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看到那紅臉惡詭摘下臉上的麵具，</p>
一瞬間就變成了大師兄，</p>
腦筋有些轉不過彎來，呆在原地。</p>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師父已經和‘大師兄’走到了自己近前來。</p>
“那黑鬥篷遮著的東西不是人啊，</p>
它怎麽和秀秀你站在一起，卻不傷你？”師父雖然關切秀秀的情況，但也不代表他就未察覺此中蹊蹺，觀察過那立在遠處寂然不動的黑鬥篷人影後，</p>
轉迴頭來向秀秀問道。</p>
秀秀又看了看蘇午。</p>
“你大師兄得了一些奇遇，不必害怕。</p>
他就是你大師兄，</p>
如假包換，錯不了的。”李嶽山拍了拍秀秀的腦袋，咧嘴笑著，“看秀秀這情況，可也是在詭關裏有甚麽奇遇啊？”</p>
看到秀秀活著出現在茅草屋門前，</p>
師父內心那塊大石頭已經落下去大半。</p>
秀秀從發呆中迴過神來，</p>
聽過師父的話，她又看了看大師兄，輕輕點了點頭，</p>
接著雙手就開始比劃起來。</p>
李嶽山是能看懂秀秀的手語的，</p>
看著她手上比劃動作，</p>
胖老者時而眉頭微皺，</p>
時而舒展，</p>
到最後卻是破口大罵：“該死的老東西！這詭關敢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啊！</p>
為了勞什子一個破義莊的所謂傳承，</p>
就來招惹詭關？</p>
真是不知死，不知死啊！</p>
幸好這些狗東西都死絕了！</p>
也是報應！</p>
呸！報應！”</p>
蘇午與秀秀也相處了一些時間，</p>
亦能看懂秀秀的一些簡單手語，</p>
無奈啞女當下講述的事情太過複雜，他隻隱約判斷出對方在那座院子的堂屋裏，得了一個老頭所救，至於具體情形如何，他卻難以理清，</p>
此下聽到師父所言，蘇午看向師父，問道：“此次詭關是人禍？</p>
是救了秀秀的人做了甚麽，引動了詭關變故？”</p>
他轉首看向那道直挺挺立在原地，木樁子似的身影，</p>
對方身上全無活氣，</p>
卻未被他的天蓬咒印所影響，</p>
是因為對方身上有屍氣流轉，</p>
同時，那道身影隱隱散發詭韻，體內可能容納有一隻厲詭——一具屍體，卻詭異地為厲詭所容納了，此種情形並不多見。</p>
厲詭或許會操縱屍體，</p>
將屍體化為詭奴，</p>
但卻極少會為屍體所容納。</p>
聯係到師父先前的判斷——一個趕屍匠的隊伍，可能全折在了這個詭關裏，莫非這具僵屍，就是趕屍匠驅趕的屍體？</p>
或是某個趕屍匠？</p>
“是！”</p>
李嶽山注意到了大徒弟的目光，</p>
也扭頭看向那具渾身被黑衣包裹著的僵屍，大罵道：“就是這老混賬羔子！</p>
一夥趕屍匠，也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邊有一道詭關，</p>
運氣好進入詭關中，</p>
可以被坐關的厲詭將體內厲詭抽出，縫到屍體上，做成新的厲詭，</p>
如此，自身就可以免收厲詭侵襲，不必整日奔波勞累，往來趕屍以汲取屍氣來安撫體內厲詭。</p>
他們真個趕著一群僵屍到了此地，</p>
真叫他們胡亂摸索，</p>
引動了此間的詭關！</p>
於是便把自己作死了——卻也攪得此間詭關徹底複蘇了，</p>
此地本來有十幾戶人家的一個小村，</p>
從此便不複存在，</p>
村民盡皆在厲詭複蘇中被殺！”</p>
看得出來，</p>
師父惱恨得並非是那夥趕屍匠引動了此地的詭關，</p>
導致自己這班後來者被困於此，</p>
他真正惱恨的，</p>
是因為這夥趕屍匠的自私自利，反而導致此間村落裏的無辜平民慘死！</p>
說來也是，灶王神教四處開廟裝髒，或許為了汲取那開廟後的一縷薪火，提升自身修為，但開出來的這座廟，卻總保一地安穩，令百姓免受厲詭侵擾，修養聲息。</p>
如若師父非是受這般理念吸引，</p>
也不可能成為灶王神教弟子。</p>
而這夥趕屍匠，為自身乞活，卻不會在意他人是否因此受到殃及。</p>
趕屍匠們，多是天生容納厲詭，不受群體待見，離群索居之輩，</p>
在此種環境下，</p>
