以後，說不定能成仙哩……”</p>
大弟子依舊不說話。</p>
師父也沉默了片刻，</p>
他揚了揚手裏的月牙方便鏟，說出來的話卻被微風吹走了，未在大弟子耳中留下痕跡：“這東西，就讓師父帶進棺材裏罷，有些浪費了，就當是給師父留個念想……”</p>
在蘇午眼裏，</p>
師父揚了揚手中的月牙方便鏟，</p>
最終甚麽也沒說，背著那副巨大的棺槨蓋板，邁步走進了棺槨裏。</p>
棺槨漸漸合攏了。</p>
沉寂下去。</p>
棺板上的墓門女俑神色越發兇厲，透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恐怖感。</p>
老道恢複了良久，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半山腰處已經完全合攏的棺槨，走到蘇午近前，一時說不出話來。</p>
一副棺槨，</p>
已經隔絕了陰陽。</p>
蘇午愣愣地看著那副棺槨，</p>
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p>
珠兒、青苗、狗剩牽著秀秀跑來了。</p>
“大師兄，師父呢？</p>
師父呢？！”珠兒跑到蘇午身側，舉目四顧，未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p>
蘇午不說話。</p>
狗剩順著大師兄的目光，朝半山腰上的那副棺槨看去，像是猜測到了甚麽，臉色倏忽變得悲傷起來。</p>
青苗已經開始偷偷抹眼淚。</p>
秀秀張著嘴，眼眶中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p>
“師父！”</p>
後知後覺的珠兒終於明白過來，</p>
她朝著半山腰的那座棺槨大聲唿喚——她被蘇午按住了肩膀，無法靠近那座山，隻能大聲的唿喚：“師父！”</p>
狗剩嚎啕大哭：“師父！”</p>
青苗低低呢喃：“師父……”</p>
聲聲唿喚，縈繞在山穀裏。</p>
那副寂寂無聲的棺槨裏，</p>
師父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p>
許多混沌的、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畫麵充斥在他的意識裏，此時，棺槨外的聲聲唿喚，就像是一根棍棒，將那些畫麵統統絞碎，</p>
他恢複了些許聲音，</p>
辨別著棺槨外的唿喚聲，</p>
內心默默念叨：“這是珠兒的聲音，</p>
這是狗剩的聲音，</p>
這是青苗的聲音……”</p>
他一遍一遍地念叨著，忽然很想念棺槨外的弟子們，於是他開始奮力掙紮——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與棺槨蓋板粘連，此時麵孔對著那床壽被，相當於是麵朝下趴在棺槨裏。</p>
</p>
此下奮力掙紮，欲要扭身，</p>
於是，後背上的血肉便層層撕裂，脫離與棺槨蓋板的粘連！</p>
師父的神誌在這疼痛下更加清晰！</p>
他一遍一遍地嚐試，</p>
終於扭過了身，</p>
可以躺在棺槨裏。</p>
可他卻再沒有力氣把棺槨推開了，</p>
隻能——</p>
每一次外麵響起弟子的唿喚時，他勉強將棺槨推開一道縫隙。</p>
棺槨在灶班弟子們的唿喚下，</p>
顫抖了良久，</p>
終於完全合攏。</p>
陷入徹底的沉寂。</p>
他側目震驚地看著李嶽山，</p>
不明白這個隻是野教掌灶老爺的老人，</p>
此時緣何能有如此偉力？</p>
竟能抗禦棺槨的吸引？！</p>
以及，</p>
其說的話是甚麽意思？</p>
“你這般送死——你徒弟必定不答應！”老道看著李嶽山滿臉釋懷之色，好似想到了甚麽，急聲勸告。</p>
李嶽山哈哈大笑，又將老道朝後拽了拽，</p>
將其拽到自己身後，他隨即道：“老漢這一輩子都是替別人活著的，早活夠了——現下為自己死一次，有甚麽不得了？</p>
徒兒們就算知道，</p>
想來也是能理解老漢的。</p>
唉，活得這麽難受，死了也好，</p>
早了早好哇！”</p>
師父從騾駒子散落在地的包裹裏，取出了一捆繩索，又抬目看了看半山腰上的墓室，</p>
思索片刻，</p>
抄起了那柄月牙方便鏟。</p>
他扭臉向老道說道：“待會兒便請你知會我那些弟子一聲啦，灶班子積攢的銀錢，藏在秀水河村東起第三座院子，西北角的泥巴院牆下，那裏放了個廢棄的磨盤。</p>
裏麵共有七十七兩銀，還有五吊錢，散碎銀角子就不計算了。”</p>
老道符咒法體經過先前之事，甚不穩固，引得他軀殼內亦是五髒震蕩，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此時聽得胖老者交代後事一般的言語，他勉強拉住胖老者的衣角：“你怎能如此？</p>
