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尷尬地笑了笑,應了一聲。


    得,這見家長的活可真不是人能幹的,不過,那聲丫頭倒是讓人意外得很,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被段鴻偉接受了?


    話說完,病房裏就再次安靜了下來,這兩父子之間沒有交流,向暖一個人坐那也全身都不舒服極了。


    “伯父的身體最近怎麽樣了?”


    忍不住地打破了這份僵境,向暖笑著對段鴻偉道。


    許是因為以前就對段鴻偉有著深刻的印象,現在又沒了那些恩怨仇恨,再加上公公的另一層身份,向暖同他說話,還是挺緊張十足的。


    “還能怎麽樣,我這身體經過那些大病,也就這樣了,現在又沒有了公司的那些事情,每天下下棋散散步,休息喝茶,這身體隻能說慢慢調養迴來吧。”


    他說話總是有一種壓迫的威嚴感在,即使是這麽心平氣和地說著話,也教人覺得挺嚴肅。


    “原來是這樣,不過平時這麽休養那也還不錯……”向暖笑著說著,一邊又看了立在一旁的男人一眼,心裏頭捉急。


    這段亦宸能不能說兩句話啊?就這樣死守著麵子,尷尬全場?


    那他還真是心寬……


    說完,氣氛屆時便又僵了下來,向暖心裏頭正尋思著要不要給兩人找找話題時,隻聽,段鴻偉又突地開了口。


    “突然過來,是有什麽事要說嗎,我可不會認為,你們特意過來隻是為了看我這個什麽用都沒有的糟老頭。”


    向暖愣了一下,對上段鴻偉那諱莫如深的目光,下意識地將一切推到身旁人身上,“是亦宸他特意想來探望您,所以我們才會過來的。”


    “是嗎,”段鴻偉顯然有些意外,順著看向向暖身旁一直麵無表情的男人。


    看著段亦宸那冷硬的臭臉色,他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來看我?那臉色可不太像啊。”


    他話裏的淡淡嘲諷,讓向暖更是尷尬,她硬著頭皮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側的男人,對他低聲道,“你倒是說兩句話啊。”


    這父子倆的脾氣一樣,板起臉來的樣子也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向暖催得緊,段亦宸忍著氣,這才不情願地應聲,卻還是冷冷的,“是。”


    不管怎麽樣,這麽短的時間,如果要讓他們這父子倆和諧相處,還是頂難的。


    到了這時,向暖也無奈得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她無可奈何地瞪了段亦宸一眼,也隻能放棄逼他,得,迴去再慢慢教訓一頓,三十歲的人了,還有這麽小孩子氣的一麵。


    他這種態度,段鴻偉倒是習慣了,他有些慍色,卻也拿自家這小子沒辦法,“對我你就從來不會多說兩句話。”


    向暖尷尬地笑了笑,轉頭看向段亦宸,可段亦宸那一直麵無表情的麵色,從進門起就沒有變過。


    一副特別壓抑的樣子,麵對段鴻偉的他,和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樣,整個人就好像被一種陰影籠罩住,有話想說,卻又不願意說。


    他同自己父親之間的隔閡,就已經這麽深了嗎?


    “我出去一下。”安靜間,段亦宸隻丟下這麽一句話,便轉身往外走去,而後,就是開門聲和關門聲。


    向暖作勢想起身去追,想起他那沉默的樣,又作了罷坐了迴去。


    她歎了口氣,隻得無奈地向段鴻偉解釋,“其實,我主要是想讓他找出那些隔閡,所以才拉著他過來的,沒想到他會這麽倔,抱歉了伯父。”


    “沒事,現在啊,你也用不著對我說這種話,那小子,是從小跟我倔到大的,我都了解他的脾性了。”


    段鴻偉放下手中的茶,緩緩說著,而後,目光又直直地看向向暖,“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說。”


    向暖愣了一下,隨即又反應了過來,連忙道,“伯父,您說。”


    她這緊張的模樣,讓段鴻偉失聲而笑,苦澀深長,“我不是都說了嗎,你真的不用對我以這種語氣說話,現在的我啊,受不起,說起來,全都是我欠你們的。”


    “我前幾天看了那個新聞了,那小子是把段家所有的資產都轉到你手下了吧?”