養成他們隻顧自家性命，不管別人生死的孤僻性情，卻也再正常不過。</p>
這也給蘇午提了個醒，</p>
日後接觸那些與詭打交道的流派時，</p>
還是多一個心眼為好。</p>
大家未必就是奔著同一個目標去的。</p>
“那夥趕屍匠，</p>
最後隻活了一個，正是這個人，指點了秀秀如何逃脫生天？”蘇午看向旁邊的秀秀，</p>
秀秀又開始發呆了。</p>
她注意到師兄的目光，</p>
茫然地與師兄相望。</p>
蘇午麵無表情，</p>
把她的頭發揉亂。</p>
李嶽山就當沒看見大弟子的小動作，擰眉看著那僵屍，道：“就是你猜測的那般，他雖活了下來，卻也隻剩了一口氣。</p>
指點秀秀如何逃出生天後，便徹底死絕了。”</p>
“他莫非沒要求秀秀為他作什麽嗎？”蘇午奇道。</p>
自私自利的人，</p>
到死都會多為自己打算一分，</p>
這種時候，就算救人亦是有其動機在的。</p>
若這個趕屍匠真正不計後果也會搭救秀秀，那他先前也不會為了在詭關裏皆厲詭縫製鬼屍，而導致一村人死絕了。</p>
——臨死時幡然悔悟的情況，還是少之又少。</p>
“怎麽沒有？</p>
他想叫我們秀秀，把他的屍體送到火巡鋪去。</p>
莫非火巡鋪還有什麽妙法，</p>
讓他能死而複生不成？！”李嶽山嗤笑了一聲，托著方盤繼續尋找此間厲詭本體痕跡。</p>
蘇午皺了皺眉。</p>
死而複生或許不能。</p>
借詭蘇生的話——蘇午倒見過兩位。</p>
卓瑪尊勝借詭蘇生成功，</p>
精蓮詭——情況暫時不明。</p>
“還是要小心提防。”蘇午沉聲道，“這趕屍匠心腸極狠，對無辜之人狠毒，對自己也極是狠毒——說不定他的安排裏就蘊含著甚麽後手。”</p>
“嗯……”李嶽山四處搜尋著，</p>
方盤上的四朵火苗微微搖曳，</p>
秀秀被蘇午拉著手，</p>
那具黑衣僵屍——即那個被蘇午評價作心腸狠毒的老趕屍匠的屍體，亦步亦趨地跟在秀秀身後。</p>
“他們這一夥，總共三個趕屍匠。</p>
除卻老混賬羔子僥幸一口氣留到現在以外，</p>
另外兩個都被此間詭關裏，那個被他們稱作‘鬼匠’的厲詭用針線縫住口鼻，當場承受不住嗝屁了！</p>
這倆人雖死，</p>
他們體內的厲詭卻未被鬼匠抓住，</p>
詭關就這麽點地方，說不定那倆厲詭會在甚麽地方。</p>
另外就是，</p>
老混賬羔子後來告訴秀秀，</p>
在他們以後，</p>
有個‘搬山道人’過來調查情況，</p>
老混賬畏懼那搬山道人，未有在其過詭關時，與搬山道人搭話，</p>
後來搬山道人也不知去向了。</p>
敢獨自闖蕩江湖的搬山道人，說不得也駕馭住了一二厲詭，他要也死在詭關裏，所駕馭厲詭未被鬼匠抓住的話，</p>
那這畔就有至少三隻厲詭徘迴了……”</p>
說到這裏，</p>
師父微微停步，</p>
看著方盤上豎直燃燒的四朵火苗，嘴裏咒罵道：“真他娘的怪，</p>
此間要有三兩隻厲詭徘迴，</p>
為何這應詭盤一個都找不見？！</p>
東西壞了嗎？！”</p>
還有三個弟子被困詭關裏，讓師父內心甚為焦躁，對自己的工具都生出了不滿之心。</p>
他舉目掃視四下，</p>
發現自己帶著兩個弟子兜兜轉轉，</p>
竟又迴到了那有兩扇黑漆木門的院落前，</p>
內心越發惱火，正要破口大罵之時，四朵火苗幽幽晃動了起來，</p>
方盤中央的鐵勺飛速轉動，</p>
指向某個方向的那朵火苗，</p>
那火苗猛地探出一道火線——</p>
“走走走！”</p>
李嶽山拔步追著火線，</p>
蘇午把秀秀打橫抱起，也趕緊追上！</p>
隻走出七八步，</p>
就看到路邊有個不足人膝蓋高的小廟。</p>
廟前點著兩根紅蠟燭，</p>
廟裏神台上，</p>
掛著一件白衣裳。</p>
那件白衣裳背對著廟門，也背對著眾人。</p>
這座小廟裏燈火通明。</p>
在黑漆漆的環境裏，灶班子不可能發現不了它的存在，</p>
可事實卻是，</p>
眾人也是直到此時，</p>
才看見小廟的存在！</p>
方盤上的火苗劇烈晃動起來，</p>
提醒著李嶽山等人，</p>
此間就有厲詭徘迴，</p>
而方盤中央的鐵勺此時卻靜止不動，說明那厲詭隻留了氣息在此周圍，</p>
它當下並未在此地！</p>
“阿午，去去去，</p>
端碗五兩收魂米過來！”</p>