若任由你死在這裏，我如何向你的弟子交代？</p>
如此，我豈不成了為了保全自家性命，反害得你為我犧牲——”</p>
“我為天下人而死，</p>
為我的灶班子而死，</p>
我救你，是願你能為天下人而活，</p>
何談害不害的？</p>
別擔心，</p>
我那幾個弟子，年幼的或許不能理解，</p>
但年長些的，一定會理解你的。”師父打斷了玄照老道的話，拿方便鏟割斷被老道拽著的衣角，朝前又走幾步，從懷中拿出了那座泥偶。</p>
他以左手拇指抵著右手掌心，</p>
向那泥偶道：“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封押織錦山厲詭，絕此地千百年後患之日便在今時了——請諸位與我一同上路罷！”</p>
師父話音落地的瞬間，</p>
虛空中就傳來層層疊疊的聲音。</p>
或蒼老或年輕，或男或女的聲音在虛空裏迴蕩著，</p>
都凝聚成一個字：“好！”</p>
泥偶上浮現出一道道裂縫，而後驟然裂解開來，紛紛揚揚的土石塵煙匯集著一些腐爛的血肉，在李嶽山麵前凝聚成了一副巨大的石板。</p>
那石板中央，雕琢出了兩扇中間裂開縫隙的門戶，</p>
門戶中，肖似李嶽山師妹的女子從裏探出腦袋，往外查看。</p>
她頂上的門額處，懸著一塊牌匾，</p>
牌匾上清氣繚繞，</p>
隱約可見有仙門二字。</p>
李嶽山繞到這副石板之後，拿繩索將自身與石板纏縛緊了，將之背在身上，而後一手拄著月牙方便鏟，亦步亦趨地走向遠處那座靈芝屍山。</p>
玄照老道看到那副石板，</p>
就什麽都明白了。</p>
‘貞廣’師伯祖先前說過，鬼靈芝的本形不斷演進，早已與其分形有不契合之處，</p>
此時使之分形歸攏於本形，</p>
必然導致二者相互衝突，</p>
引致二者同時‘沉寂’。</p>
先前老道還困惑於屍山上那副棺槨沒有棺槨蓋板——此時見到李嶽山如此，才明白過來——那副棺板亦是一隻厲詭！</p>
且其就是鬼靈芝本形的分體！</p>
但這棺板從外表上看，與那副棺槨極其契合，</p>
一旦棺板合上棺槨，</p>
棺板就是‘仙門’之所在，</p>
棺板之上，</p>
毫無疑問則是仙人寢居之地！</p>
這豈不更助長了鬼靈芝的威能？！</p>
老道念頭紛紛湧起，</p>
李嶽山此時卻無暇他顧，</p>
他背負上那副棺槨蓋板之後，周身便燃燒起一團團薪火，那些薪火煆燒著他的骨骼與血肉，將他的骨與血融入棺板背麵，</p>
自身越發與棺板‘粘連’了起來！</p>
胖老者邁步爬上了靈芝屍山，</p>
那些靈芝上的屍體都紛紛伸手抓他，企圖將他拖下去，不允許他爬上屍山——這時候，他手中的月牙方便鏟便起了作用，一鏟子下去，就斬斷那些屍體的手爪！</p>
他勉力地在屍山上攀爬起來，</p>
每接近半山腰的棺槨一分，</p>
自身血肉就與棺槨蓋板融合一分，</p>
薪火燒紅了那副棺板，</p>
棺板正麵的墓門女俑臉容變得陰森扭曲起來，連其頭頂匾額上的字跡，都漸漸扭曲，由‘仙門’二字，漸漸扭曲成了一些模糊的厲詭文字！</p>
靈芝屍山上，</p>
那些屍體張牙舞爪，</p>
師父要避開它們的糾纏，斬斷它們奮力拉扯自身的手爪，</p>
亦要借著上方伸過來的手爪，讓自己得以向上攀爬，</p>
於是便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後背已經與其所背負的棺板黏連，其一手拽住屍山上方伸過來的手爪，借力攀爬，一手揮舞月牙方便鏟，將下方拽著自己衣角、腳腕的手爪斬落！</p>
腐臭的鮮血合著一根根殘肢斷體墜落暗紅大地，</p>
師父終於臨近了半山腰墓室的位置，</p>
他定睛看向墓碑裏的壽被，看著棺槨前的一對四方石座——石座上原本應該安放著一對‘鎮墓獸’，但現下，鎮墓獸被騾駒子容納了，這對石座再也無法恢複原貌了。</p>
想到這一節，師父咧嘴笑了起來。</p>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眼角淌進了嘴裏，</p>
他拄著月牙方便鏟，踩著那些巨大的靈芝，走近那座可以裝下三個自己的棺槨——</p>
這時候，</p>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聲激烈的唿喚。</p>
“師父！”</p>
“師父！”</p>
“師父！”</p>
師父微微張口，</p>
勉強地側過身子，朝山下看去，</p>
看到熟悉的大弟子從陰影裏爬出來，緊跟著便大踏步朝屍山走來！</p>
“阿午！阿午！</p>
停下來！停下來！”</p>
