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騾懷了崽子，</p>
不是好兆頭，須配幾幅活血的藥給它，讓它的崽子流掉。”</p>
藥鋪門口，李嶽山對蘇午如此說道。</p>
蘇午牽著馬騾，忍不住向李嶽山問道：“馬騾懷崽子，不是好兆頭，此中是有什麽典故在裏頭嗎？”</p>
詭異橫行的世界，</p>
有時候一個民間典故裏，就蘊藏著規避厲詭的竅門，</p>
卻由不得蘇午不上心。</p>
如若馬騾懷崽子這種事，在民間有甚麽說法的話，師父想要流掉這匹馬騾的崽子，蘇午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p>
“那倒沒有。”</p>
師父搖了搖頭，道：“隻是馬騾懷崽這種事，實在過於罕見，一萬個裏麵難見著一個。</p>
老漢覺得這事不對勁，</p>
所以想著還是讓它不下崽子為好。”</p>
“要是配的藥不濟事，</p>
它還是把崽子生出來，那又該怎麽辦？”蘇午揚了揚手裏的韁繩。</p>
既然此中沒甚麽民間忌諱，</p>
他也稍稍放下心來。</p>
想著當下的草藥治病效果不佳，便隨口多問了師父一句。</p>
“那便隻能說它的崽子命數不錯，</p>
該活下來。”李嶽山擺了擺手，轉身走進藥鋪內。</p>
蘇午聞言愣了愣，</p>
和師弟師妹們守在藥鋪外，</p>
不多時，</p>
師父買迴了幾包藥材，</p>
交給蘇午，</p>
他隨手打開撥弄幾下，就遭師父訓斥了兩句：“你又不懂得藥理，莫要亂撥弄，把草藥給我弄亂了！”</p>
蘇午含混應對，</p>
查清了藥包裏都是哪幾樣藥材後，</p>
趁著灶班子要迴羊湯食肆拿行李的時候，他借口肚子疼，暫時離場，</p>
又迴了藥鋪，另外買得幾包藥材。</p>
既然馬騾下崽這種事，</p>
本身並沒有甚麽講究，師父也是抱著能流掉最好，流不掉也不礙事的想法，</p>
那他倒不妨試試，</p>
保住那隻小崽，</p>
懷崽子的馬騾，多罕見。</p>
……</p>
野嶺荒林間，</p>
一條鋪著條石，正好能容一輛馬車獨行的道路蜿蜒而去，深入叢林之中。</p>
條石上遍及青苔，</p>
石縫裏，</p>
幾根野草冒出了頭。</p>
在這道條石鋪就的道路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著‘鷓鴣嶺官道’。</p>
這條看起來既不寬敞、亦不平整，反而頗顯崎區的條石路，卻是一條正兒八經的官道。</p>
此時，</p>
一匹大黑騾拉著輛排子車，</p>
蹄子噠噠地叩擊著條石，沿著崎區官道深入綠藤牽蔓的野林中。</p>
那排子車上罩了個用竹篾編成的棚子，</p>
棚子裏，</p>
堆著許多雜物。</p>
蘇午坐在車頭，一手捏著根馬鞭，不時驅趕馬騾幾下，叫它及時調整方向。</p>
這馬騾剛剛懷了崽兒沒多久，</p>
當下還有些挽力，又兼師父本就不想留下它的崽子，</p>
所以沒顧忌過什麽。</p>
但是，</p>
胖老者越是想盡早把這馬騾的崽子下掉，</p>
這馬騾反而越不見有流產的跡象，</p>
它整日都被使喚，精力偏偏越發旺盛，不見萎靡。</p>
李嶽山自然不清楚，</p>
他每次熬給馬騾吃得‘活血’藥湯，</p>