師父連連出聲，</p>
這是準備估量厲詭的命格重量了。</p>
李嶽山對蘇午連連催促，</p>
然而，蘇午此時卻立在原地未動，見師父皺眉瞪眼看向自己，他出聲解釋道：“師父，我那次去送米，又與師父一同炸了小詭、大詭，</p>
發現這厲詭命格重量，</p>
或許可以另一種更精確、更快捷的方式測算出來。”</p>
“哦？”李嶽山來了興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p>
蘇午平靜道：“厲詭命格重量幾何，看其命裏有幾道幾叉，而這道叉之說，就和算命的以掌紋、麵相來為人算命一樣。</p>
弟子其實想到一法，</p>
可以讓厲詭主動留下自己命裏的幾道幾叉，</p>
如此，我們再稱量收魂米，</p>
將它收押便輕鬆太多了。”</p>
其實蘇午根本不曾從油炸詭的過程裏，領悟過甚麽勘驗厲詭命裏道叉之法，</p>
他完全是把密藏域批命法中的‘勘驗命紋’之法，完全照搬過來，</p>
假托為自己參與油炸詭的過程中領悟。</p>
但李嶽山甚為信任自己的大弟子，</p>
對他的說法毫不懷疑，</p>
道：“你這樣說其實有些道理，</p>
厲詭命裏道叉，全需根據它存留的環境、天時，乃至殺人規律等線索，入‘五內罐’搖晃出來。</p>
可惜當下這環境被先前該死的趕屍匠給人為改變了，</p>
天時，殺人規律等都跟著更易，</p>
再測道叉便測不準了，</p>
那你的所謂讓厲詭主動留下命裏道叉之法，</p>
又是怎麽操作呢？”</p>
“簡單，</p>
不論何種厲詭，皆會主動或被動地殺死周圍活人，以詭韻侵染活人。</p>
我們可以主動引詭附身，</p>
如此，</p>
令其在通感厲詭的狀態下，</p>
於血食犧牲等物上，可以留下命裏道叉！”蘇午道。</p>
“那麽你是預備自己主動犧牲，</p>
引詭附身了？”李嶽山一揚眉毛，狠狠地瞪著這個說話越發不著調的大徒弟——還以為他真地開發出了甚麽精確測算厲詭命格之法呢！</p>
原來是胡說八道，</p>
異想天開！</p>
“師父，</p>
此人已化僵屍，卻能引厲詭於其體內存留，</p>
說明其身上必定有某種在自身死後，依舊可以容納厲詭的特質——</p>
多半是那鬼匠留在這具僵屍身上的！</p>
師父何不借他屍身一用，</p>
讓他來通感厲詭，</p>
留下命紋？！</p>
何須弟子來請詭附身？！”蘇午指向秀秀背後的那具高瘦屍體，向李嶽山直接說道。“師父應該有辦法遮掩他體內本來的那隻厲詭，</p>
引此地厲詭通感上他身的吧？”</p>
蘇午一語點醒夢中人。</p>
李嶽山看著秀秀背後‘老混賬羔子’的屍體，</p>
眼光大亮：“他已作僵屍，甚麽吃食都是可以從嘴裏送進去，但休想自己拉出來。</p>
如此，他的屍體便成了個天然的困詭之所——隻要給他肚子裏塞上九兩九的收魂米，便能將他體內那隻厲詭暫時困住，一兩個時辰內也出不來！</p>
如此，</p>
倒可以試試用他來勾召此間厲詭，</p>
看能不能用你那個辦法，</p>
讓厲詭留下自己的那甚麽——命紋！”</p>
師父咂了咂嘴，</p>
覺得弟子這個命紋的說法，比灶王神一脈‘命裏道叉’的說法文雅多了，也貼切多了。</p>
蘇午笑了笑。</p>
他現下幫著師父整理見聞筆記，</p>
內中也記載了陰喜脈關押厲詭的諸多經驗，</p>
是以十分篤定，</p>
師父有法子困住人身內的厲詭——關於這個法子，此中又隱藏著一段往事，師父一直為這段往事所困，並未向蘇午主動說過什麽，蘇午亦不會多問。</p>
</p>
“不過，</p>
你說的血食犧牲——這從何而來？</p>
難道把咱們新買的牲口殺一匹？”李嶽山看向那兩匹大牲口，眼中流露不舍之色。</p>
“這些東西，</p>
弟子準備了一些。”蘇午神秘一笑，</p>
自轉去馬騾後的排子車裏，</p>
不多時就托著一個麻布口袋走過來。</p>
從口袋裏扯出一張連著幹枯牛頭的牛皮。</p>
——這連牛頭的牛皮，</p>
並非他此前準備好的，</p>
而是他直接從模擬器花了一個元玉兌換過來的。</p>
是密藏域自己的‘庫藏積累’。</p>
此前，</p>
無想尊能寺的批命僧曾說過，可以讓少女通感於詭，而後挖下為厲詭侵染而死的少女眼珠，觀見厲詭的六道相，</p>
