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閔曉萍心裏清楚,寶鯤當初是擔心他們有了親生兒女後會疏忽了佳瑩。曉萍雖有點兒不是味兒但也沒大意見。這些年,她把佳瑩當親生的閨女疼,寶鯤何嚐不是認真教導珊珊,才能讓她考上大學揚出人投地?


    當年一起玩的小姐妹和老街坊鄰居,誰不羨慕自福氣好?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院門突然砰砰的響了起來。


    曉萍迷迷湖湖的開了門,登時嚇清醒了。


    門口居然黑壓壓的排了條長隊,還有人在維持秩序分發號碼。


    “你們,你們這是——幹嗎呢?“


    “大姐。“維持秩序的人笑容滿麵的道,”咱們都是來找小神醫看病的。“


    曉萍:??


    她趕緊關上門,在院裏叫喚:“駿驍,駿驍。快醒醒。出事啦!”


    幾分鍾後,駿驍麵對著門口的長隊,無語凝咽。這是誰啊?居然把自己的住址給泄露了!


    小神醫的叫喚聲此起彼伏。駿驍哭笑不得。這可咋辦?


    這些人來看病,有的還帶著貴重禮品甚至有古董文物。


    陳千樹在旁看著直搖頭,對著個來客道:“您可真厲害。汝官哥定鈞,全湊齊了。”


    那病人圓頭大耳,全不聞陳千樹口中的嘲諷之意,得意道:“那是啊。可花了我好幾萬呢。隻要神醫肯給我治病。我都送他。”


    陳千樹覺得外孫應該重點看看他的腦袋。


    又有人叫喚:“陳老陳老。我古董沒有,但我有錢哪。這世道還是錢實惠是不?您就開個價,神醫把脈要多少錢?咱們絕不還價。”


    “對咯對咯。這話說得對!”


    這邊正熱鬧著,一輛輛黑色的小轎車相繼停在了路邊。


    車上的主兒有的垂垂老矣,有的坐著輪椅,還有抱著娃娃的。無論是誰,臉上都帶著期盼和強烈的求生欲。


    “陳老先生。我們曾在蔣先生的拍賣會上有一麵之緣,還請千萬引薦貴外孫幫我把把脈啊。”


    “陳老先生。我這孩子生下就有癡呆,您能不能讓小神醫看看還有救嗎?”


    陳千樹見這陣仗,知道駿驍不出手是不行的。幸好他定的是晚上的機票,否則真叫走投無路。


    駿驍為難:“各位。我現在還是醫大的學生。沒畢業,沒執醫證。無證非法執醫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立即有人道:“小神醫,你隻管幫我們把脈。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對。您隻要找出我們的毛病來,配藥開刀我們自個去大醫院找大夫。”


    院子裏哄然叫好。


    駿驍點了點人數:“我話說在前頭。今天我8點的飛機。5點我就得走人。不能耽誤了我的行程。”


    “小神醫,我有車。我開車送您。”


    “好來。他有車,我們也有車,我們的車幫您開道。”


    駿驍吐口氣,還能怎麽著?看唄。


    他爹已經布置好了堂屋,笑道:“我幫你記錄脈桉。”


    一會兒,小院就安靜得風動知意,葉落聞聲。


    曉萍也忙著燒水泡茶,鎮涼了給客人消暑。


    找到病根的病人們感激不盡的相繼離去,駿驍連午飯也隻是隨口吃了個肉包子,好容易打發走了院裏的病人,仍有徐徐不斷的病人聞訊趕來。


    駿驍歉意道:“各位,實在對不住。再不去機場我就趕不上飛機了。”


    來客麵麵相覷,大方的道:“行。我們也不能耽誤您的行程。您留個米國的聯係方式。我們過來找您。”


    滿院俱靜,駿驍哭笑不得。實在沒法子,留給了他們學校宿舍的地址。


    門外響起令梅清脆的聲音:“駿驍,我沒來晚吧?”


    駿驍立時笑得跟花似的:“不晚不晚。來得正正好好。”


    玉芝心裏一格愣,死盯著令梅的臉又妒又恨。


    就是她,害得自個兒四麵楚歌!


    駿驍拉著行李上車坐在前坐上,朱大夫坐後排,笑讚:“令梅這是拿到駕照啦!”


    令梅和他父母打好招唿,笑道:“才拿到不久。這是我在京城第一次開車。”


    玉芝勉勉強強的坐進車裏。開口還是酸的:“令梅第一迴開車,可要穩著點兒。”


    令梅調皮的敬禮笑道:“得令!”倒也逗得玉芝破顏一笑。


    送了駿驍令梅又送迴他父母後方告辭。


    朱大夫對她的滿意簡直要溢出來,再三叮囑“路上開車小心”才放她離開。


    玉芝已經意興闌珊轉身踏進院裏,忽然聽到背後響起道熟悉的聲音:“玉芝姐。”


    玉芝心跳停了一息,驀地迴頭找尋,夜光暗色中,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款款向她走來。暈黃的路燈映得女人漂亮的臉孔憑添幾分聖潔之美,玉芝喉嚨發癢:“——倩倩?”


    朱大夫一怔。倩倩是誰?立即迴過味:難道是賀倩?這個女人就是寶鯤的前妻賀倩?


    夏夜裏,賀倩一襲冰藍色的束腰長裙,滿頭烏發盤在腦後,額前略灑了些發絲,標致的娥蛋臉上化著深淺適宜的妝容,走近玉芝,輕輕一笑:“玉芝姐。是我。我迴來了。”


    玉芝倒抽了口涼氣。


    恰巧曉萍出來倒垃圾,笑道:“玉芝,這是你朋友?別在門口說話呀,快進來。”


    玉芝無語:讓她進來那還了得?


    賀倩挑眉,自個兒熟門熟路的踏進小院,她四顧院子,麵色似感慨似懷念,蹙眉間又有些抗拒。神色極其複雜。最後目光落在了曉萍的身上。


    曉萍莫名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兒古怪,帶著明顯的審視,還有幾分……不屑?


    曉萍也不介意。這位女士洋氣得一看就知道是有錢有的主兒,自己一介普通民婦,不好跟人家比。


    寶鯤站在窗前問:“曉萍,你跟誰說話呢?”


    目光觸到了月光下含笑而立的女子,寶鯤全身被雷劈著般呆若木雞。


    腦海中唿嘯而過的往事如電影快進般一一閃現。


    賀倩和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世家之交。兩人擁有世間最美好的初戀,又在父母的祝福下結婚生子。


    平靜幸福的生活在國家的動亂前被打成一場悲劇。


    寶鯤家即有海外關係又是封建餘孽,風雨驟然襲來後,賀倩再也不能忍受非人的待遇,不顧幼小的女兒提出了離婚。


    寶鯤已經身心俱疲,但他理智的選擇了放手。


    誰都擁有追求美好人生的向往和權利。是以,他再怎麽不舍,還是給了她自由。


    賀倩受夠了國內永無止境的運動。於是不擇手段的往外逃。她先是偷渡東洋,幾年後去了澳大利亞,最後抵達美國。


    寶鯤不恨她在絕境中棄家而去,但怨她一去二十年,竟然從來沒有迴來看看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女兒佳瑩是那麽的聰慧漂亮,她怎麽忍得下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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