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最最痛苦的不是頭疼,是口渴。頭疼,睡著了感覺不到,但口渴,卻能把醉酒的人躁醒。程鋒就被口渴躁醒了,然後馬上開始感覺頭疼。


    床頭燈是亮的。


    “你醒了。”妻子正靠在床頭微笑的看著程鋒。


    “嗯。”程鋒甩了甩腦袋,直起身子也靠在床頭,問:“你怎麽不睡啊?”


    “你醉成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睡。”妻子說。


    “嗬嗬。”程鋒笑了兩聲。


    “答應我,以後別喝這麽多酒了行嗎?”妻子微笑著的眼睛裏出現了淚花,她接著說:“你喝醉酒的樣子好嚇人。”


    “哦?我是不是對你做了些什麽過激的事?”程鋒已經記不起自己做過什麽。


    “算了,不說了,我總不能和一個喝了酒的人計較吧。”妻子擦掉眼淚。


    看著妻子委屈的樣子,程鋒努力的迴憶了一下,好像有一些欺負過妻子的印象,可記得不全,隻好吞吞吐吐的對妻子說:“如果我喝醉酒的時候對你做過什麽,我……我向你道歉。”


    “好了啦,快點出去看看怎麽安排你那兩個同事吧。”妻子俏皮的笑著說:“要不是他們在,我早睡了。”


    “我同事?”程鋒想了想,才記起是小古和法醫把自己送迴來的。


    這時,臥室門突然被推開,小古把腦袋探頭門邊,看著程鋒,微笑著說:“程隊,你醒了?”


    “看見沒,你的同事連門都不敲就隨便推門進來,我哪敢睡著啊。”妻子無語的搖了搖頭。


    程鋒也有些無語的看了小古一眼,然後對妻子說:“沒事,這小子還年輕,不懂事……”話還沒說完,臥室門口忽然又探出一個腦袋,很明顯,這個腦袋比小古看上去要老很多。


    “看到沒。”妻子微笑著拍了拍程鋒的肩,衝著門口說:“老的少的都一個德性,你趕快出去陪他們吧,不然我真睡不著了。”


    “哈哈,不用擔心,他們,他們就那德性。”程鋒笑了起來,然後起身下床,邊走向臥室門口邊對小古和法醫說:“沒聽見哪,我老婆說你們兩個一個德性,快把你們的腦袋給我從門口消失。”


    “哦。”小古和法醫的腦袋馬上消失。


    程鋒走出臥室後,在客廳的飲水機裏,一連倒了五紙杯水喝。之後,才轉頭問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古和法醫兩人:“你們怎麽還不迴去?”


    “怕你又發酒瘋。”法醫微笑著說。


    “嗬嗬,不好意思,讓你們兩個看笑話了。”程鋒也笑著說:“我今天是不是罵了我老婆?”


    法醫和小古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個搖頭,一個點頭。


    “什麽意思?”程鋒看不懂。


    “什麽什麽意思啊,你自己做過什麽你自己不知道?”法醫問。


    “小聲點,別吵到我老婆睡覺。”程鋒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低聲的問法醫:“我是不是真的罵我老婆了?”


    法醫像看怪物一樣看了程鋒一會,然後唿出一口氣,說:“起止是罵,看你的樣子都像要打人。”


    “酒這東西真不是個好東西。”程鋒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歎了一聲,問法醫:“對了,讓你調查胡靖的死調查出什麽情況了?”


    法醫似乎有些不適應程鋒突轉直下的問題,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開始訴說今天一上午的調查。調查的結果確實與程鋒的推測差不多,胡靖的確是個精神上有問題的病人。


    具體內容是這樣的——胡靖從小崇拜他父親,從小就幻想著怎樣怎樣捉鬼,大人們也是從他小時侯就看出他有些喜歡幻想。不過那時候,胡靖的那種狀況也稱不上病情,因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言自語,臆想翩翩的時候。經過調查,確實發現,胡靖曾經在一次打開父親捉鬼的寶袋發現是隻老鼠時和父親吵了一架,並離家出走。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再也沒有人找過他父親捉鬼,說白了,他父親失業了。自此,他父親就隻好在建築工地上找了份苦力賺錢養家。胡靖離家出走沒幾天就迴了村子,跟著父親一起在工地幹活。有一天,幹活的時候,胡靖和父親又發生了一次爭吵,在爭吵的過程中甚至互相推桑了幾下,然後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麽事?”程鋒問。