並在少女通感厲詭的過程裏，</p>
為之纏繞‘人腸’或是‘人皮’等物，在腸子或皮囊上，觀見厲詭命紋。</p>
蘇午隻需觀見命紋，</p>
挖僵屍的眼珠子卻是不必，</p>
而烙印厲詭命紋的‘人腸’、‘人皮’，亦被他用一張施加‘不共摩尼供養神咒’的連牛頭整皮來替代，</p>
效用絕對好於原本的方法。</p>
“你從哪裏整來的牛皮？”</p>
“先前弟子用了自己積攢的錢，想著買張牛皮，</p>
請珠兒為大家做幾雙鞋靴、帽子，</p>
當時我給多了一些錢，</p>
殺牛的人便連牛頭也一並送我了。”蘇午道。</p>
李嶽山咧嘴笑了笑，</p>
伸手拍拍大弟子的肩膀，道：“那我先給這老羔子的肚子裏灌米，</p>
待會兒就由你來操作！”</p>
“好！”</p>
與大弟子商量過後的師父，</p>
轉頭看向最小的弟子-秀秀，咧嘴笑著道：“秀秀啊……”</p>
秀秀眨著眼睛，</p>
連連點頭。</p>
她已經聽到了方才師父與師兄的全部對話，</p>
對二人的行為表示支持！</p>
“好徒弟！”李嶽山伸手揉亂了弟子的頭發，轉頭就從驢車上拿下來一個漏鬥，一根竹管，</p>
他掀掉‘老羔子’趕屍匠頭頂的鬥篷，</p>
捏開對方生出畸長犬齒的嘴，把細竹管紮入喉管內，接上了漏鬥，</p>
而後稱出九兩九的收魂米，</p>
開始順著漏鬥往裏灌。</p>
蘇午在旁協助師父，</p>
按住僵屍，</p>
防止這趕屍匠死不幹淨，使出什麽後手，</p>
但一直把米灌完了，</p>
屍體都沒有顯出反抗什麽。</p>
隻是屍身皮膚上，那些隨意遍布，形成某種莫名紋路的黑線，隱於它皮膚之下，</p>
而這具僵屍散發出的詭韻，</p>
因此而消失無蹤。</p>
“暫時困住了。”</p>
師父吐了口氣，</p>
看了看手裏的竹管，</p>
眼神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複雜。</p>
這時，</p>
蘇午收迴手，</p>
他掌心出現一張銀票。</p>
是從那趕屍匠身上搜到的。</p>
“我去準備些其他東西。”他同師父說著，轉身去了陰暗角落，</p>
攤開那張銀票一看，</p>
是張五兩麵額的銀票。</p>
也算一筆小財了。</p>
把銀票自行收好——這次蘇午未打算把錢交給師父，交給他，他便要留著給自己‘娶媳婦’了。</p>
正要去騾車上裝作找東西的蘇午，</p>
耳畔忽然聽到一陣細微響動。</p>
他猛地轉頭，</p>
往斜對麵那座曾困住自己的屋院看去，</p>
看到兩扇黑漆木門前，</p>
一個纖細的身影半蹲在地上，</p>
環抱著膝蓋。</p>
她的發絲末端燃著漆黑的火焰，</p>
那火焰以極快的速度消散了，</p>
蘇午看到她揚起臉，</p>
與自己對視著，</p>
對方的臉色猛地變得緋紅，讓自己的身形蜷縮得更緊，看著蘇午道：“大師兄……你、你看得到我嗎？”</p>
蘇午麵無表情地搖頭：“誰？看不到。”</p>
他轉動腦袋，</p>
裝作循聲觀察的樣子，</p>
同時邁步向門口那人走過去。</p>
——那人正是李珠兒。</p>
“誒，你別過來！</p>
大師兄，我是珠兒，</p>
我衣服被燒沒了……</p>
你讓秀秀幫我找幾件衣服來，就在那輛騾車上！”李珠兒聞言大急，連連出聲製止蘇午走近，</p>
黑夜當下是她做好的保護色，</p>
可若蘇午走進了，</p>
此下的黑夜也難遮住她的身形，</p>
到時候被大師兄看光就羞死人了！</p>
衣服被燒沒了……</p>
蘇午聯想起那在李珠兒發尾消失的黑火，</p>
他沒有多言，</p>
轉而去告知聞聲奔過來的師父與秀秀。</p>
不多時，</p>
秀秀送去衣服，</p>
李珠兒牽著她的手走了過來。</p>
就在她們前腳走近火堆的時候，</p>
後腳，</p>
狗剩也被送出了屋院。</p>
他抱著懷裏的雁翎刀，</p>
身上散發著尿騷味，</p>
此時正昏迷不醒。</p>
蘇午將他抱起來，抱到驢車上去，</p>
自身五輪轉動加快，</p>
心神間光明大日綻放神光，</p>
看到狗剩被一件虛幻的虎皮包裹著，</p>
那層血淋淋的虎皮漸漸與他本身的皮膚血肉相粘連。</p>
狗剩因著那把加持了‘虎衣明王猛厲殺生大咒’的兵器，與密藏域的一位本尊‘虎衣明王’產生了某種關聯。</p>
