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起來的時候,沙漠裏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這讓肖玉華覺得整個大海道裏的沙盜,馬賊都來了。


    想想也是,自從雲初率領的這一支巨型商隊進入了大海道之初,依靠劫掠為生的沙盜,馬賊們就已經知曉了。


    隻不過商隊進入大海道的時候穿的都是普通的皮甲或者布衣,讓這些沙盜,馬賊們對於這支隊伍的實力在判斷上產生了誤差。


    誤差很大,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有鐵甲穿的武士跟沒有鐵甲穿的武士,在戰力上幾乎沒有比較的必要。


    即便是大唐府兵,也做不到齊裝滿員的鐵甲裝備,雲初的這支隊伍卻做到了。


    其實當將軍沒有那麽難。


    統領一百步卒的時候,雲初永遠是衝在最前邊的一個。


    統領五百步卒的時候,雲初一般在後壓陣。


    統領三千步卒的時候,雲初居中調配,哪裏攻擊不順利,就領兵衝向哪裏,哪裏有突破的征兆,就全力以赴砸開缺口。


    現在,雲初就在軍陣中央,鍾馗在前,張東海在後。


    雲初收起馬槊,拿起弓箭與弓兵們站在一起。


    當唐軍全員甲胄之後,就很難分的清楚,誰是將軍,誰是軍卒了。


    夜晚作戰,以弓箭為先,當鍾馗那邊的火箭騰空而起的時候,雲初這邊的弓兵也已經搭弓射箭了,就在火箭落地的時候,大片的箭雨就隨之傾瀉而下。


    沙丘那一邊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然後壓抑了很久的沙盜們就哇哇大叫著向沙丘上攻擊。


    在沙地裏火藥彈,火油彈的效果會被沙子湮沒,所以鍾馗並沒有使用這些個東西,而是不緊不慢的拉弓射箭,將羽箭射向黑暗中的人影。


    攀爬沙丘是一件非常痛苦地事情,往往向上才爬了一步,腳落下去,又會下滑兩步,即便這些沙盜都是生活在沙漠裏的土著,他們爬起沙丘來跟唐人爬沙丘是同樣的下場。


    所以,站在最前方的人都不怎麽著急,跟著鍾馗不急不緩的向黑影射箭。


    這一次肖玉華沒有貿然出擊,就跟著鍾馗拉弓射箭,按照他的看法,等月亮落山的時候,這裏的人應該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而就在這群拉弓射箭的人當中,以阿凡提最為勇猛,不但拉弓射箭,還不斷地大喊大叫嚇唬敵人。


    沙漠裏的敵人終於連滾帶爬的逃跑了。


    他們沒有強攻到天亮,沒有消耗掉唐軍的力氣,更沒有支撐到馬賊們從戈壁那邊殺過來。


    戰事進行到這一步,沙盜馬賊們的戰術已經一目了然了,先是沙盜這邊趁著夜色對唐人發起集團進攻,最好能殺進甜水井,給唐人造成一定的傷亡。


    等到天邊有亮光的時候,戈壁上的馬賊就會騎著馬衝過來,衝破唐人的防禦,然後沙盜,馬賊一起將這支巨型商隊一口吞下。


    這就是他們的計劃,不等肖玉華跟阿凡提拷問那些被活捉的受傷的沙盜,雲初這些人已經非常明白了那些人製定的粗淺的計劃。


    全軍修整,盤膝坐在自己的毯子上,靜靜地等待東方日出。


    當天邊出現一綹紫色的時候,梁英就起身站在休息了一整晚的戰馬身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黃豆喂給了戰馬。


    戰馬粗糙的嘴巴在他的手心不斷摩擦,這讓他的掌心癢癢的,等戈壁上出現了一道黑線之後,他就大聲吼道「敵襲,正東方」


    隨即上馬,與他同樣動作的還有這三千大軍中超過一半人數的正規騎兵。


    萬年縣府兵的甲胄全部都是黑色,所以等梁英上馬之後,紅色的盔瓔下的騎兵如同一坨玄鐵,等馬槊,長矛被右臂夾著舉起的時候,雲初已經不怎麽擔心這些人了,從陣仗上來看,這支軍隊的首領梁英反倒成了最緊張的一個,他的馬槊頭部的紅纓在微微的顫抖。