    “他們爭吵的地點很不恰當,在四樓的一個腳手架上,而且還是一個沒有搭建完畢的腳手架。”法醫接著說:“於是,他們同時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胡靖的父親命苦,摔下來的時候沒有任何障礙物擋住,直接摔在地上,不管當時死沒死,反正是死了。胡靖運氣不錯,掉下來的時候,摔在了一樓的一個帆布上,但說來其實也命苦,帆布破了以後,他掉下去的地方有一根斜插在地麵的鋼筋,這根鋼筋又很不湊巧的插進了胡靖的腰部,一下子就把腎給捅破了。”


    “哇。”小古聽得都感覺疼。


    “後來,胡靖被送到醫院,醫生說要馬上把他那個破了的腎取掉,不然有可能生命都保不住。他們給胡靖打了麻藥,剛把口子切開,沒想到摔暈過去的胡靖在打了麻藥的情況下,痛醒了。”法醫也很稀奇的笑了笑。


    “打了麻藥還痛醒?”程鋒都有些驚訝。


    “嗬嗬,說了他命苦,他天生不受麻藥。”法醫說。


    “也就是說,麻藥對他沒有一點效果?”程鋒問。


    “嗯,不受麻藥的人,按比例來講,一萬個人裏才出一個。”法醫說。


    “那tm還真是命苦。”小古想了想,接著說:“那接下來呢?難道醫生接下來對他進行生割?”


    “你以為是割****那麽簡單?”法醫笑著對小古說:“取腎是件很繁雜的手術,時間很長,怎麽可能生割,醫生也沒那麽殘忍。”


    “那,那醫生是怎麽搞的?”小古問。


    “他們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給胡靖注射了氯胺銅。”法醫說。


    “氯胺銅?”程鋒愣了一下,馬上像想明白什麽事情一樣,說:“胡靖是因為注射了氯胺銅才真正患上了臆想症,對不對?”


    “氯胺銅是什麽?”小古問。


    法醫解釋說:“那是一種用來鎮痛的靜脈注射全麻藥,優點是可以立刻讓病人忘記痛苦進入夢境、缺點是會讓有些病人產生強大的幻覺,運氣不好的,醒來後會出現思維紊亂,胡靖就是運氣不好的那位。”


    “也就是說,胡靖是那一次在醫院取腎時出現幻覺,以為自己真的會意念捉鬼?醒來後真的以為自己是被鬼挖了腎?”程鋒問。


    “應該是。”法醫點了點頭,說:“所以從此之後,他一直認為自己真的有那種意念捉鬼的能力,除此之外,他其他方麵還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那他失血過多的死亡特征怎麽解釋?”程鋒問。


    法醫說:“這個我也有想過,應該是心理暗示造成的。”然後他又舉了一個在國際上很經典的心理暗示案例:“二戰時候,納粹在一個戰俘身上做了個殘酷的實驗,將戰俘四肢捆綁蒙上雙眼,然後搬動器械並告訴戰俘說現在要把你的血全部抽掉!被蒙上雙眼的戰俘聽到血滴進器皿的嗒嗒聲,哀號一陣之後氣絕而終。其實,納粹並沒有抽該戰俘的血,滴血之聲是模擬自來水的聲音。導致戰俘死亡的,是‘抽血’的心理暗示。戰俘耳朵聽到滴血的聲音,想著血馬上就被抽幹,死亡的恐懼瞬時導致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心血管發生障礙心功能衰竭,然後死掉。


    “你是說,胡靖是因為聽了醫學院那些學生描述過房雷被割喉的死狀,所以在意念捉鬼的時候,也感覺自己是被鬼割了喉,然後就出現了失血過多的死亡特征?”程鋒說。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合理的解釋。”法醫斬釘截鐵的說。


    “唿……”程鋒唿出一口氣,淡淡的說:“心理暗示真的很可怕。”


    “嗬嗬。”法醫笑著說:“這一下午到你醒來這段時間,小古一直在談你們手頭上的這件案子。從小古的神色和遇到的事情來看,他就是有意無意的被人為、和被一些不能理解的事件所暗示了。”