一瞬間就變成了大師兄，</p>
腦筋有些轉不過彎來，呆在原地。</p>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師父已經和‘大師兄’走到了自己近前來。</p>
“那黑鬥篷遮著的東西不是人啊，</p>
它怎麽和秀秀你站在一起，卻不傷你？”師父雖然關切秀秀的情況，但也不代表他就未察覺此中蹊蹺，觀察過那立在遠處寂然不動的黑鬥篷人影後，</p>
轉迴頭來向秀秀問道。</p>
秀秀又看了看蘇午。</p>
“你大師兄得了一些奇遇，不必害怕。</p>
他就是你大師兄，</p>
如假包換，錯不了的。”李嶽山拍了拍秀秀的腦袋，咧嘴笑著，“看秀秀這情況，可也是在詭關裏有甚麽奇遇啊？”</p>
看到秀秀活著出現在茅草屋門前，</p>
師父內心那塊大石頭已經落下去大半。</p>
秀秀從發呆中迴過神來，</p>
聽過師父的話，她又看了看大師兄，輕輕點了點頭，</p>
接著雙手就開始比劃起來。</p>
李嶽山是能看懂秀秀的手語的，</p>
看著她手上比劃動作，</p>
胖老者時而眉頭微皺，</p>
時而舒展，</p>
到最後卻是破口大罵：“該死的老東西！這詭關敢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啊！</p>
為了勞什子一個破義莊的所謂傳承，</p>
就來招惹詭關？</p>
真是不知死，不知死啊！</p>
幸好這些狗東西都死絕了！</p>
也是報應！</p>
呸！報應！”</p>
蘇午與秀秀也相處了一些時間，</p>
亦能看懂秀秀的一些簡單手語，</p>
無奈啞女當下講述的事情太過複雜，他隻隱約判斷出對方在那座院子的堂屋裏，得了一個老頭所救，至於具體情形如何，他卻難以理清，</p>
此下聽到師父所言，蘇午看向師父，問道：“此次詭關是人禍？</p>
是救了秀秀的人做了甚麽，引動了詭關變故？”</p>
他轉首看向那道直挺挺立在原地，木樁子似的身影，</p>
對方身上全無活氣，</p>
卻未被他的天蓬咒印所影響，</p>
是因為對方身上有屍氣流轉，</p>
同時，那道身影隱隱散發詭韻，體內可能容納有一隻厲詭——一具屍體，卻詭異地為厲詭所容納了，此種情形並不多見。</p>
厲詭或許會操縱屍體，</p>
將屍體化為詭奴，</p>
但卻極少會為屍體所容納。</p>
聯係到師父先前的判斷——一個趕屍匠的隊伍，可能全折在了這個詭關裏，莫非這具僵屍，就是趕屍匠驅趕的屍體？</p>
或是某個趕屍匠？</p>
“是！”</p>
李嶽山注意到了大徒弟的目光，</p>
也扭頭看向那具渾身被黑衣包裹著的僵屍，大罵道：“就是這老混賬羔子！</p>
一夥趕屍匠，也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邊有一道詭關，</p>
運氣好進入詭關中，</p>
可以被坐關的厲詭將體內厲詭抽出，縫到屍體上，做成新的厲詭，</p>
如此，自身就可以免收厲詭侵襲，不必整日奔波勞累，往來趕屍以汲取屍氣來安撫體內厲詭。</p>
他們真個趕著一群僵屍到了此地，</p>
真叫他們胡亂摸索，</p>
引動了此間的詭關！</p>
於是便把自己作死了——卻也攪得此間詭關徹底複蘇了，</p>
此地本來有十幾戶人家的一個小村，</p>
從此便不複存在，</p>
村民盡皆在厲詭複蘇中被殺！”</p>
看得出來，</p>
師父惱恨得並非是那夥趕屍匠引動了此地的詭關，</p>
導致自己這班後來者被困於此，</p>
他真正惱恨的，</p>
是因為這夥趕屍匠的自私自利，反而導致此間村落裏的無辜平民慘死！</p>
說來也是，灶王神教四處開廟裝髒，或許為了汲取那開廟後的一縷薪火，提升自身修為，但開出來的這座廟，卻總保一地安穩，令百姓免受厲詭侵擾，修養聲息。</p>
如若師父非是受這般理念吸引，</p>
也不可能成為灶王神教弟子。</p>
而這夥趕屍匠，為自身乞活，卻不會在意他人是否因此受到殃及。</p>
趕屍匠們，多是天生容納厲詭，不受群體待見，離群索居之輩，</p>
在此種環境下，</p>
養成他們隻顧自家性命，不管別人生死的孤僻性情，卻也再正常不過。</p>
這也給蘇午提了個醒，</p>
