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孫趕超起來以後,和師傅劉明在附近吃了早餐,然後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因為走出早餐店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供銷社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走進去上班了。


    迴到供銷社大院以後,一番打聽才得知,負責收貨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來,師徒二人隻能坐在車裏等一會。


    孫趕超坐在副駕駛看著來來往往上班的人,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問道:


    “師傅,咱昨天送出去那包醬油,可是你從後車廂拿的,等會清點的時候,數對不上咋辦?”


    劉明聽到這話,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迴答道:“那些高級醬油都是玻璃瓶,這麽遠的路程,碎個一瓶兩瓶的不正常嗎?”


    “這叫正常損耗,咱也沒往自己家裏拿,心裏坦坦蕩蕩,再說一會負責收貨的工作人員,肯定是那個韓姐她丈夫的下屬,少幾瓶自然也明白怎麽迴事~”


    孫趕超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麽,而是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師傅,你出差不給師娘帶點什麽嗎,我想給家裏買點兒當地的土特產,應該去哪兒買?”


    “帶呀,等咱們交接完,直接就在供銷社裏買就行~”劉明說完點了根煙,也給徒弟扔過去一根。


    二人一邊抽煙一邊聊天,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穿了一身藍色工裝的供銷社收貨人員終於姍姍來遲。


    劉明總跑這趟線,而這些人已經熟悉,見狀下車寒暄了兩句,並且遞過去一根煙:“陳哥,今天是你的班啊~”


    供銷社陳晨笑著把煙接了過來,但也沒有點燃,而是夾在耳朵上。


    隨即像嘮家常一樣問道:“昨天睡得怎麽樣?”


    “哎呀媽呀,睡得老好了,這是我徒弟,第一次出車就跟我跑長途,昨天晚上我們兩個一屋~”劉明也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


    “陳哥你好~”孫趕超也笑著打了聲招唿。


    這邊陳晨客氣的笑了笑:“小兄弟運氣不錯,跟你師傅好好學~”


    隨後就開始清點貨物,陳晨看到少了兩瓶高級醬油,還有一些調料,也沒有說什麽,因為估計自己的頂頭上司,科長家今天做菜,肯定會用上這個醬油和調料。


    無事一身輕,貨物交接完以後,劉明先是抬起手看了一眼時間。


    緊接著說道:“趕超,現在是九點二十三,咱們各自去買東西,十點準時在這兒集合~”


    “師傅,我也沒手表啊,也不知道具體時間,要不你把這個全鋼手表,借我帶一帶?”孫趕超嬉皮笑臉指了指他手腕。


    劉明聞言直接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為師送你一個字,那就是,滾~”


    “就衝剛才那句話,老子一分鍾都不等,到10點準時開車就走,你要遲到了,就自己想辦法吧~”


    “哈哈哈,你要是不等我,等我迴去就把你在枕頭裏麵藏私房錢的事和嫂子全說了,看她不扒你皮~”孫趕超笑眯眯的威脅道。


    “哎,不對呀!


    你小子咋知道我在枕頭裏藏私房錢?”劉明皺著眉頭,現在腦子裏全是問號,直接有些蒙圈了。


    孫趕超聞言故意笑著埋怨道:“師傅你可別提了,以後少跟外人喝酒吧!”


    “因為你這一喝多了有個毛病,特別愛嘮嗑,嘴裏還沒個把門的,別說私房錢了,你八歲還尿炕的事,我都知道~”


    “而且我還知道,你九歲那年在女澡堂偷看……”


    “行了,差不多得了奧~”劉明也是手疾眼快,立馬捂住了這小子嘴。


    他心裏對自己也很無語,怎麽之前沒發現有這個毛病,或者說以前也有,也不過除了和師傅喝酒以外,從來沒有喝多過。


    那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師傅錢勝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很多黑料,怪不得每一次喝完酒,第二天早上劉明都感覺師傅看自己的眼神也太奇怪,這次終於破案了。


    想帶著劉明心裏歎了口氣,以後這酒可得少喝,不是啥好東西,正在這暗自幽怨呢,抬頭便看到了“逆徒”幸災樂禍的眼神。


    於是一氣之下直接上前照著他的屁股蛋子踢了一腳,出言威脅道:


    “我會跟你說,別的事也就算了,你要是敢把藏私房錢的事,告訴你嫂子,看我迴頭怎麽收拾你~”


    “你放心吧師傅,隻要你能等我,那我嘴絕對嚴~”蘇趕超立馬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舉手保證。