    這話,讓向暖的心又是猛然一跳。


    她有些忐忑地對上段鴻偉的視線,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感覺說什麽都不妥,於是怔然地應聲,“是……”


    本以為得知這個消息,不說勃然大怒也會極度激動的,可此刻的段鴻偉,卻突地笑了,笑得釋然。


    “這些天,我的內心一直在煎熬,不知道該怎麽樣向你們一家人道歉,還總是做噩夢,夢到那黑白無常來找我索命,說我害了太多人要下地獄,不過也是啊,我所做的那一切確實是應該以死來還罪的,但我又覺得不夠,卻不知道該以什麽辦法來彌補。”


    這段話以段鴻偉那沙啞蒼老的聲音說出來,無比傷感,讓向暖也忍不住又為原來那些事情感到沉痛和悲傷。


    段鴻偉說著,又歎了一口氣,“現在那小子倒是幫他爸解決了一件孽債,既然補償,那還不如把拿走的東西都還迴去,怪不得看到新聞前的那天晚上我睡得特麽安心呢,黑白無常都沒有來找我了。”


    明明知道是玩笑話,卻說得向暖格外悚然,她連忙道,“伯父,話不能亂說。”


    段鴻偉看著她,又扯起嘴角笑了笑,“有時候真是覺得你像她,越看越像,我就是慶幸,原來因為你這張臉終究沒有狠下最後一點良心將你給害了,隻是,終究還是欠她了,欠她一個解釋。”


    那段感情因為各種波折誤會導致成今天這樣,而兩個人也終究天人相隔,一句我愛的人一直是你都無法訴說。


    “就是不知道現在遲來的這些還來不來得及,向暖,替你母親接受我這一句道歉吧,拜托了。”


    明明是笑著說出這些話的,可是卻莫名讓人內心沉重。


    “伯父……”


    向暖不知如何應對,隻聽段鴻偉又開了口,“既然以後都是我段家的人了,那麽這句伯父,就不應該叫了吧?”


    聞言,向暖一直百味雜陳的心也放了下來,抿了抿唇,叫道,“爸。”


    段鴻偉釋懷地笑笑,靠到床上,祥和無比,“你這一聲,讓我也鬆了一口氣。”


    向暖深吸一口氣,道,“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所以還是別有太多壓力,我已經選擇了和段亦宸在一起,就表明了,以前的那一切都釋懷了。”


    段鴻偉移開視線,望著天花板,歎了一聲。


    “說起來我不但對不起你,還需要感激你,你這丫頭厲害啊,能把那小子給治得服服帖帖的,還是第一次敢對著我潑水的人,那個時候明明看著挺軟弱,卻又格外倔強。”


    突然說起以前那件事,向暖有些沒忍住笑,那一次,她氣極了竟直接把手裏的礦泉水全潑進了坐在車裏的段鴻偉身上,那一次的驚天曠舉,其實那個時候向暖過後迴想起來,還有點後怕的。


    那個時候誰又能知道,現在事情會成為現在這樣?而那時向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解開的仇恨,居然就這樣解開了來。


    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段亦宸那個倔強的貨。


    不過歲月還有那麽長,她相信,她絕對可以改變他,讓他一點點和自己父親之間的關係改善迴來。


    那家夥,麵上冷冰冰的,心裏頭不知道多暖呢。


    想到自己來時的目的,向暖站了起來,道,“我出去叫他進來,不管怎麽樣,還是得讓他跟您單獨說說話才行。”


    這一段感慨的交談就這樣結束,不管怎麽說過程還是挺好的,向暖心裏頭有些愉悅,打開房門出去,可剛走出去,看到眼前的場景,向暖那臉立馬就沉了下去。


    隻見房間門旁,醫院走廊上的長椅邊,段亦宸慵懶地靠在牆上,嘴裏叼著煙剛用打火機點燃。


    煙頭才剛燃呢,就看到向暖出來了,他眉頭一挑,迅速地掐了煙,然後下意識將手背到身後去。


    得,這下偷吃被發現了。


    向暖將病房門給帶了上,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目光順著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故意道,“這藏什麽呢這麽緊張,速度這麽快,背著我在幹什麽好事呢?”


    段亦宸倒淡定得很,麵不改色地迴應,“研究一下構造。”


    向暖是又好笑又氣,她沒好氣地道,“研究構造怎麽還研究到嘴裏去了?趕緊給我交出來!”


    聞言,段亦宸也不說話,就默默地將手裏那才剛叼進嘴裏就被掐斷的煙給交了出來,向暖冷哼一聲,順便把打火機也給收繳了。


    上次特麽收繳一次還不夠,這下倒好,他們這可是來幹正事的,他進去光讓人尷尬不說,還直接擱這觸犯她規定了!


    向暖這氣得啊……


    “不是說就偶爾抽抽嗎,上次說什麽我不在為了解寂寞才抽這種理由,這次呢?還藏,你藏什麽呢藏!”


    段亦宸默不作聲,就如同學校辦公室審問全程不敢說話的小朋友。


    可向暖能讓他逃過去嗎?


    她臉一冷,向他攤開手,道,“你私底下到底還藏了多少,都給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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