日後接觸那些與詭打交道的流派時，</p>
還是多一個心眼為好。</p>
大家未必就是奔著同一個目標去的。</p>
“那夥趕屍匠，</p>
最後隻活了一個，正是這個人，指點了秀秀如何逃脫生天？”蘇午看向旁邊的秀秀，</p>
秀秀又開始發呆了。</p>
她注意到師兄的目光，</p>
茫然地與師兄相望。</p>
蘇午麵無表情，</p>
把她的頭發揉亂。</p>
李嶽山就當沒看見大弟子的小動作，擰眉看著那僵屍，道：“就是你猜測的那般，他雖活了下來，卻也隻剩了一口氣。</p>
指點秀秀如何逃出生天後，便徹底死絕了。”</p>
“他莫非沒要求秀秀為他作什麽嗎？”蘇午奇道。</p>
自私自利的人，</p>
到死都會多為自己打算一分，</p>
這種時候，就算救人亦是有其動機在的。</p>
若這個趕屍匠真正不計後果也會搭救秀秀，那他先前也不會為了在詭關裏皆厲詭縫製鬼屍，而導致一村人死絕了。</p>
——臨死時幡然悔悟的情況，還是少之又少。</p>
“怎麽沒有？</p>
他想叫我們秀秀，把他的屍體送到火巡鋪去。</p>
莫非火巡鋪還有什麽妙法，</p>
讓他能死而複生不成？！”李嶽山嗤笑了一聲，托著方盤繼續尋找此間厲詭本體痕跡。</p>
蘇午皺了皺眉。</p>
死而複生或許不能。</p>
借詭蘇生的話——蘇午倒見過兩位。</p>
卓瑪尊勝借詭蘇生成功，</p>
精蓮詭——情況暫時不明。</p>
“還是要小心提防。”蘇午沉聲道，“這趕屍匠心腸極狠，對無辜之人狠毒，對自己也極是狠毒——說不定他的安排裏就蘊含著甚麽後手。”</p>
“嗯……”李嶽山四處搜尋著，</p>
方盤上的四朵火苗微微搖曳，</p>
秀秀被蘇午拉著手，</p>
那具黑衣僵屍——即那個被蘇午評價作心腸狠毒的老趕屍匠的屍體，亦步亦趨地跟在秀秀身後。</p>
“他們這一夥，總共三個趕屍匠。</p>
除卻老混賬羔子僥幸一口氣留到現在以外，</p>
另外兩個都被此間詭關裏，那個被他們稱作‘鬼匠’的厲詭用針線縫住口鼻，當場承受不住嗝屁了！</p>
這倆人雖死，</p>
他們體內的厲詭卻未被鬼匠抓住，</p>
詭關就這麽點地方，說不定那倆厲詭會在甚麽地方。</p>
另外就是，</p>
老混賬羔子後來告訴秀秀，</p>
在他們以後，</p>
有個‘搬山道人’過來調查情況，</p>
老混賬畏懼那搬山道人，未有在其過詭關時，與搬山道人搭話，</p>
後來搬山道人也不知去向了。</p>
敢獨自闖蕩江湖的搬山道人，說不得也駕馭住了一二厲詭，他要也死在詭關裏，所駕馭厲詭未被鬼匠抓住的話，</p>
那這畔就有至少三隻厲詭徘迴了……”</p>
說到這裏，</p>
師父微微停步，</p>
看著方盤上豎直燃燒的四朵火苗，嘴裏咒罵道：“真他娘的怪，</p>
此間要有三兩隻厲詭徘迴，</p>
為何這應詭盤一個都找不見？！</p>
東西壞了嗎？！”</p>
還有三個弟子被困詭關裏，讓師父內心甚為焦躁，對自己的工具都生出了不滿之心。</p>
他舉目掃視四下，</p>
發現自己帶著兩個弟子兜兜轉轉，</p>
竟又迴到了那有兩扇黑漆木門的院落前，</p>
內心越發惱火，正要破口大罵之時，四朵火苗幽幽晃動了起來，</p>
方盤中央的鐵勺飛速轉動，</p>
指向某個方向的那朵火苗，</p>
那火苗猛地探出一道火線——</p>
“走走走！”</p>
李嶽山拔步追著火線，</p>
蘇午把秀秀打橫抱起，也趕緊追上！</p>
隻走出七八步，</p>
就看到路邊有個不足人膝蓋高的小廟。</p>
廟前點著兩根紅蠟燭，</p>
廟裏神台上，</p>
掛著一件白衣裳。</p>
那件白衣裳背對著廟門，也背對著眾人。</p>
這座小廟裏燈火通明。</p>
在黑漆漆的環境裏，灶班子不可能發現不了它的存在，</p>
可事實卻是，</p>
眾人也是直到此時，</p>
才看見小廟的存在！</p>
方盤上的火苗劇烈晃動起來，</p>
提醒著李嶽山等人，</p>
此間就有厲詭徘迴，</p>
而方盤中央的鐵勺此時卻靜止不動，說明那厲詭隻留了氣息在此周圍，</p>
它當下並未在此地！</p>
“阿午，去去去，</p>
端碗五兩收魂米過來！”</p>
師父連連出聲，</p>
這是準備估量厲詭的命格重量了。</p>
李嶽山對蘇午連連催促，</p>