    “行,我等你,你不來我不走,這總行了吧~”劉明說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之後師徒二人又打鬧了一會便分開了,剛才開玩笑是開玩笑,時間確實也挺緊張的,趕緊各自去給家裏買東西。


    孫趕超轉悠了一圈,最後一直買了2斤牛肉幹,1斤內蒙的奶糖,還有一個頗具民族特色的頭飾,這個是給妹妹孫小寧買的。


    父親孫國福愛喝酒,孫趕超還買了兩瓶當地名酒“寧城老窖”,打算迴去給父親嚐一嚐。


    迴去的路上,孫趕超一臉幽怨的開著車,最後開著能有一個多小時,實在是沒忍住:“師傅,咱倆換換班唄~”


    劉明坐在副駕駛悠哉悠哉的吹著風,聽到這話直接搖了搖頭:


    “不行,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好的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師父這同樣也有一句話送給你,好的司機是用汽油燒出來的!”


    “你現在就得多開多練,這才能早日轉正,師傅都是為了你好啊,你得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蘇趕超聞言一撇嘴:“我看你就是想偷懶,還找這麽多借口~”


    雖然這麽說,但也沒什麽辦法,隻能繼續集中注意力開車。


    正開著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師傅,咱們等會兒迴去的時候是不是路過懷德公社?”


    “好像不路過,但也不是很遠,咋滴了?”劉明想了幾秒說道。


    “我姐在懷德公社插隊,咱們時間來得及嗎,我能不能過去看看她?”孫趕超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也有求到我的時候啊,剛才是誰拿私房錢的事兒威脅我來的?~”劉明笑著對其調侃了一句。


    “一包迎春~”孫趕超右手鬆開方向盤,伸出一根手指淡定的說道,


    “可……”劉明剛要答應,最後還是把話咽了迴去,因為瞅著小子就來氣,必須得狠狠敲他一筆。


    於是裝腔作勢道:“哎呀,這事師傅有些為難啊,你也知道車是公家的,這玩意燒的是汽油,再說……”


    孫趕超打斷了劉明的碎碎念,沒好氣道:“大前門總行了吧,你要再不答應,我也不去了,迴去我就上你家~”


    “但你老徒弟我也有個毛病,一生氣嘴裏就沒個把門兒的,到時候會說出什麽枕頭啊,還有縫紉機底下,那我可就不保準~”


    劉明聞言果斷認慫,一臉燦笑道:


    “行行行,咱們說好了,就一盒大前門,徒弟你累了吧,懷德公社你找不著,等會換師傅開……”


    說是換著開,結果孫趕超又一口氣開了三個多小時,劉明才把車接過去,等他坐在副駕駛,覺得手都不是自己的。


    現在孫趕超才明白,別看司機各種收入加一起賺的是挺多,但也確實累呀,不過這都算司機中的天堂了,因為醬油廠在管理方麵,確實要鬆一些。


    再加上一汽就在吉春,屬於近水樓台先得月,運輸科的車輛比較多,可以在外麵住一夜。


    剛才孫趕超跟師傅劉明聊天得知,像那種車輛比較緊張的廠子,想在那邊住一夜,那是想都不用想,哪有這種好事,一般情況下當天去你就得當天迴。


    劉明開車速度也比較快,這條路經常走也熟悉道,他畢竟是七八年的老司機了。


    “趕超,你姐在懷德公社哪個大隊,我看我知道不,你嫂子家有個親戚就在那個公社~”


    “這麽巧嗎,我姐在距離公社的秦家屯大隊~”孫趕超脫口而出,這個地名他已經刻在心裏了。


    劉明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地方,不過你小子之前還總說你爸是工人,這迴露餡了吧,要是沒點背景你姐能在懷德公社插隊?”


    “我這也是機緣巧合,正好同學他爸是區裏管知青下鄉,再加上提前報名,所以才能這麽近~”孫趕超也沒有隱瞞,粗略的解釋了一下。


    聊天時間過得就比較快,不知不覺已經到秦家屯了,這個時間段能在村口閑著的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對於突然來一輛汽車還挺好奇。


    有那種機靈的小孩,已經跑到大隊部去找村支書報信了。


    車裏的孫趕超之前就有看姐姐的想法,所以在供銷室買東西的時候就特意讓工作人員分成了兩份包裝。


    “師傅,那我先下去了~”說罷拿上兩包吃的就要下車。


    劉明攔住了徒弟,將他買的牛肉幹遞了過去:


    “你等一下趕超,我就不過去了,得有一個人留在這看車,要不然少個什麽零件咱們擔待不起,你把我買這個也給你姐帶過去,她在農村肯定吃不好~”


