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漢延外套白大褂,裏頭是件深藍色的中山裝,整潔且一絲不苟的衣領可窺見他性格的嚴謹。身邊麵容端莊的婦人背著藥箱,就是他的妻子陳玉芝。玉芝是BJ人。當年和朱大夫一同插隊落戶的學生。兩人在異鄉相依為伴,最終喜結連理。</p>


    “越山哪。”朱大夫才打了個招唿,一眼瞅到桌上的茯苓。刹時張大嘴合不攏,激動的幾步跨了過來,“好大的茯苓!”</p>


    他圍著茯苓又摸又看,轉了幾圈,臉上的笑容怎麽也止不住。</p>


    “我在雲來村將近二十年,第一次看到這麽大,品相這麽好的野生茯苓!”他扭頭問越山,“怎麽,是你找到的?我說你呀,怎麽想起去挖鬆樹根的?哈哈哈,運氣真不錯。”</p>


    “爹,是令梅挖到的。”駿驍忙替蕭家解釋了一句。</p>


    “令梅?”朱大夫眼前一亮,這丫頭竟這般漂亮了?不由感歎,“所以要讀書啊。讀了書,懂的知識就多,才能有更多機遇嘛。”</p>


    令梅聞言,心有戚戚的點頭。</p>


    陳玉芝見狀去屋裏泡了幾杯茶出來:“山上下來累了吧?阿梅,喝茶。”她瞧著令梅清麗無儔的麵容,暗想,令梅還沒長成已是這樣的容貌,再過幾年還不知美成什麽樣呢。也不知村裏哪個小子有這福氣,摘了這朵花去。她瞥到兒子粘在令梅身上的目光,笑容一收。</p>


    朱大夫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你們既然把茯苓送到我家了。那我也不跟你們客氣。這野生的茯苓確實精貴,但還沒精貴到人參、首烏的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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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梅蕭爹點頭表示讚同。</p>


    朱大夫心中一寬,續道:“我也不會虧了你們。這麽大的茯苓也確實少見,市麵上現在的價格,按品質一斤從二十到三十不等。”</p>


    蕭爹立即道:“咱們村多虧朱大夫照顧,您算便宜點就行。”</p>


    朱大夫笑容更濃:“也不能讓你們吃虧。你家有三個娃要讀書呢。”</p>


    最後敲定26元一斤,六斤的茯苓賣了156塊錢。</p>


    拿著錢,蕭爹和令梅歡歡喜喜的迴去了。</p>


    沒走幾步,駿驍拿了個小紙包追上來遞給令梅:“我家自己配的枸杞茶。你晚上讀書累的時候泡一杯,明目清神。”</p>


    蕭爹側過頭,心裏泛起股酸臭。</p>


    令梅略為尷尬的謝過,快步走了。</p>


    蕭爹在後頭滴咕:哼,高攀個屁!咱令梅還瞧不上你呢。</p>


    迴到家,蕭爹將茯苓的錢給羅桂香收著。</p>


    羅桂香歡喜得不行,看著令梅聲音都軟和了幾分:“明天我一早給去買肉,再買兩條馬交魚做魚丸吃。”</p>


    令昀拍手大叫:“好好,有肉肉吃咯,有魚丸吃咯。”</p>


    令梅也期待起羅桂香的廚藝。</p>


    隻有令暉狐疑不定的望著姐姐:“是你找到的茯苓?”</p>


    令梅看了眼自己的同胞弟弟,澹然道:“是。”不等他問就繼續道,“學校裏有地誌介紹,茯苓的圖就掛在學校圖書館呢。”</p>


    令暉不吱聲了。就算知道茯苓長啥樣,長在哪兒,但是真能找到茯苓,確實是令梅的運氣。</p>


    好在有了這筆錢,開年姐弟兩人的學費是不用愁了。娘早跟他說過,等令梅綴學定親後,省下的學費和彩禮,就夠自己讀大學了。</p>


    次日大早,令梅按日常習慣到菜地裏墾了新鮮的蔬菜迴來洗淨了擱灶邊。忙完後迴到堂屋,破天荒的看到飯桌上有碗用料極多的麵線湖,油條,蝦仁、豆腐,還有半個雞蛋,香氣四溢。</p>


    令暉令昀吃得滿嘴噴香。</p>


    她娘笑吟吟道:“你也趁熱吃。我去幫你們準備午飯。”</p>


    令梅暗裏好笑:羅桂香這個婦人也算好相處。隻要能賺到足夠的錢,她不會吝嗇也不會為難人。</p>


    麵線湖鮮美可口。令梅吃得肚子飽飽身體暖暖的,拎著食盒上學了。</p>


    蘆墟鎮離雲來村有三公裏的路。不算太遠,但每日靠腳來迴走,路況又糟糕也夠累人的。原主能夠支持這麽久,著實不容易。</p>


    令梅好不容易走到村外通向城鎮的馬路上,身後響起自行車的鈴聲。</p>


    “令梅。”</p>


    令梅聞聲迴頭,眼前躍入一張幾乎夢幻般色彩的畫麵。</p>


    紅日初上,漫天的朝霞裏,有個俊美可愛的少年身著白襯衫,黑發飛舞,騎著自行車,如太陽神般降落在她身前。</p>


    “令梅。發什麽呆呢?”</p>


    朱駿驍輕輕拍了拍她腦袋:“快上車吧。”</p>


    上,上車?</p>


    令梅搜索了番記憶,這才想起,原來自己到鎮上讀初中起,不論風吹雨打,朱駿驍都會在村外的大路上等她。這麽一送,就近三年。</p>


    難怪原主一口一個駿驍哥,還真是青梅竹馬的好哥哥啊。</p>


    她也不矯情,坐在車後座,攥緊駿驍腰間的衣服。令梅暗暗為原主和少年難過。這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相愛的人陰陽兩隔。好在惡有惡報,你倆也算大仇得報。</p>


    朱駿驍歡快的唱著學習**好榜樣,一路叮叮當當的騎到學校。然後像個老媽子一樣叮囑令梅:“上課仔細聽講,下課等我來接你。有不懂的你整理來問我。”</p>


    令梅點頭:“好。”</p>


    經過的同學跟她打招唿:“蕭令梅,你哥哥真好,天天送你上學。”</p>


    令梅含笑和同學一起入校:“是呀。”</p>


    令梅怕同學說閑話,對外聲稱駿驍是她村裏的表哥。</p>


    仙雲初級中學不大,是用解放前廢棄的棉廠改建的,操場、籃球場、食堂、該有的都有。學校沒有食堂提供午餐,但提供熱飯的服務。早晨學生們帶來的飯盒統一放在食堂外的架子上。到了中午,食堂師傅再把蒸熱的飯盒放迴架子供學生們自取。</p>


    這個時代物質貧乏,大家的飯盒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鋁皮製的長方盒子,所以必不可少的,大夥兒都在盒蓋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蕭爹別出心裁,在女兒的盒蓋上用小刀畫刻了朵帶芯的梅花。在兒子的飯盒上刻的是個陽光四射的小太陽。</p>


    令暉很是嫌棄父親的創意,自個在太陽邊上補足了名字,令梅隻覺得父親心靈手巧,很喜歡這朵梅花。</p>


    走進教室,她的同桌唐曉芹用力向她招手:“令梅,快來,你快幫幫我,這道題我昨晚上想了一小時都沒想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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