然而，蘇午此時卻立在原地未動，見師父皺眉瞪眼看向自己，他出聲解釋道：“師父，我那次去送米，又與師父一同炸了小詭、大詭，</p>
發現這厲詭命格重量，</p>
或許可以另一種更精確、更快捷的方式測算出來。”</p>
“哦？”李嶽山來了興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p>
蘇午平靜道：“厲詭命格重量幾何，看其命裏有幾道幾叉，而這道叉之說，就和算命的以掌紋、麵相來為人算命一樣。</p>
弟子其實想到一法，</p>
可以讓厲詭主動留下自己命裏的幾道幾叉，</p>
如此，我們再稱量收魂米，</p>
將它收押便輕鬆太多了。”</p>
其實蘇午根本不曾從油炸詭的過程裏，領悟過甚麽勘驗厲詭命裏道叉之法，</p>
他完全是把密藏域批命法中的‘勘驗命紋’之法，完全照搬過來，</p>
假托為自己參與油炸詭的過程中領悟。</p>
但李嶽山甚為信任自己的大弟子，</p>
對他的說法毫不懷疑，</p>
道：“你這樣說其實有些道理，</p>
厲詭命裏道叉，全需根據它存留的環境、天時，乃至殺人規律等線索，入‘五內罐’搖晃出來。</p>
可惜當下這環境被先前該死的趕屍匠給人為改變了，</p>
天時，殺人規律等都跟著更易，</p>
再測道叉便測不準了，</p>
那你的所謂讓厲詭主動留下命裏道叉之法，</p>
又是怎麽操作呢？”</p>
“簡單，</p>
不論何種厲詭，皆會主動或被動地殺死周圍活人，以詭韻侵染活人。</p>
我們可以主動引詭附身，</p>
如此，</p>
令其在通感厲詭的狀態下，</p>
於血食犧牲等物上，可以留下命裏道叉！”蘇午道。</p>
“那麽你是預備自己主動犧牲，</p>
引詭附身了？”李嶽山一揚眉毛，狠狠地瞪著這個說話越發不著調的大徒弟——還以為他真地開發出了甚麽精確測算厲詭命格之法呢！</p>
原來是胡說八道，</p>
異想天開！</p>
“師父，</p>
此人已化僵屍，卻能引厲詭於其體內存留，</p>
說明其身上必定有某種在自身死後，依舊可以容納厲詭的特質——</p>
多半是那鬼匠留在這具僵屍身上的！</p>
師父何不借他屍身一用，</p>
讓他來通感厲詭，</p>
留下命紋？！</p>
何須弟子來請詭附身？！”蘇午指向秀秀背後的那具高瘦屍體，向李嶽山直接說道。“師父應該有辦法遮掩他體內本來的那隻厲詭，</p>
引此地厲詭通感上他身的吧？”</p>
蘇午一語點醒夢中人。</p>
李嶽山看著秀秀背後‘老混賬羔子’的屍體，</p>
眼光大亮：“他已作僵屍，甚麽吃食都是可以從嘴裏送進去，但休想自己拉出來。</p>
如此，他的屍體便成了個天然的困詭之所——隻要給他肚子裏塞上九兩九的收魂米，便能將他體內那隻厲詭暫時困住，一兩個時辰內也出不來！</p>
如此，</p>
倒可以試試用他來勾召此間厲詭，</p>
看能不能用你那個辦法，</p>
讓厲詭留下自己的那甚麽——命紋！”</p>
師父咂了咂嘴，</p>
覺得弟子這個命紋的說法，比灶王神一脈‘命裏道叉’的說法文雅多了，也貼切多了。</p>
蘇午笑了笑。</p>
他現下幫著師父整理見聞筆記，</p>
內中也記載了陰喜脈關押厲詭的諸多經驗，</p>
是以十分篤定，</p>
師父有法子困住人身內的厲詭——關於這個法子，此中又隱藏著一段往事，師父一直為這段往事所困，並未向蘇午主動說過什麽，蘇午亦不會多問。</p>
</p>
“不過，</p>
你說的血食犧牲——這從何而來？</p>
難道把咱們新買的牲口殺一匹？”李嶽山看向那兩匹大牲口，眼中流露不舍之色。</p>
“這些東西，</p>
弟子準備了一些。”蘇午神秘一笑，</p>
自轉去馬騾後的排子車裏，</p>
不多時就托著一個麻布口袋走過來。</p>
從口袋裏扯出一張連著幹枯牛頭的牛皮。</p>
——這連牛頭的牛皮，</p>
並非他此前準備好的，</p>
而是他直接從模擬器花了一個元玉兌換過來的。</p>
是密藏域自己的‘庫藏積累’。</p>
此前，</p>
無想尊能寺的批命僧曾說過，可以讓少女通感於詭，而後挖下為厲詭侵染而死的少女眼珠，觀見厲詭的六道相，</p>
並在少女通感厲詭的過程裏，</p>
為之纏繞‘人腸’或是‘人皮’等物，在腸子或皮囊上，觀見厲詭命紋。</p>
蘇午隻需觀見命紋，</p>