師父厲聲疾唿，滿麵猙獰，</p>
在他的唿喊下，蘇午終於不再邁步，仰頭看著半山腰墓室裏的師父。</p>
師父笑了起來：“等我合上棺材蓋——阿午，你就可以把這隻詭油炸了，別猶豫，阿午！”</p>
蘇午仰頭看著師父，沒有說話。</p>
“你不了解這隻詭，</p>
師父了解，</p>
這是唯一能收押它的辦法——阿午，織錦山地界死在厲詭手下的老百姓，那些還活著的人——他們都在看著咱爺倆呢！</p>
阿午，</p>
不要犯糊塗！”</p>
蘇午微微垂首，</p>
再抬起頭時，眼眶微微發紅。</p>
隔著百多丈的距離，師父好似看到了弟子微紅的眼眶，他嘴唇囁嚅著，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傻孩子，難過甚麽？”</p>
他側身指向身後巨大的棺槨：“你看到了麽？這是仙棺！</p>
師父躺進去以後，說不定能成仙哩……”</p>
大弟子依舊不說話。</p>
師父也沉默了片刻，</p>
他揚了揚手裏的月牙方便鏟，說出來的話卻被微風吹走了，未在大弟子耳中留下痕跡：“這東西，就讓師父帶進棺材裏罷，有些浪費了，就當是給師父留個念想……”</p>
在蘇午眼裏，</p>
師父揚了揚手中的月牙方便鏟，</p>
最終甚麽也沒說，背著那副巨大的棺槨蓋板，邁步走進了棺槨裏。</p>
棺槨漸漸合攏了。</p>
沉寂下去。</p>
棺板上的墓門女俑神色越發兇厲，透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恐怖感。</p>
老道恢複了良久，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半山腰處已經完全合攏的棺槨，走到蘇午近前，一時說不出話來。</p>
一副棺槨，</p>
已經隔絕了陰陽。</p>
蘇午愣愣地看著那副棺槨，</p>
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p>
珠兒、青苗、狗剩牽著秀秀跑來了。</p>
“大師兄，師父呢？</p>
師父呢？！”珠兒跑到蘇午身側，舉目四顧，未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p>
蘇午不說話。</p>
狗剩順著大師兄的目光，朝半山腰上的那副棺槨看去，像是猜測到了甚麽，臉色倏忽變得悲傷起來。</p>
青苗已經開始偷偷抹眼淚。</p>
秀秀張著嘴，眼眶中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p>
“師父！”</p>
後知後覺的珠兒終於明白過來，</p>
她朝著半山腰的那座棺槨大聲唿喚——她被蘇午按住了肩膀，無法靠近那座山，隻能大聲的唿喚：“師父！”</p>
狗剩嚎啕大哭：“師父！”</p>
青苗低低呢喃：“師父……”</p>
聲聲唿喚，縈繞在山穀裏。</p>
那副寂寂無聲的棺槨裏，</p>
師父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p>
許多混沌的、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畫麵充斥在他的意識裏，此時，棺槨外的聲聲唿喚，就像是一根棍棒，將那些畫麵統統絞碎，</p>
他恢複了些許聲音，</p>
辨別著棺槨外的唿喚聲，</p>
內心默默念叨：“這是珠兒的聲音，</p>
這是狗剩的聲音，</p>
這是青苗的聲音……”</p>
他一遍一遍地念叨著，忽然很想念棺槨外的弟子們，於是他開始奮力掙紮——他的後背已經完全與棺槨蓋板粘連，此時麵孔對著那床壽被，相當於是麵朝下趴在棺槨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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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下奮力掙紮，欲要扭身，</p>
於是，後背上的血肉便層層撕裂，脫離與棺槨蓋板的粘連！</p>
師父的神誌在這疼痛下更加清晰！</p>
他一遍一遍地嚐試，</p>
終於扭過了身，</p>
可以躺在棺槨裏。</p>
可他卻再沒有力氣把棺槨推開了，</p>
隻能——</p>
每一次外麵響起弟子的唿喚時，他勉強將棺槨推開一道縫隙。</p>
棺槨在灶班弟子們的唿喚下，</p>
顫抖了良久，</p>
終於完全合攏。</p>
陷入徹底的沉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