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興言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一群小姑娘給撓了,還是那種專門撓臉的撓。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胭脂作坊裏跑出來的,隻記得自己出來之後根本顧不得上馬車,那群小姑娘追著他一直追出了二裏地。


    這是白興言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落荒而逃,還逃得如此狼狽。他明明是有功夫在身之人,可當他麵對十幾個小姑娘的追打討伐時,一身功夫根本就屁用沒有。那些小姑娘跟不怕死一樣,管你施不施展拳腳,我就是衝上去往你臉上撓,但凡讓她們近了身,那必然是一出的就是一道血印子。


    待白興言終於甩開身後追兵時,正好跑到一條小溪邊,他就著溪低頭去照自己的臉,好麽,差點兒沒把他給嚇死。


    這哪裏是人臉,跟個鬼臉差不多,一道道血印子把本來的容貌都給蓋住了,血還淌到了脖子根兒。這樣子就像是死裏逃生的小賊,任誰看了都得嘲笑他一番。


    白興言氣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越想越是憋氣。想他堂堂文國公,怎麽就能混得如此狼狽,連一群小丫頭都敢欺負到他頭上了?他是一品侯爵啊,那群人居然敢撓一品侯爵,他的麵子還要不要了?他白家的顏麵又何處去存?


    還有白燕語,那個三女兒剛才居然不幫著他,也不拉著那幫瘋丫頭,就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追打撕撓,還往後退了幾步。這是要幹什麽?他白家已經有兩個女兒他掌控不住了,難不成還要發展到這個三女兒也歸不了他管嗎?


    這怎麽可以!哪個大家族的女兒不是用來聯姻的,哪個大家族的庶女不是用來給嫡女鋪路的,在別人家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怎麽到了他文國公府,就如此坎坷?


    他到底造了什麽孽,居然會生出這樣的女兒來?


    白興言坐在地上憤憤不平,再想想剛剛被一群女孩子追著撓,越想越委屈,最後竟抹起眼淚來。他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哭,反正就是覺得自己這個爹當得憋屈,這個文國公做得更是憋屈。從前被葉家壓著,如今葉家完蛋了,他本來是想借此翻身的,卻發現如今竟連個女兒都管不住了。一個一個的跟他對著幹,這是要上天啊?


    不過相比起女兒上天,女兒愛上兒子才是最要命的事。


    他真不怕女兒暗戀別的皇子,他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少男少女的時候,心裏頭惦記個人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白燕語惦記誰不好,偏偏惦記上君慕豐,天知道他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頭有多恐懼。他甚至都預見了最壞的一種結局,更預見了白鶴染因為這個事氣惱他,提著把劍一劍穿心把他給殺了。


    這些設想讓他根本就睡不著也從不住,這一大清早的就跑到天賜鎮想來棒打鴛鴦,結果鴛鴦沒打成,到讓一群野鴨子把自己給撓了。


    車夫找到白興言時,就看到堂堂文國公坐在小溪邊哭呢,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他也不敢上前啊,這看到老爺最丟人的時刻,迴去還能有自己的小命在?哪家的大老爺願意在自己最丟人的時候被個下人看到?自己這絕對是要被滅口的節奏。


    於是那車夫隻稍做停留,便毫不猶豫地調頭離去,一路做著尋找自家老爺的樣子,一直尋迴了文國公府,再也沒有迴去找過。


    白興言於是坐著車去的天賜鎮,又自己徒步走迴的家,到家時累得腿都快折了。


    白花顏原本聽說父親因為白燕語的事盛怒,已經衝到天賜鎮去打人了,樂得一整天都處在極度的興奮中,就像已經看到了白燕語挨打,開始為自己計謀的成功而慶祝。


    可是等到白興言迴府之後,她就樂不起來了,因為她看到白興言受了傷,臉都花了,全是血印子,還一邊走一邊罵白燕語如今長了本事,不聽他的管束,更是揚言再不想認那個女兒,還要把林氏也給趕出府去。


    白花顏其實很願意白燕語和林氏被掃地出門,因為沒了文國公府三小姐這個身份,她就更別想跟自己爭六殿下。可是她又很在意她父親的話,在意她父親說白燕語長了本事,不聽管束了。她就在想,白燕語是怎麽個長本事法?難不成父親臉上的血印子是被白燕語撓的?


    白花顏很鬱悶,如果白燕語如今也這般彪悍,那在這座文國公府裏,最弱勢的豈不就是她自己了?她如今可是嫡女,難不成嫡女還要被庶女給比下去?


    她胡亂地想著這些時,又聽到白興言氣急敗壞地跟下人吩咐:“去查!去給本國公查清楚,三小姐的事是怎麽傳揚出去的!一旦查出散布謠言之人,絕不輕饒!”