半道被蘇午加了幾味藥材，藥性早就更改得一幹二淨，</p>
反而變成了補血壯骨的良藥，</p>
馬騾吃得歡快，</p>
精力自然越發增長。</p>
自從開始給馬騾用藥以後，</p>
蘇午也舉一反三，</p>
從模擬器裏兌換出雄血湯、元昭大玉湯，乃至自己身為無想尊能寺唿圖克圖才能享用的鍛體藥湯，加在每日的飯菜湯羹裏，和師父、師弟師妹們一同享用，</p>
這一日時間下來，</p>
明明顛簸了六十多裏地，</p>
但灶班子上下均無疲憊之感，</p>
反而很是精神。</p>
師父見狀也嘖嘖稱奇，</p>
隻能將這一切歸因於新買的兩頭大牲口身上，</p>
覺得它們確實為弟子們分擔了不少勞累。</p>
馬騾行過官道，</p>
其後跟著一頭大青驢，</p>
拉著一輛同樣紮了竹篾棚頂的排子車。</p>
驢子挽力不如馬騾，</p>
車上隻鋪了一些被褥，</p>
還有李嶽山及一眾弟子們。</p>
“阿午！</p>
徒兒！</p>
過了這鷓鴣嶺，就放慢些速度——驢子吃不住勁了，得叫它歇歇！</p>
看看這附近有村子麽？</p>
咱們去投宿一晚！”</p>
兩車相距不遠，</p>
溝通基本靠吼。</p>
李嶽山聲音洪亮，話音傳出去，便驚得林間鷓鴣在草叢藤蔓裏一陣亂竄，更有幾隻斑鳩撲棱棱飛了起來，</p>
也驚醒了趴在青苗懷裏，睡得正香的秀秀，</p>
秀秀迷瞪著眼睛，</p>
看著前麵驅趕著驢子的師父。</p>
前麵那輛騾車裏，傳來大師兄的迴應：“行！我知道了，師父！”</p>
她眨了眨眼，</p>
覺得四下裏頗為安全，</p>
就又抱著青苗師姐睡過去了。</p>
騾車行過野嶺，到了地勢漸緩的坡地上，速度果然慢了下來，</p>
大青驢在騾車後粗著鼻孔，吭哧吭哧地喘著氣。</p>
師父看得心疼，</p>
見四周雖然草木蔥蘢，</p>
但地勢徐緩，不可能藏匿得了賊寇，就喝住了蘇午，</p>
叫他停下來，</p>
讓兩匹牲口歇一歇。</p>
而後，</p>
蘇午與師父給兩匹牲口卸下排子車，師父把韁繩交到他手裏，讓他牽著兩匹牲口去吃些嫩草，</p>
他點頭應下，</p>
果然牽著馬騾與驢子到了坡地下的一片草叢裏，</p>
趁著師父去做別的事情時，</p>
拿出些草藥給兩隻牲口生嚼著吃，</p>
又給它們各自喝了半碗雄血湯。</p>
未用多久，</p>
兩匹牲口打著響鼻兒，龍精虎猛地轉迴來。</p>
“果然是餓得急了，</p>
吃了些吃食就緩過勁來。”李嶽山拍著兩匹牲口的腦袋。他還指望著這兩匹牲口能載著自己這個灶班子，到更遠的地方去。</p>
既是想讓它們好好幹活，</p>
多愛惜它們一些自然也是應當。</p>
師父對蘇午說道：“讓它們歇一歇，消消食。</p>
趁著這會兒時間，</p>
你把早上教給師弟師妹們的那幾個大字，</p>
再教一遍，看看他們記住了沒有？”</p>
“是。”</p>
蘇午點頭答應。</p>
灶班子有他一個認識字的人，師父自然是說什麽都不肯放過，一有空便會催促他教師弟師妹們認字，</p>
他對繁體字其實懂得不多，</p>
能寫的就更少，</p>
便先撿自己會的教，</p>
不會的以後看看書，也可以反過來再教給他們。</p>
如此在緩坡上呆了約莫一二刻時間，</p>
陰喜脈灶班重新啟程，</p>
馬騾、青驢一前一後踏過鬆軟的土路，穿出了四下裏蔥蘢的林木，沿著一條直道往前方行去。</p>