    別看總跟徒弟鬧,那是他得意孫趕超這小子,劉明對於看不上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非常客氣。


    孫趕超聞言笑著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不用了師傅,我這次買的挺多,再說這人多嘴雜,送過去太多東西也不太好~”


    劉明覺得也有道理,隨即將牛肉幹收了迴來,但還是沒讓徒弟走,思索片刻說道:


    “那這樣吧,之前廠子發了一瓶高級醬油,本來想拿家去的,結果當時著急出車,順手就讓我塞車裏,你把這個拿著~”


    說罷將一瓶醬油翻出來遞了過去。


    孫趕超依舊沒有接:“師傅,不用了吧!”


    “之前我姐來信說,她們都是吃大鍋飯,這高級醬油拿過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劉明語重心長教育道:“不是讓你把醬油給你姐,而是讓你拿去給這個村支書。”


    “這個可是高級貨,他收到了,不得對你姐多照顧一些,最起碼能安排一個輕一點兒的活吧~”


    “師傅,還是你高啊~”孫趕超將醬油接了過來,並且豎起個大拇指。


    然後覺得一瓶醬油可能有些單調,隨即又從包裏找出一瓶打算給父親帶的“”寧城老窖”,和醬油放到了一起。


    “別在這兒拍馬屁了,事先說好,這個醬油可算借給你的,以後你要是發了得還我,現在趕緊滾犢子吧~”劉明笑罵了一句。


    這邊孫趕超從車上下來以後,先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裏不愧是吉春郊區的農村,雖然衣服上也都打著布丁,但最起碼精神麵貌不錯,這說明最起碼能吃飽飯。


    本來還打算找人問一下知青點怎麽走,正好看到一個身穿“幹部服”的老頭在朝自己走來,孫趕超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村支書。


    村支書秦江今年49歲,年輕的時候曾經被鬼子抓去當過礦工,所以看著顯老一些,後來還參加了四野,在一次戰鬥中英勇負傷。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經曆,讓他成為了大隊的村支書,這一幹快20年了,在聽到人說村裏麵來了汽車,他還納悶呢,沒聽說有領導來視察呀。


    結果走過來一看,原來是卡車,這讓老秦心裏也稍微放心了一些,因為領導一般都是坐吉普車。


    但對於能開車過來的人,老秦也多了幾分客氣:“小夥子,你找誰呀,我是這兒的村支書~”


    孫趕超深知縣官不如現管,這個是自己姐姐的頂頭上司,所以說話也非常客:


    “你好大爺,我是咱們這兒插隊知青孫曉麗的弟弟,這次出差迴來正好路過這,所以過來看看,給您添麻煩了~”


    “我在咱們醬油廠上班,這是我們廠生產的高級醬油,帶給您嚐一嚐,您幫著多提提意見~”


    “這個是內蒙那邊的寧城老窖,做晚輩孝敬您的,我姐之前來信說您可沒少照顧她,”


    說罷孫趕超將醬油和酒都遞了過去。


    “不麻煩,都是為了國家做貢獻,車裏那個同誌不下來嗎?”


    老秦說完非常自然的將東西接了過來,態度也好了幾分,他還是有幾分見識的,這個酒和醬油一看就不便宜。


    “我同事腳扭了,來迴上下不方便~”孫趕超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說道。


    老秦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對著後麵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吩咐道:“虎子,爺爺交給你一個光榮的任務,去地裏把知青隊的孫小麗喊過來,就說他家裏來人了~”


    “知道了,爺爺~”虎子迴答完,興高采烈的跑了。


    “孫同誌,大隊部離得不遠,咱們去那等吧~”老秦帶著孫趕超往前走。


    路上還不忘問東問西:“孫同誌,你在廠子裏負責什麽工作呀,剛才聽你說出差,你是司機嗎?”


    “對,剛入職沒多久~”孫趕超迴答道。


    老秦聞言又熱情了幾分:“司機好,司機好啊,你們廠子……”


    在隊部聊了大概能有20多分鍾,孫趕超都快崩潰了,這老頭兒太能嘮了,從東扯到西,就在他實在受不了的時候,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超,你怎麽來啦?”來人正是孫小麗,雖然說話有些氣喘籲籲,但臉上的高興,卻怎麽都掩蓋不了。


    她本來正在地裏幹活,聽村支書的孫子說家裏來人了,趕緊一溜小跑來隊部,還以為是吳平凡,沒想到竟然是弟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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