    “別說是他,就是我也被暗示到了。”程鋒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前後一共三次,第一次是在醫學院的儲屍間裏,我關上藏屍櫃屍屜的時候,看到女鬼在笑;第二次……”說到第二次,程鋒不禁愣了一下,然後才說:“我不知道第二次算不算被心理暗示了,我隻是做了一個夢。”


    “做夢?”法醫問。


    “嗯。”程鋒點了點頭,看著小古說:“昨晚從醫院那裏迴來後,我在網上查找胡靖那種狀況有沒有可能是一種病的資料,終於查找了一種和我推測差不多的病因後,我很興奮,本來我以為自己不會再去想著徐如萍的事情,沒想到,昨晚還是做了一個關於徐如萍的夢,很真實,很可怕……”程鋒迴想起昨晚的那夢,居然還有一些恐懼。


    “不是吧,到底是什麽夢?能嚇到你?”法醫笑著問。


    “我夢見她變化成妻子的模樣,和我……和我聊天,聊著聊著,在我不注意的情況下,她突然又變迴了自己的樣子向我撲來。”程鋒當然沒有將真實的夢境說出來,要知道,他在那個夢裏,絕不是和妻子聊天那麽單純。


    “之後呢?”小古像一個單純的小女生一樣,即害怕卻又很想聽鬼故事。


    “之後?之後我就嚇醒了。”程鋒長籲了一聲。


    “嗯,這應該是心理暗示造成的夢境。”法醫點著頭,想了一會兒問程鋒:“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是今天上午調查徐如萍房間的時候,我拿起她自殺前看過的一塊恐怖片的外殼,看到封麵裏女鬼的白色眼珠子亂轉。”程鋒說。


    “哦,怪不得我看到你連那塊碟子都掉在了地上,原來你是出現幻覺了啊。”小古說。


    程鋒苦笑著對小古說:“從警這麽多年,居然還會被案件裏的事左右情緒,有時想想確實挺悲哀的。”


    “有些事情發生了,要勇於去麵對,隻有勇於麵對,才能從幻覺裏抽離。”法醫笑了笑,接著說:“你們調查那個徐如萍到底調查出了什麽?”


    “隻不過是一些令人心酸的陳年往事。”小古歎著氣說:“她和她父親都是命苦的人,生活在全村人的嘲笑當中,後來都是死於自殺,或許死亡對他們來說,才真正是脫離冷漠世間的一種最好歸宿。”


    “那你們怎麽看待這件案子?”法醫問。


    程鋒忽然皺著眉頭說:“雖然我也被心理暗示了幾次,但我一直也沒有把這件案子當靈異事件,不然的話,我也不會讓你去調查胡靖的死因。現在胡靖的死因已經清楚了,所以這件案子更不可能是鬼所為。隻可惜,我到現在還沒有理出頭緒……”


    “有沒有可能是你把一些事情想複雜了?也許你現在所掌握的線索,說不定就可以找出兇手。”法醫問。


    程鋒靜靜的,努力的思索了片刻,卻還是想不出所以然,才慢慢的說:“也許是吧,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想到。”


    “你現在最想不通的是什麽?你的這些線索裏哪一點是阻礙你破案的關鍵之處?”法醫問。


    “最關鍵的?最關鍵的隻有馬校長的死了。”程鋒接著說:“我覺得馬校長的死很不正常,雖然的確是自殺,可他自殺的時機和他自殺前遇到的事情卻實在讓人匪夷所思。而且有一點我更想不通,我們昨天在馬校長的衛生間發現他很驚恐,可為什麽明明驚恐,卻偏偏醒來要讓我們不要被他的事情左右,還堅定的告訴我們他所碰到的是幻覺?”


    “一個處在恐懼當中的人,巴不得有人分擔他的恐懼,怎麽可能還要強壓著恐懼,告訴別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法醫也同意程鋒的觀點。


    “難道……”程鋒說出兩個字,突然站了起來,快速的從口袋裏拿出從馬校長保險櫃裏取來的徐如萍的捐獻書,攤開,仔仔細細的看著捐獻書的某一個地方,然後眼睛睜的越來越大。在那一瞬間,他腦子裏的有一些短路的線索居然奇妙的串聯在一起,令他的眼睛都閃出了電光。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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