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吉這樣的舉動,看得我一陣惡心,同時也在好奇,那個正在被穀吉猥褻的佳雪到底長什麽樣兒。


    之前一直在聽他說,佳雪怎麽怎麽好,多麽多麽純……現在一看,真他媽的是差點兒沒純瞎了我的眼睛……


    這時候點唱tv的畫麵一轉,包間裏的光線突然變得明亮了許多,因此,恰好讓我看到了那個佳雪的臉。


    然後,我的心,就仿佛被利刃狠狠地剜了一下。


    於此同時,那個“佳雪”也看到了我,潮紅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難以形容的驚慌、絕望、彷徨、以及完全的不可置信。


    這還是我從認識夏小雨到現在,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如此複雜的情緒。


    沒錯,走進包廂的人,正是跟我相處了兩年多,前段時間才剛剛分手的夏小雨。


    穀吉察覺到我和夏小雨相互對視,當即又在夏小雨的裙子裏狠狠的掏了一下,這才有些戀戀不舍的抽出髒手,一臉興奮的對著我說道:“王總啊!這個好!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佳雪!特別純!哈哈哈,上次在酒店陪我的時候,她還掉了好幾次眼淚呢。”


    這一刻的我,坐在豪華舒適的沙發上,看著穀吉口中在酒店掉過好幾次眼淚的“佳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這種痛,歇斯底裏,蝕骨灼心,是我在以往的青春當中,從未體會過的。


    我承認,自己在分手的那段時間,是恨她的,那是因為她找到了更好的歸宿,拋棄了我。


    那種恨,來源於人性,源於我的不甘。


    當我得知她被鞋拔子臉玩弄,並且被甩掉之後,那種恨,就漸漸的變成了擔心。


    然後,那份擔心,又隨著她的墮落,化作了隱隱的心痛。


    直到此時此刻,那種隱隱的心痛,在夏小雨驚慌無措的眼神之下,驟然爆發了。


    痛!


    很痛!


    劇痛無比!


    痛得我兩行淚水,洶湧的奪出眼眶,痛到我無法唿吸。


    我在想,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她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她!會變成這樣?


    我應該怪誰?


    兩年多的用情守候,誰能輕易放下?


    盡管,我已經很努力的讓自己學會釋然,可是,誰能幫我抹去兩年多的迴憶?


    隻要她有過那麽一個刹那,是喜歡我;隻要她有過那麽一滴眼淚,是因為我,她就值得我為她心痛。


    我真的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中充滿著怒火和憤恨,整個胸膛,都仿佛要炸裂開來。


    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穀吉滿是詫異的走了過來小聲問我,說:“王總,您這是……”


    我哭著抓起茶幾上還剩下半瓶的芝華士,猛地朝著自己口中灌去,酒入愁腸,愁更愁,情更痛。


    直到把整瓶酒喝幹,我倒握著酒瓶,狠狠地砸向了穀吉那張滿是迷惑的臉。


    砰的一聲。酒瓶沒碎,他的臉上也沒有受傷,於是我又舉起酒瓶,再次朝著他的臉上砸去。


    穀吉發出一聲驚叫,懵逼的掉頭就跑,跑到包廂的中間,一臉緊張的問道:“王總!你為什麽打我呀?”


    我淚流滿麵,把酒瓶摔在他身前的地麵,指著他罵道:“草你媽的!你錯了!你錯了!你錯了……”


    穀吉麵紅耳赤的看著我,又看了眼夏小雨,似乎猜到了什麽,忙不迭地說:“是是是!王總你別動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聲嘶力竭的罵道:“滾!你錯了!滾!滾!”


    穀吉趕忙到沙發上拿起挎包,說:“好好好!王總,我滾,我滾,改天咱倆再聚哈,我這就去買單,買完單就滾,酒水我就不退了哈,她們的小費我直接給吧台……”


    “滾!”


    朝著穀吉咆哮了一聲,我又看向夏小雨,止不住的抽噎道:“還有你!你也錯了!你也滾!滾!”


    夏小雨的眼中也流出了淚水,卻沒說話,默默的轉過身走了出去。


    看著她離去時的背影,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仿佛被抽空了靈魂,渾身癱軟地倒在了沙發上。


    那十二名酒水推銷員看到我這副模樣,其中一人小聲問道:“王總,您……您還需要我們……”


    “滾!”


    十二名酒水推銷員如同躲避瘟疫一樣的逃離了房間。


    我啟開一瓶啤酒,痛哭著仰起頭,咕咚咚的灌著自己,同時,記憶中不斷響起那些年她所留下的聲音:


    那是我和她認識三個月的時候,她在校園裏露出晨曦般的微笑,對著我說:“飛翔,你父母給你的錢本來就不多,不要總想著花在我身上,平時自己多吃點兒好的。”


    那是我和她認識半年後,她嬌羞的紅著臉,小聲的說:“嗯,但是隻能親一下,我警告你,不許把舌頭伸進來……”


    那是我和她認識兩年後,她仰望如水的月光,不確定的問:“我們,都會擁有自己想要的將來,對吧?”


    我們,都會擁有自己想要的將來,對吧?


    青春是什麽?是迴憶時難掩的歡笑?還是一生揮之不去的感傷?


    或者,青春僅僅隻是一個不斷成熟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哭過,笑過,傷害著,刺痛著,成長著……


    直到有一天,我們漸漸成熟了,才發現,青春,隻是迴憶的一部分。


    可是,迴憶真的很痛啊!


    痛得我眼淚一直的流,痛得我喝下一瓶又一瓶啤酒,痛得我趴在衛生間一個勁兒的吐……


    不知道什麽時候,夏小雨哭著走了進來,哭著抱緊我,我也同樣的哭著抱緊了她。


    我們用力的抱緊彼此,用力的哭著。


    哭了很長時間,夏小雨努力的平複了一下情緒,對著我擠出一絲淒美的笑容,說:“飛翔,我能求你最後一件事兒嗎?”