挖僵屍的眼珠子卻是不必，</p>
而烙印厲詭命紋的‘人腸’、‘人皮’，亦被他用一張施加‘不共摩尼供養神咒’的連牛頭整皮來替代，</p>
效用絕對好於原本的方法。</p>
“你從哪裏整來的牛皮？”</p>
“先前弟子用了自己積攢的錢，想著買張牛皮，</p>
請珠兒為大家做幾雙鞋靴、帽子，</p>
當時我給多了一些錢，</p>
殺牛的人便連牛頭也一並送我了。”蘇午道。</p>
李嶽山咧嘴笑了笑，</p>
伸手拍拍大弟子的肩膀，道：“那我先給這老羔子的肚子裏灌米，</p>
待會兒就由你來操作！”</p>
“好！”</p>
與大弟子商量過後的師父，</p>
轉頭看向最小的弟子-秀秀，咧嘴笑著道：“秀秀啊……”</p>
秀秀眨著眼睛，</p>
連連點頭。</p>
她已經聽到了方才師父與師兄的全部對話，</p>
對二人的行為表示支持！</p>
“好徒弟！”李嶽山伸手揉亂了弟子的頭發，轉頭就從驢車上拿下來一個漏鬥，一根竹管，</p>
他掀掉‘老羔子’趕屍匠頭頂的鬥篷，</p>
捏開對方生出畸長犬齒的嘴，把細竹管紮入喉管內，接上了漏鬥，</p>
而後稱出九兩九的收魂米，</p>
開始順著漏鬥往裏灌。</p>
蘇午在旁協助師父，</p>
按住僵屍，</p>
防止這趕屍匠死不幹淨，使出什麽後手，</p>
但一直把米灌完了，</p>
屍體都沒有顯出反抗什麽。</p>
隻是屍身皮膚上，那些隨意遍布，形成某種莫名紋路的黑線，隱於它皮膚之下，</p>
而這具僵屍散發出的詭韻，</p>
因此而消失無蹤。</p>
“暫時困住了。”</p>
師父吐了口氣，</p>
看了看手裏的竹管，</p>
眼神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複雜。</p>
這時，</p>
蘇午收迴手，</p>
他掌心出現一張銀票。</p>
是從那趕屍匠身上搜到的。</p>
“我去準備些其他東西。”他同師父說著，轉身去了陰暗角落，</p>
攤開那張銀票一看，</p>
是張五兩麵額的銀票。</p>
也算一筆小財了。</p>
把銀票自行收好——這次蘇午未打算把錢交給師父，交給他，他便要留著給自己‘娶媳婦’了。</p>
正要去騾車上裝作找東西的蘇午，</p>
耳畔忽然聽到一陣細微響動。</p>
他猛地轉頭，</p>
往斜對麵那座曾困住自己的屋院看去，</p>
看到兩扇黑漆木門前，</p>
一個纖細的身影半蹲在地上，</p>
環抱著膝蓋。</p>
她的發絲末端燃著漆黑的火焰，</p>
那火焰以極快的速度消散了，</p>
蘇午看到她揚起臉，</p>
與自己對視著，</p>
對方的臉色猛地變得緋紅，讓自己的身形蜷縮得更緊，看著蘇午道：“大師兄……你、你看得到我嗎？”</p>
蘇午麵無表情地搖頭：“誰？看不到。”</p>
他轉動腦袋，</p>
裝作循聲觀察的樣子，</p>
同時邁步向門口那人走過去。</p>
——那人正是李珠兒。</p>
“誒，你別過來！</p>
大師兄，我是珠兒，</p>
我衣服被燒沒了……</p>
你讓秀秀幫我找幾件衣服來，就在那輛騾車上！”李珠兒聞言大急，連連出聲製止蘇午走近，</p>
黑夜當下是她做好的保護色，</p>
可若蘇午走進了，</p>
此下的黑夜也難遮住她的身形，</p>
到時候被大師兄看光就羞死人了！</p>
衣服被燒沒了……</p>
蘇午聯想起那在李珠兒發尾消失的黑火，</p>
他沒有多言，</p>
轉而去告知聞聲奔過來的師父與秀秀。</p>
不多時，</p>
秀秀送去衣服，</p>
李珠兒牽著她的手走了過來。</p>
就在她們前腳走近火堆的時候，</p>
後腳，</p>
狗剩也被送出了屋院。</p>
他抱著懷裏的雁翎刀，</p>
身上散發著尿騷味，</p>
此時正昏迷不醒。</p>
蘇午將他抱起來，抱到驢車上去，</p>
自身五輪轉動加快，</p>
心神間光明大日綻放神光，</p>
看到狗剩被一件虛幻的虎皮包裹著，</p>
那層血淋淋的虎皮漸漸與他本身的皮膚血肉相粘連。</p>
狗剩因著那把加持了‘虎衣明王猛厲殺生大咒’的兵器，與密藏域的一位本尊‘虎衣明王’產生了某種關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