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鯤哪還有師者的風度,衣衫零亂頭發不整,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曉萍。”他滿臉堆笑的喚她。


    曉萍見狀,傷心羞惱全湧了上來。一晚上沒睡好,額頭又繃得疼了。


    “曉萍。你聽我解釋——”


    曉萍嗓子暗啞:“你跟我解釋沒用。”她撇開男人就走:“你迴去吧。別耽誤我辦正事。”


    “曉萍曉萍。”寶鯤委屈不已的跟在她身後,“我真的從來沒想過跟你離婚。是。我們剛結婚時確實是沒有感情,但是這麽多年來,我對你咋樣,你心裏還不清楚?”


    曉萍想起這些年來相處的細節,寶鯤考出特級教師證後淩晨起來排隊給自己買了根金墜子。還有珊珊,他是真心把珊珊當親閨女教導。越想,她越心酸。眼淚直往外湧。


    “曉萍。跟我迴去吧。”寶鯤牽著她手腕,“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的。”


    曉萍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止住眼淚:“你怎麽就不明白?現在的問題不在你和我。是佳瑩。”


    寶鯤噎了噎:“佳瑩那邊我會好好勸解開導她的。”


    “沒用。”曉萍聲音中透著疲倦,“我把她養那麽大,沒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可在她心裏我就是個保姆。她那個性子我是最清楚不過的,認定了就扭不迴來了。”


    寶鯤慌了:“不會的。我們再多給她點時間——”


    “寶鯤。”曉萍抹了把臉上的淚,“事到如今,我和佳瑩,你隻能留一個。她是你親女兒,我爭不過她,也不想爭。就這樣吧。”


    寶鯤攥緊她手腕:“不是。事情哪到這地步呢?佳瑩小孩子脾氣,我爸都放話了。絕不讓賀倩再進家門。我爸的話你總信吧?”


    曉萍目帶憐憫的望著他:“那是你親閨女。你放不下她的。我也不想做她口中的惡人。改天咱們上市政府打張離婚證吧。”


    寶鯤驚呆了:“不不不。你胡說什麽啊。佳瑩、佳瑩她遲早要結婚,那時候她搬出家去也管不著咱們了呀。你別想些有的沒的行不行?”


    曉萍反問:“你舍得和你閨女斷絕關係不?”


    寶鯤反反複複的道:“不至於,真不至於。”


    曉萍笑了笑:“你還不如我了解佳瑩。”她頓了頓,“寶鯤,這事我也不怪你。如果我閨女讓我選,我也選我閨女。迴去吧。等我安頓好了,我會去找咱爸好好說道的。”


    寶鯤急得不行:“你怎麽就鑽牛角尖了呢?”


    曉萍無力的歎口氣:“這樣吧。你和佳瑩好好談談。她能接受咱家維持原樣,我二話不說就迴來。”


    寶鯤連聲道:“好好好。我立馬找她做思想工作。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他頓了頓,“我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


    曉萍跟他結婚多年,頭一迴聽到他對自個兒說肉麻話,登時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


    她心裏滴咕:人家一天到晚甜言蜜語不斷的,也不怕得皮膚病。


    寶鯤得了曉萍的準信,直接找到女兒的舞蹈團。


    佳瑩練了一天的功,晚上約了親媽吃飯。見到父親滿麵焦急的來找自個兒。心中微動,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走:“爸你來得正好。跟我吃飯去。”


    寶鯤想著跟女兒邊吃邊聊也好。於是道:“你找個清靜的店兒。”


    佳瑩撇撇嘴:“西餐廳,清靜吧?”


    寶鯤哦了聲:“要包房。我有事跟你談。”


    佳瑩見父親凝重的表情,知道他是想跟自己談閔姨的事,不以為然的道:“當然得包房咯。”


    寶鯤騎著自行車來的,正想問女兒飯店在哪兒?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他身邊。


    搖下車窗裏露出賀倩驕傲美麗的臉。


    寶鯤怔住:“你怎麽也來了?”


    佳瑩給她媽施了個得意的小眼色,打開車門道:“爸。走吧。今天媽請客。”


    寶鯤握著車龍頭,遲疑了片刻道:“你告訴我飯店在哪。我自個兒過去。”


    佳瑩登生不悅。賀倩立即給了他一個地址:“到了餐廳你報我的名字就行。”


    寶鯤一踩腳踏板:“好。你們等我。”


    佳瑩坐車上沉著臉滴咕:“爸也太不知好歹了。”


    賀倩看了她一眼:“別這麽說你爸。現在這個世道像你父親這樣的男人,不知有多珍貴。”


    佳瑩眉一挑:“所以,你還不快把我爸追迴來?”


    賀倩笑而不語。


    佳瑩又道:“我給你當助攻。”她得意洋洋,“前天我已經想法子把閔姨氣走了。爸今天來找我,肯定是為了教訓我的。您一會可得幫襯我。”


    賀倩不由訝異,她女兒的手段還真不小。


    “說說。你是怎麽氣走她的。”


    ……


    半小時後,寶鯤終於抵達“oldtime西餐廳”。


    從門麵裝修來看,餐廳新開張沒多久。生意很好,店裏坐滿了衣履光鮮的顧客。慵懶的爵士樂配著牛排和黃油交織的香味讓寶鯤有瞬間的恍忽。仿佛又迴到了少年時和賀倩約會戀愛的場景。也是這樣昏黃卻溫暖的燈光,羞澀的他對麵坐著巧笑倩兮的姑娘。


    營業員的指引下,他踏進包間。再看向賀倩的目光已經帶上了些許溫柔。


    賀倩笑道:“我已經點好了。都是你以前愛吃的。”


    佳瑩咦了聲:“爸以前和媽媽一起來吃過西餐?好浪漫啊。”


    寶鯤輕不可聞的歎息:“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很久不吃牛排了。”


    賀倩溫婉笑道:“嚐嚐這兒師傅的手藝比以前如何?”


    寶鯤淺嚐了下前菜,久違的味道突然激發了他的沉睡已久的西餐的記憶。他驚訝的嚐了沙拉,又喝了口奶油蘑孤湯。眼眶不由慢慢的紅了。


    佳瑩笑問:“爸。跟你們以前吃的西餐比怎麽樣?”


    寶鯤看向賀倩期盼的眼神:“是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餐廳的大廚?”


    賀倩含笑點頭:“對。我費了不少力才把大廚請出山。”


    寶鯤愕然:“你?!”他環視包間,“這家餐廳是你開的?”


    “對。”賀倩優雅的叉了塊蔬菜送進嘴裏,輕咀了幾下感受著純正的蛋黃沙拉醬的滋味,咀著咀著,眼眶卻紅了。她低聲道,“本來這家餐廳是我送給你的見麵禮。沒想到……”她側過頭,露出的頸線美如天鵝。“算了。”


    佳瑩急道:“爸。媽這些年,為了我們都沒結婚呢。”


    寶鯤沒吱聲,正好牛排送了上來。他一刀切開煎得香氣四溢的牛排,露出內裏的生肉和淌出的血水,抬頭對營業員道:“不好意思。年紀大了吃不了五分熟的牛排了。請幫我煎到七分熟。”


    營業員應聲撤下了牛排。


    賀倩母女對視一眼,相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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