一片片烏雲漸漸遮住映照半邊天穹的太陽，</p>
本就很少晴好的天色，這下子又變得陰沉沉的。</p>
四野間刮起了寒風，</p>
陰風扯著嗓子怒號，</p>
先前還比較晴好的天色，不過轉眼時間，就完全昏暗下來。</p>
茫茫山野間，</p>
狂風乍起，刮得枯樹嘩嘩作響，荒草盡折了腰！</p>
車隊前頭掛著的幾盞燈籠，隨大風不斷搖曳，內裏的燈火也俄而張牙舞爪，俄而縮成一團，</p>
黑暗傾蓋世界，</p>
天地間，</p>
彷佛隻剩下了陰喜脈灶班這一支車隊！</p>
“這天氣不對勁！”</p>
李嶽山在後麵的驢車上扯著嗓子喊：“入他丨娘的，這是要讓咱們過詭關！</p>
阿午，</p>
還能看見前麵的路嗎？</p>
隻能看見前麵的路嗎？！”</p>
身處狂風搖撼之中，蘇午身形巍然不動，</p>
他從這天變中感應到了天地浩瀚的威嚴，卻未有察覺到有絲毫詭韻的流轉，</p>
那麽，</p>
師父所說的‘過詭關’是什麽意思？</p>
難道與詭遮眼、詭打牆一般的詭異現象？</p>
蘇午摘下棚頂上掛著的燈籠，</p>
將燈籠朝前推出，</p>
映照周圍，</p>
——果然隻能看見前麵一條指路，通向未明的黑暗，</p>
而四野間，盡被黑暗屏蔽去了，</p>
甚麽都看不見！</p>
燈籠狂烈搖擺著，內裏的燈火卻始終未見熄滅，</p>
馬騾在這狂風中微微發抖，嘴裏不停傳出喂噦噦的叫聲。</p>
探過了四下的情況，蘇午扭頭就朝後邊的驢車叫喊：“隻能看見前麵的路，騾子不肯朝前走了！”</p>
“果然是日丨他娘的過詭關！</p>
阿午，下車！</p>
提著燈籠下車！</p>
把燈籠架到牲口腦袋上！</p>
拉著它走！”</p>
師父的叫喊聲隨著風聲一同傳了過來！</p>
蘇午依言跳下排子車，拽住韁繩，拿燈籠架在馬騾腦袋上，</p>
燈籠一照著它的腦袋，它果然安靜了許多，</p>
也不知方才無光映照時，它看到了什麽？變得那樣驚慌。</p>
嗚——嗚！</p>
大風裹挾著樹枝、塵灰，遍天盤旋撲打在排子車的棚子上，嘩啦啦作響！</p>
幸好這棚子編得結實，未被烈風當場卷走。</p>
可即便如此，</p>
棚子也快被扯散了架！</p>
這時，</p>
師父牽著大青驢，</p>
用燈籠照亮驢子腦袋周圍，</p>
勉力拉扯驢車與蘇午肩並肩，</p>
二人相隔很近，饒是如此，他都需要大喊著，才能讓蘇午聽見聲音：“走吧，阿午，咱們朝前走——”</p>
</p>
燈籠光裏，</p>
胖老者神色嚴肅，隱含擔憂。</p>
哪怕他氣勢依舊豪勇，但蘇午亦從師父的表情裏察覺出來，‘過詭關’並不是件容易事。</p>
前途未卜。</p>
——當下這個時候，</p>
蘇午已然試著溝通了自己的護法——李黑狗，</p>
其本來就一路隨行在周圍。</p>
然而，在這黑天下，</p>
李黑狗麵臨的情況比蘇午這邊更加糟糕，並未因為他駕馭了一隻厲詭，就讓此情形有所好轉——他在這黑暗裏，甚麽都看不見！</p>
都不如灶班子一行，還能接著燈籠光火，照亮出一條前路。</p>
隻能憑著本尊與護法之間的聯係，</p>
跟隨在蘇午等人之後。</p>
卻是休想在這黑天下，走出另外一條路！</p>
不是好兆頭，須配幾幅活血的藥給它，讓它的崽子流掉。”</p>
藥鋪門口，李嶽山對蘇午如此說道。</p>