    白花顏一哆嗦,趕緊拉著丫鬟迴了屋,然後將房門緊閉,一再的囑咐丫鬟絕對不可以說出去,誰要敢說是她做的,她就割了誰的舌頭。


    文國公府這頭白興言怒氣不消,天賜鎮那邊也好不到哪去。胭脂作坊裏的小姑娘們把白興言從上午一直罵到晚上,天都黑了還在那兒罵呢,白燕語攔都攔不住。


    當然她也沒打算使勁兒攔,畢竟她自己也生氣。多大個事兒,至於大老遠的跑到天賜鎮來罵她麽?人家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可到好,找上門兒來罵,生怕別人不知道怎麽著?


    這下好了,以前隻是上都城在傳,天賜鎮這頭並無人知曉。結果被她爹這麽一鬧,整個天賜鎮也變得無人不知了。就連掃大街的老伯見了她,都要一臉八卦地問上幾句,搞得她一整天都不願意出門。


    姑娘們將打碎的胭脂都拾了起來,發現還能用的不過兩三瓶,當時就恨不得衝到文國公府去把那位國公爺給剁吧了。更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白燕語,還歎著氣道:“三小姐真是可憐,居然有這麽個爹。以前說文國公虐待天賜公主,我還不怎麽信,總想著怎麽著也是親爹,不知道那樣。這迴我可信了,這親爹當的,還不如後的呢!”


    白燕語也覺得她這個爹還不如後的呢,可是她沒辦法改變這個現實,除了就這麽忍著,也沒什麽別的辦法。好在如今人已經在天賜鎮了,這間作坊的後院兒是她第二個家,有二姐姐庇佑著,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到這邊來。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她現在有躲的地方了,那座文國公府,能不迴就不迴吧!


    今日白鶴染依然在今生閣坐診,傍晚時分才坐馬車迴府,結果才一迴府就聽說白興言去天賜鎮揍白燕語,結果白燕語沒揍著,反到把作坊裏一大堆做好的胭脂給揍了。


    她當時就火了,這特麽的,白天葛芳曉剛跑到今生閣去和她說,胭脂閣裏的胭脂都不夠賣了,那些貴夫人大小姐們都快把店給搶光了,正急著等補貨呢!本想著作坊裏這幾日能出一批胭脂,就算不多好歹也能應應急。這下好了,都讓白興言給掀了,她拿什麽給鋪裏補貨?


    白鶴染的怒火熊熊而燃,聽說白興言此刻正在書房裏,於是氣唿唿地就奔著書房去了。


    下人們一見二小姐這個架式,便知老爺今兒又要沒好果子吃,不由得搖搖頭,心道這個老爺還真是蠢,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都不懂,也是活該被二小姐修理。


    不過白興言也有自己的道理,當他看到白鶴染怒氣衝天地找上門來時,立即主動說起這件事情:“阿染你可迴來了,為父就等你迴來呢,這事兒可真急死我了,你可一定要替為父想想辦法。”說完,便將上都城裏關於白燕語的傳聞說了一遍,然後又道,“我也不想鬧成這樣,但我今兒是真著急了,原因你知道的。你說這萬一你三妹妹真的看上了那個人,可怎麽辦?他們是……”他將聲音壓得極低,“他們可是親兄妹啊!”


    白鶴染看著這個虛偽到了極點的男人,眼中盡是嫌惡。


    “現在知道麻煩了?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早幹什麽來著?”她冷哼著道,“白興言,這就是報應!你自己作下的孽,如今報應到你自己頭上了,都不知道好好反省自己,還好意思打上我的天賜鎮。誰給你的勇氣到我的天賜鎮去鬧事的?你是不是覺得葉家沒了,你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她一步步上前,死死盯著麵前這位父親,“別想美事,葉家是葉家,你是你。我收拾完了外頭的人,自然就能騰出空來處理家裏麵的事。所以你給我小心著點兒,再給我惹麻煩,我不介意提前收拾了你!”


    白興言聽得一激靈一激靈的,“我,我當初也是被人害的。”


    “人家怎麽不害別人呢?”白鶴染真覺得這個爹怕是個傻子,“蒼蠅可不叮無縫的蛋,你自己給了人可乘之機,如今還裝上可憐了?哪來的厚臉皮?”


    她越說越生氣,特別是一想到自己損失的那些胭脂就更生氣。於是她握了握拳,惡狠狠地對白興言說:“毀了我的東西就得再賠給我,白興言,女兒家芳心萌動什麽的,咱們迴頭再說。我眼看下隻問你,毀了我那麽多胭脂,你打算怎麽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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