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一對母女衣著不凡,身上的衣裳都是最近流行的款式,最晃眼的是婦人手腕上掛著綠盈盈的玉鐲子,少女腕間一塊上海牌的手表。


    “呀,已經有人先來了啊。”韓雪芬瞧了兩眼靠窗的上下鋪,皺皺眉,轉身客氣的問,“這窗邊的下鋪都已經有人啦?”


    令梅和曉芹,呂芳草和裴輕雪各占了靠窗左右的兩個上下鋪。呂裴那排多放了兩張高低床,對麵相應的位置是六隻大高櫃。


    杜淩一看這家人的模樣就不是好相處的。她澹澹一笑道:“是呀。咱們來得早,可不就先到先得了?”


    韓雪芬見杜淩的衣著打扮和說話的語氣氣度不凡,笑了笑,目光看向芳草和輕雪。


    裴輕雪澹聲道:“我有鼻炎。”


    韓雪芬登時一噎,有鼻炎選靠窗的位置無可厚非。她不禁有點兒為難的看了眼女兒。


    “靈齡,你看要不就牆邊的下鋪?”


    許靈齡冷著臉將行禮隨手一甩:“還能怎麽著?”


    她身後的女生勸道,“靈齡,你看這房間打掃得多幹淨?連我們的床鋪和桌子都擦過了呢。謝謝你們呀。我叫夏明霞她叫許靈齡。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說著她從網兜裏翻出盒糕點放桌上,“這是家裏自己做的蜂蜜鬆糕,你們忙了一早上餓了吧?先墊墊肚子。”


    裴輕雪滿意夏明霞的態度,給她麵子,上前挑了塊糕點:“謝謝。”


    明霞感激的衝她一笑。


    其餘三人也各自拿了糕點道謝。曉芹驚讚:“你自家做的鬆糕嗎?真好吃,比上海帶迴來的雲片糕還好吃!”


    明霞一邊忙著支蚊帳,一邊道:“你們喜歡就好。以後我再多做些。”


    曉芹忙道:“那怎麽好意思?”


    明霞迴頭衝她們一笑:“又不值幾個錢。”


    她先幫許靈齡鋪好了床,再去收拾自己的上鋪。韓雪芬作為家長卻站在邊上看著也不搭個手,還是杜淩看不去幫了她一把。明霞不好意思的低聲謝了。


    眾人不禁為她們的關係感到好奇。


    許靈齡扇著把檀香木扇子滿麵嫌棄的打量屋子:“這宿舍怎麽住人?連風扇都沒有。熱死人了!”


    韓雪芬溫溫和和又無奈的解釋:“你爺爺一定讓你讀一中。來都來了,你還想退學不成?”


    許靈齡惱火的把扇子扇出殘影:“知道了知道了。”她瞪一眼明霞,“你還不快去打水給我倒茶洗臉?”


    明霞趕緊拎著兩隻熱水瓶下樓打水。


    眾人見狀倒抽口涼氣。難道夏明霞是許家的傭人?


    許靈齡見到大家臉上的不解,得意道:“明霞是我家保姆的孫女。”


    令梅和輕雪都不由皺了皺眉頭。能用得起保姆的家庭,非富即貴。宿舍裏來了個千金小姐,這日子可沒法太平了。


    韓雪芬如期看到了諸人的震驚和忌憚,臉上笑容愈加恬澹。心中卻暗暗奇怪。都說一中收的都是些窮酸,沒想到這些小姑娘條件看著也不是很差。她甫進屋就注意到了令梅,腦子裏轉過無數的念頭。蕭令梅,今年南平中考成績第一的尖子生。靈齡和她分到一個宿舍,毫無疑問是老爺子和丈夫特意關照的緣故。而且這姑娘長得跟仙女似的。這樣的孩子以後培養好了,大有用處。


    一會兒明霞滿頭大汗的迴來了,韓雪芬拉著她到外頭交待了番,才迴來跟女兒告別:“靈齡,有明霞照顧你,我也放心些。有什麽事兒你就打電話迴來跟我說。我就算坐飛機也會飛來幫你解決的。”


    許靈齡不耐煩的道:“知道了。”


    韓雪芬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了。


    杜淩也和女兒道別,捏了把她的臉道:“周末迴來媽給你燒好吃的。”


    曉芹長這麽大第一次和父母分開,直送她到校門外才紅著眼眶迴來。但她的愁緒很快就被令梅的番茄治愈了。


    吃了明霞帶的點心,令梅有些不好意思,順手洗了些家田裏種的番茄放桌上供大家解暑。


    “哇。又能吃到令梅家的番茄了。想死我了。”曉芹張口一咬,番茄特有的酸甜味兒立時崩發了出來,在屋裏久久的消散不去。


    這香味惹得裴輕雪詩興大發,念了首“番茄架下春光現,花香自引蝶來戀。待到滿麵羞紅時,與花爭豔俏流年”。隨後也不客氣的取了隻輕輕一咬,閉上眼無限迴味,半晌才疑惑的對令梅說,“你家的番茄味道,倒是和雲濤飯店的一樣。”


    曉芹搶答:“你舌頭真靈。雲濤飯店用的就是令梅家的番茄呢。”


    許靈齡聽著眉一挑,有些意外。令梅穿著打扮頗有幾分精致,氣質也脫俗。竟是個農家女嗎?


    曉芹連扔了兩個大番茄到芳草和明霞的懷裏:“來,你們也嚐嚐。”


    芳草臉通紅,拿也不是拒絕也不是:“這怎麽好意思?”


    曉芹笑嘻嘻:“吃吧吃吧。這麽熱的天放壞了反而浪費。”


    芳草想了想,換了隻最小的,笑道:“我胃口小,吃不了大的。”


    令梅和曉芹都注意到她纖瘦的身子和打著補丁的衣服,不動聲色的笑道:“我最羨慕胃口小的人。不用費力就能保持身材。”


    曉芹應和:“可不是。咱學都學不來。”


    芳草展顏一笑,開心的啃起了番茄。嗯,學校的同學很好相處,哇。番茄真的好爽口啊!


    明霞起先也沒在意。外頭的蔬菜水果再好吃也比不過許家的特供。哪知她嚐了口之後,眼睛都瞪圓了,驚讚:“不愧是供飯店的番茄!好吃!”


    大熱天吃一隻令梅家的番茄,熱暑全消,被汗水堵塞的毛孔都順暢了。


    靈齡看她的模樣不像是作假,目光不禁就有點疑惑的轉向桌上最後一隻番茄。


    明霞順手就遞了給她,微微激動的道:“平時都要花錢去飯店裏才吃能到的美味,現在白送。你呀,不吃別後悔。”


    許靈齡沒好氣的奪過番茄:“拿濕毛巾給我。”


    明霞便洗了毛巾給她。待她吃完番茄擦好手嘴,再去洗晾。


    曉芹看著直翻白眼,偷偷對令梅道:“換過去她這作派就是資產階級大小姐。不被批鬥才怪。”


    令梅提醒她:“你別招惹她。估計是哪家高幹子弟。咱們惹不起躲得起。”


    曉芹嚇一跳:“高幹子弟?!不會吧?”


    令梅橫了她一眼。曉芹立即道:“聽你的。我聽你的還不行?”


    好在許靈齡縱使脾氣嬌橫了些,有明霞在邊上幫襯,大夥平時對她敬而遠之,總算是太大平平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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