蘇午牽著馬騾，忍不住向李嶽山問道：“馬騾懷崽子，不是好兆頭，此中是有什麽典故在裏頭嗎？”</p>
詭異橫行的世界，</p>
有時候一個民間典故裏，就蘊藏著規避厲詭的竅門，</p>
卻由不得蘇午不上心。</p>
如若馬騾懷崽子這種事，在民間有甚麽說法的話，師父想要流掉這匹馬騾的崽子，蘇午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p>
“那倒沒有。”</p>
師父搖了搖頭，道：“隻是馬騾懷崽這種事，實在過於罕見，一萬個裏麵難見著一個。</p>
老漢覺得這事不對勁，</p>
所以想著還是讓它不下崽子為好。”</p>
“要是配的藥不濟事，</p>
它還是把崽子生出來，那又該怎麽辦？”蘇午揚了揚手裏的韁繩。</p>
既然此中沒甚麽民間忌諱，</p>
他也稍稍放下心來。</p>
想著當下的草藥治病效果不佳，便隨口多問了師父一句。</p>
“那便隻能說它的崽子命數不錯，</p>
該活下來。”李嶽山擺了擺手，轉身走進藥鋪內。</p>
蘇午聞言愣了愣，</p>
和師弟師妹們守在藥鋪外，</p>
不多時，</p>
師父買迴了幾包藥材，</p>
交給蘇午，</p>
他隨手打開撥弄幾下，就遭師父訓斥了兩句：“你又不懂得藥理，莫要亂撥弄，把草藥給我弄亂了！”</p>
蘇午含混應對，</p>
查清了藥包裏都是哪幾樣藥材後，</p>
趁著灶班子要迴羊湯食肆拿行李的時候，他借口肚子疼，暫時離場，</p>
又迴了藥鋪，另外買得幾包藥材。</p>
既然馬騾下崽這種事，</p>
本身並沒有甚麽講究，師父也是抱著能流掉最好，流不掉也不礙事的想法，</p>
那他倒不妨試試，</p>
保住那隻小崽，</p>
懷崽子的馬騾，多罕見。</p>
……</p>
野嶺荒林間，</p>
一條鋪著條石，正好能容一輛馬車獨行的道路蜿蜒而去，深入叢林之中。</p>
條石上遍及青苔，</p>
石縫裏，</p>
幾根野草冒出了頭。</p>
在這道條石鋪就的道路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著‘鷓鴣嶺官道’。</p>
這條看起來既不寬敞、亦不平整，反而頗顯崎區的條石路，卻是一條正兒八經的官道。</p>
此時，</p>
一匹大黑騾拉著輛排子車，</p>
蹄子噠噠地叩擊著條石，沿著崎區官道深入綠藤牽蔓的野林中。</p>
那排子車上罩了個用竹篾編成的棚子，</p>
棚子裏，</p>
堆著許多雜物。</p>
蘇午坐在車頭，一手捏著根馬鞭，不時驅趕馬騾幾下，叫它及時調整方向。</p>
這馬騾剛剛懷了崽兒沒多久，</p>
當下還有些挽力，又兼師父本就不想留下它的崽子，</p>
所以沒顧忌過什麽。</p>
但是，</p>
胖老者越是想盡早把這馬騾的崽子下掉，</p>
這馬騾反而越不見有流產的跡象，</p>
它整日都被使喚，精力偏偏越發旺盛，不見萎靡。</p>
李嶽山自然不清楚，</p>
他每次熬給馬騾吃得‘活血’藥湯，</p>
半道被蘇午加了幾味藥材，藥性早就更改得一幹二淨，</p>
反而變成了補血壯骨的良藥，</p>
馬騾吃得歡快，</p>
精力自然越發增長。</p>
自從開始給馬騾用藥以後，</p>
蘇午也舉一反三，</p>
從模擬器裏兌換出雄血湯、元昭大玉湯，乃至自己身為無想尊能寺唿圖克圖才能享用的鍛體藥湯，加在每日的飯菜湯羹裏，和師父、師弟師妹們一同享用，</p>