    當然,最丟人的並不是梁英,而是肖玉華跟阿凡提,肖玉華身著一聲皮衣,跟迴紇馬賊一個模樣,至於阿凡提,就更加的丟人了,他騎著一頭驢。


    可就是這副模樣的肖玉華跟阿凡提,反而獲得了鍾馗的稱讚。


    從戈壁地平線上湧出來的那些馬賊,百丈以外停下了戰馬亂哄哄的在戈壁上轉著圈子。


    眼看著對方的陣形有些混亂,梁英用顫抖的嗓音大叫一聲道「出擊!」


    話音剛落,他胯下的戰馬就彈射了出去,率先向馬賊衝了過去。


    溫柔騎著馬來到雲初身邊道「為什麽不藏起來呢?以至於那些人沒有衝上來,火藥彈,弓箭沒有了用武之地」


    雲初瞅著溫柔道:「騎兵隻要開始衝鋒,就必須勇往直前,半途而廢,就等著被對手追殺吧。


    梁英不愧是將門之後,時機選擇的不錯。」


    鍾馗看著已經出擊的騎兵隊伍對雲初道:「他們現在比遼東戰場上更加的彪悍了。」


    雲初大笑道「猛士都是勝利喂養出來的,隻要他們覺得自己所向無敵,那就真的有可能做到所向無敵」


    鍾馗聽了雲初的話,一笑了之,不過他的笑容中滿是傲意。


    娜哈站在馬車車轅上笑的快活不成了,主要是阿凡提被騎兵們遠遠地落在後麵,還用鞭子拚命催動驢子的模樣過於可笑。


    「有阿凡提這樣一個生死都不願離開肖玉華的部下,就說明肖玉華這個小子做人不算失敗,至少還有一個人願意生死相隨」


    對阿凡提此時表現平日裏最喜歡笑話人的溫柔意外的沒有笑,眉眼中滿是對阿凡提的欣賞。


    雲初笑道「你是貴人,是一家之主,當然最欣賞生死不渝跟著主人的仆人,你難道不覺得這種欣賞有些變態嗎?」


    溫柔斷然道「不變態,等一會阿凡提迴來了,應該受到嘉獎」


    張東海追擊沙盜迴來了,兩手空空,看他驕傲的樣子,戰果應該很好。


    「末將追出兩個沙丘,毀掉他們堆積在沙窩裏的水囊就迴來了」


    雲初笑著點頭表示認可,甜水井是方圓三百裏地唯一的飲用水,水源地。


    如今,他們的水囊被破壞了,不論那些沙盜這個時候跑的有多遠,想要活最後還是要來甜水井的,張東海這一手做的非常惡毒。


    非常符合雲初將這一帶的沙盜一股殲滅的想法。


    如今,盤踞在甜水井的強盜死光了,一旦周邊有實力的沙盜也被斬殺,那麽大海道這條經商捷徑,至少可以平安五六年。


    除非整個西域人的生活環境有一個徹頭徹尾的改變,否則,西域的強盜,沙盜,馬賊是殺不幹淨的。


    在雲初看來,幾十年內,西域人的生活環境依舊不會得到大的改變,除非大唐下定決心開始徹底的整肅西域,將這裏真正的納入大唐管理,否則,以西域人散漫,多變,多疑,嗜殺的性格,不可能得到真正和平。


    而大唐目前最大的事情便是都城搬遷,李治武媚兩口子要把文武百官以及絕大多數官府衙門搬去神都洛陽,這會花費天量的金錢以及物資。


    此時此刻,絕對沒有興趣將大唐的資源向西域之地傾斜的,就算他們夫婦答應,也過不了文武百官那一關。


    西域是羈縻地,是大唐抽血的地方,隻要這裏一直有血可以抽,他們就會一直抽下去,哪怕西域被抽死他們也不會有半分的憐憫。


    梁英的騎兵在跟馬賊進行了短暫的交鋒之後,就正式開始了他們的屠殺之旅。


    馬賊們騎乘的戰馬素質是遠遠不及大唐府兵的,而馬賊們的個人素質,也是遠遠不及大唐府兵的。


    再加上大唐府兵的戰馬腳掌上都訂著馬掌,在滿是碎石的戈壁上,那些馬賊們是逃不出他們的掌心的。


    「轟,轟,轟」遠處出來了稀稀疏疏的雷火彈爆炸的聲響,這是大唐騎兵正在用雷火彈將聚集在一起的騎兵炸的分開。


    這個時候,地方騎兵越是散亂,麵對成群結隊的大唐騎兵就越是沒有抵抗之力。


    大軍還在作戰,將軍們就沒有迴營休息的餘地,火頭軍已經開開始做飯了。


    軍中的大盜們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行囊,隻要梁英把馬賊們剿滅,他們就要押著活捉的馬賊直奔馬賊的老窩,拿迴來屬於這支商隊的戰利品。


    這些人知曉自己之所以能來,唯一的原因就是縣尊,準備讓他們來幹一些髒活。


    因此,他們非常的自覺。


    大盜頭鎮三山目搓著手小心的來到雲初麵前,施禮道「縣尊,我們人手不夠」


    雲初淡漠的道「自己想辦法」


    鎮三山連忙道「求縣尊準許卑下等人抓一些活牲口」


    活牲口並不是牛馬駱駝,在西域指的便是俘虜奴隸。


    雲初想了一下道「糧食自籌」


    鎮三山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卑下絕對不會用咱們的糧食去養活牲口」


    雲初皺皺眉道「以後把活牲口這個名字忘了吧,換一個沒那麽侮辱人的」


    鎮三山嘿嘿笑道「那就隻有勞力這兩個字了」


    鍾馗在一邊道「別把事情做的太過分,我們畢竟是大唐人,我們是人,不是野獸」


    鎮三山連忙道「將軍說的是」


    鍾馗又道「我不攔著你們發財,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否則,他日下了十八層地獄之後,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鎮三山自然是連連點頭,如今,鍾馗在終南山弄出來了一個十八層地獄的事情,已經在軍中傳開了,再加上前些天斬鬼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不由得鎮三山這等心中有鬼的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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