    我說:“我答應你。”


    她說:“放下吧。”


    我的心再次狠狠地抽痛了下,說:“好。”


    夏小雨擦擦眼淚,說:“我走了。”


    我說:“好。”


    目送著她離開,我繼續坐在包廂,落寞的喝著酒,不斷的告訴自己,或許,真的應該放下了。


    不去怪她,不去想她,不再心痛……


    也不要去怪穀吉,放下……


    放下,放下仇怨,這隻是一段青春的烙印,一道流光的剪影,一曲逝去的挽歌罷了。


    放下吧。


    天亮以後,我走出鳳凰台,心緒仍然難以平定,於是來到市中心的文化廣場,坐上開往乞靈寺的公交車。


    半個小時後,下了公交車,迎著悠揚的晨鍾,緩步走向位於半山的寺院。


    其實,放下談何容易。


    即便我不再執迷於過往,不再憂心於將來,心中卻始終懷著一股怨氣,意難平。


    說白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那張長得像鞋拔子一樣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玷汙了我的青春,破滅了我的美好,與我結下死仇。


    我曾在屈辱中發誓,死仇必報!


    然而,現在的我,真的感覺到累了,所以我努力的抑製著仇恨,嚐試著讓自己沉靜下來。


    進入寺院,晨鍾早已響過,我在殿前踱了會兒步,覺得自己的心裏恨意滿滿,又總忍不住去想男女間的事,生怕漫天神佛怪罪,愣是沒敢冒昧的進入殿中。


    於是來到清業池前,看著飄滿浮萍的池水發呆。


    聽了一會兒清晨的誦經聲,聞著飄蕩在空氣中的香火氣,我的心緒還真的平複了不少。


    因此我隨意的坐在一塊大石上,繼續看著池水、聽著梵音、聞著香火,悉心體會佛家的空明自在之意。


    放下,我還是在努力的告訴自己,放下……


    一名慈眉善目的老頭拎著兩隻水桶,桶中裝滿大小不一的遊魚,把捅放在池邊,笑著對我說:“小夥子,放一次生吧。”


    我說:“什麽?”


    他說:“放一次生吧,消消業,對你有好處。”


    我說:“好,那就放一次吧。”


    老頭笑嗬嗬的把漏網伸進水桶,問我:“小夥子,你打算放多少錢的?”


    我說:“那得看你這生是怎麽賣的。”


    老頭說:“十塊錢三條,看你小夥子投緣,算你四條好了。”


    我說:“好,那就放十塊錢的。”


    於是老頭撈出四條魚來給我放生,別說,看著魚兒從自己手中得到解脫,在清業池中追逐嬉戲,我的心境也跟著輕鬆不少。


    因此,我就又放了一次,心境也變得愈發輕鬆。


    整整一天的時間,我就坐在清業池前,看著偶爾經過的香客,在清業池邊買魚放生。


    我自己也花了一百二十塊錢,放生了十二次,拯救了四十八條小魚。


    直到黃昏,我仍然感覺自己的心裏像是被某種負麵情緒壓著,沒有得到徹底的解脫,就請了六十塊錢的高香,來到正對大殿的香爐前,正要點燃高香,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李寶石,我忍不住的一陣心虛,想著她這個時候打電話來,肯定是要斥責我爽約,沒有把盤龍鼎的合同拿給她看。


    不過,想到她那難纏的暴脾氣,我還是硬著頭皮接起了電話。


    出乎我的意料,聽到我“喂”了一聲,李寶石竟然難得的沒有對我咆哮,還聲音急切的問我:“王飛翔,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我說:“得罪誰了?怎麽了?”


    她說:“我怎麽知道?今天來了一大幫人找你,各個兇神惡煞,看著就不像好人。沒找到你,還跟班裏的同學打聽你的住址,還打聽你的老家在哪兒,父母在哪個單位……”


    打聽我的父母,在哪個單位,是嗎?


    我站在香爐前,遙望遠處殿內的如來,心緒,終歸是徹底亂了。


    徐鯤鵬是吧?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我都在努力的嚐試著,不去與你計較。可是,你居然敢打聽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生我養我,疼我愛我,是我這輩子最感激尊敬的人。你,膽敢有心去觸犯他們?


    現在我終於明白,死仇必報的真正含義。


    你若不死,我必永不超生!


    這一刻的我,業火升騰,胸懷無窮無盡的怒意。


    朝著寺院外走去,見到賣魚的老頭,正在撒網打撈清業池裏的魚。


    原來這裏的魚始終都是捉了放,放了捉,那麽,放生還有什麽意義?


    我快步地走了過去,把兩隻水桶踢入池中,又奪過老頭手裏的漁網,同樣的扔入池中。


    老頭驚怒的問我:“你幹什麽?”


    我告訴他:“這才是真正的放生!草你媽的!再看到你到池子裏撈魚,老子把你放生!”


    不顧老頭的一臉懵逼,我快速的下了山,打車到臨江商城買了把近尺長開過刃的短刀,然後撥通了穀吉的電話,問他認不認識徐鯤鵬。


    他說:“認識啊,徐氏集團老總徐束的兒子吧?林溪禦苑用的都是他們的商混,我和他們經常接觸。”


    我說:“你幫我把徐鯤鵬約出來,找間像樣兒的飯店,挑個大點兒的雅間,別告訴他我是誰,我有一些私底下的生意想跟他談。”


    穀吉連忙答應一聲,心虛的問我:“王總,您不生我氣了?”


    我說:“算了,都他媽氣了一宿,再氣,不就被氣成魔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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