這一日時間下來，</p>
明明顛簸了六十多裏地，</p>
但灶班子上下均無疲憊之感，</p>
反而很是精神。</p>
師父見狀也嘖嘖稱奇，</p>
隻能將這一切歸因於新買的兩頭大牲口身上，</p>
覺得它們確實為弟子們分擔了不少勞累。</p>
馬騾行過官道，</p>
其後跟著一頭大青驢，</p>
拉著一輛同樣紮了竹篾棚頂的排子車。</p>
驢子挽力不如馬騾，</p>
車上隻鋪了一些被褥，</p>
還有李嶽山及一眾弟子們。</p>
“阿午！</p>
徒兒！</p>
過了這鷓鴣嶺，就放慢些速度——驢子吃不住勁了，得叫它歇歇！</p>
看看這附近有村子麽？</p>
咱們去投宿一晚！”</p>
兩車相距不遠，</p>
溝通基本靠吼。</p>
李嶽山聲音洪亮，話音傳出去，便驚得林間鷓鴣在草叢藤蔓裏一陣亂竄，更有幾隻斑鳩撲棱棱飛了起來，</p>
也驚醒了趴在青苗懷裏，睡得正香的秀秀，</p>
秀秀迷瞪著眼睛，</p>
看著前麵驅趕著驢子的師父。</p>
前麵那輛騾車裏，傳來大師兄的迴應：“行！我知道了，師父！”</p>
她眨了眨眼，</p>
覺得四下裏頗為安全，</p>
就又抱著青苗師姐睡過去了。</p>
騾車行過野嶺，到了地勢漸緩的坡地上，速度果然慢了下來，</p>
大青驢在騾車後粗著鼻孔，吭哧吭哧地喘著氣。</p>
師父看得心疼，</p>
見四周雖然草木蔥蘢，</p>
但地勢徐緩，不可能藏匿得了賊寇，就喝住了蘇午，</p>
叫他停下來，</p>
讓兩匹牲口歇一歇。</p>
而後，</p>
蘇午與師父給兩匹牲口卸下排子車，師父把韁繩交到他手裏，讓他牽著兩匹牲口去吃些嫩草，</p>
他點頭應下，</p>
果然牽著馬騾與驢子到了坡地下的一片草叢裏，</p>
趁著師父去做別的事情時，</p>
拿出些草藥給兩隻牲口生嚼著吃，</p>
又給它們各自喝了半碗雄血湯。</p>
未用多久，</p>
兩匹牲口打著響鼻兒，龍精虎猛地轉迴來。</p>
“果然是餓得急了，</p>
吃了些吃食就緩過勁來。”李嶽山拍著兩匹牲口的腦袋。他還指望著這兩匹牲口能載著自己這個灶班子，到更遠的地方去。</p>
既是想讓它們好好幹活，</p>
多愛惜它們一些自然也是應當。</p>
師父對蘇午說道：“讓它們歇一歇，消消食。</p>
趁著這會兒時間，</p>
你把早上教給師弟師妹們的那幾個大字，</p>
再教一遍，看看他們記住了沒有？”</p>
“是。”</p>
蘇午點頭答應。</p>
灶班子有他一個認識字的人，師父自然是說什麽都不肯放過，一有空便會催促他教師弟師妹們認字，</p>
他對繁體字其實懂得不多，</p>
能寫的就更少，</p>
便先撿自己會的教，</p>
不會的以後看看書，也可以反過來再教給他們。</p>
如此在緩坡上呆了約莫一二刻時間，</p>
陰喜脈灶班重新啟程，</p>
馬騾、青驢一前一後踏過鬆軟的土路，穿出了四下裏蔥蘢的林木，沿著一條直道往前方行去。</p>
一片片烏雲漸漸遮住映照半邊天穹的太陽，</p>
本就很少晴好的天色，這下子又變得陰沉沉的。</p>
四野間刮起了寒風，</p>
陰風扯著嗓子怒號，</p>
先前還比較晴好的天色，不過轉眼時間，就完全昏暗下來。</p>
茫茫山野間，</p>
狂風乍起，刮得枯樹嘩嘩作響，荒草盡折了腰！</p>
車隊前頭掛著的幾盞燈籠，隨大風不斷搖曳，內裏的燈火也俄而張牙舞爪，俄而縮成一團，</p>
黑暗傾蓋世界，</p>
天地間，</p>
彷佛隻剩下了陰喜脈灶班這一支車隊！</p>
“這天氣不對勁！”</p>
李嶽山在後麵的驢車上扯著嗓子喊：“入他丨娘的，這是要讓咱們過詭關！</p>
阿午，</p>
還能看見前麵的路嗎？</p>
隻能看見前麵的路嗎？！”</p>
身處狂風搖撼之中，蘇午身形巍然不動，</p>
他從這天變中感應到了天地浩瀚的威嚴，卻未有察覺到有絲毫詭韻的流轉，</p>
那麽，</p>
師父所說的‘過詭關’是什麽意思？</p>
難道與詭遮眼、詭打牆一般的詭異現象？</p>
蘇午摘下棚頂上掛著的燈籠，</p>
將燈籠朝前推出，</p>
映照周圍，</p>
——果然隻能看見前麵一條指路，通向未明的黑暗，</p>
而四野間，盡被黑暗屏蔽去了，</p>
甚麽都看不見！</p>
燈籠狂烈搖擺著，內裏的燈火卻始終未見熄滅，</p>
馬騾在這狂風中微微發抖，嘴裏不停傳出喂噦噦的叫聲。</p>
探過了四下的情況，蘇午扭頭就朝後邊的驢車叫喊：“隻能看見前麵的路，騾子不肯朝前走了！”</p>
“果然是日丨他娘的過詭關！</p>
阿午，下車！</p>
提著燈籠下車！</p>
把燈籠架到牲口腦袋上！</p>
拉著它走！”</p>
師父的叫喊聲隨著風聲一同傳了過來！</p>
蘇午依言跳下排子車，拽住韁繩，拿燈籠架在馬騾腦袋上，</p>
燈籠一照著它的腦袋，它果然安靜了許多，</p>
也不知方才無光映照時，它看到了什麽？變得那樣驚慌。</p>
嗚——嗚！</p>
大風裹挾著樹枝、塵灰，遍天盤旋撲打在排子車的棚子上，嘩啦啦作響！</p>
幸好這棚子編得結實，未被烈風當場卷走。</p>
可即便如此，</p>
棚子也快被扯散了架！</p>
這時，</p>
師父牽著大青驢，</p>
用燈籠照亮驢子腦袋周圍，</p>
勉力拉扯驢車與蘇午肩並肩，</p>
二人相隔很近，饒是如此，他都需要大喊著，才能讓蘇午聽見聲音：“走吧，阿午，咱們朝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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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籠光裏，</p>
胖老者神色嚴肅，隱含擔憂。</p>
哪怕他氣勢依舊豪勇，但蘇午亦從師父的表情裏察覺出來，‘過詭關’並不是件容易事。</p>
前途未卜。</p>
——當下這個時候，</p>
蘇午已然試著溝通了自己的護法——李黑狗，</p>
其本來就一路隨行在周圍。</p>
然而，在這黑天下，</p>
李黑狗麵臨的情況比蘇午這邊更加糟糕，並未因為他駕馭了一隻厲詭，就讓此情形有所好轉——他在這黑暗裏，甚麽都看不見！</p>
都不如灶班子一行，還能接著燈籠光火，照亮出一條前路。</p>
隻能憑著本尊與護法之間的聯係，</p>
跟隨在蘇午等人之後。</p>
卻是休想在這黑天下，走出另外一條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