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p>
腳步聲響起。</p>
走廊上的油燈微微向右傾去。</p>
幽靜的牢房到了午夜，平添了幾絲陰冷。</p>
賀備抱著一件新衣，看著端坐在床鋪上閉目養神的房玄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仰慕之情。</p>
身陷牢籠前途未仆，卻還能如此怡然自得。</p>
朝堂上這些大人物，果然都是不俗之人。</p>
“房相，陛下召您進宮，您換件衣服吧。”</p>
房玄齡睜眼，理了理左右衣袖，開口道：“不用了，吾就穿這件。”</p>
“這…”</p>
廉政司的牢房打掃的雖然幹淨，但終究是關人受刑之地，難免有著幾絲腐臭之味。</p>
臭烘烘的去麵聖，這可是不敬之罪，搞不好，還會讓李承乾以為他們廉政司把房玄齡怎麽著了呢。</p>
賀備麵露為難之色。</p>
房玄齡一聲歎息：“罷了罷了，將衣服放下吧。”</p>
換上新衣，賀備親自駕車，帶著房玄齡從玄武門悄悄入了宮。</p>
深夜的皇宮一片寂靜。</p>
在經過幾隊禁軍盤查後，馬車停在了兩儀殿外。</p>
“陛下，房相到了。”茅四輕聲道。</p>
李承乾正在寫字，他的飛白體經過多年練習，已到大成，哪怕就是對他各方各麵都不滿意的李世民，在書法一道上也從未批判過一句。</p>
放下筆，李承乾輕吹幾口氣。</p>
未幹的墨水，瞬間寖透紙張。</p>
房玄齡行禮道：“罪臣，參見陛下。”</p>
李承乾歎口氣，語氣苦澀道：“看來房相是怨恨朕的。”</p>
房玄齡沉默不言。</p>
說實話，他為大唐盡心盡職了這麽多年，無論何事，從來是隻敘公情不論私誼，捫心自問，房玄齡覺得也算清廉。</p>
如今不僅成為了朝堂上的犧牲品，李承乾還給他扣了個徇私枉法的罪名。</p>
雖然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房玄齡從未想過，他竟會以這種方式退場。</p>
強取豪奪，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寫進史書裏去，以後他房玄齡怕是就和魏征一樣，成為後人唾棄的奸臣了。</p>
悻悻苦苦一輩子，圖的就是個青史留名，現在可好，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他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怨恨。</p>
哪怕他再忠心，終究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p>
天子無情，帝王寡恩，李承乾是演繹的玲離盡致。</p>
房玄齡已是心死如灰。</p>
沉默良久，李承乾苦笑數聲。</p>
“是朕對不住房相，朝野局勢如此，朕也實屬無奈，望房公，莫怪。”</p>
李承乾以後輩子侄的身份，躬身行了一禮。</p>
房玄齡趕忙迴禮道：“陛下折煞臣了，臣萬不敢。”</p>
此時，幾個太監端著酒菜走了進來。</p>
李承乾扶起房玄齡，拉著他坐於席間。</p>
兩人對向而坐。</p>
李承乾親自斟酒。</p>
水酒散發著陣陣清香。</p>
李承乾舉杯道：“這一杯，朕敬房相，感謝卿多年幸勞。”</p>
“陛下，臣…”</p>
“房公勿言，先聽朕說。”李承乾擺擺手，杯中酒一飲而盡，緊接著，又倒一杯道：“這一杯，承乾謝房公以前在父皇麵前的迴護。”</p>
飲完，又滿上道：“此酒，算朕向房公告罪，房公處事端正為人清廉，若不是因朕，公定可青史留名受後世子孫敬仰，是朕對不住卿。”</p>
“陛下…”</p>
房玄齡神情動容，李承乾舉手，接著道：“房公放心，待朕百年之後，朕會留下遺詔，令後世之君，給卿，給魏公，洗去汙水，平反正名。”</p>
“陛下萬萬不可。”房玄齡起身跪倒在地，哽咽道：“臣解君憂，乃本分已，區區虛名又何足掛齒。”</p>
</p>
三言兩語之下，房玄齡心中的不忿盡消，君臣之間，看著又相得了起來。</p>
席過半間，李承乾問道：“房相，你這一去，內閣隻剩侯君集一人，你覺得，何人能擔大任？”</p>
稍作思慮，房玄齡迴道：“論名望資曆，蕭瑀可。”</p>
“嗯。”李承乾含糊的點點頭，接著問道：“除了他呢？”</p>
“劉泊。”</p>
房玄齡脫口而出。</p>
李承乾沒說什麽，舉起酒杯，輕抿一口後，才道：“內閣職責重大，他…”</p>
“陛下。”房玄齡正色道：“劉泊當初，雖跟長孫無忌和故蜀王有舊，但這二人已故去多年，陛下登基以來，臣民拜服，不管劉泊有無二心，都無礙大局。”</p>
李承乾點點頭，權衡片刻後，又道：“房相覺得，侯君集如何？”</p>
“侯大人乃元勳老臣，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自入閣以來，也是勤於政事……”</p>
房玄齡說著毫無營養的話，李承乾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佯裝不快道：“都說酒後吐真言，房相怎說的都是無用之話？”</p>
“陛下恕罪。”房玄齡一笑，片刻後，正色道：“此人權欲心過重，可重用，但不可久用，陛下應該也知道，他這些年在朝中大加籠絡人心，身邊聚集了不少黨羽，他之所圖，世人皆知，陛下還應多加防備。”</p>
唉…</p>
一聲長歎，李承乾神色愁悶道：“房公真乃忠貞之士，你若在朝，朕何須如此憂心。”</p>
房玄齡沒接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p>
他的臉色變得愈發潮紅。</p>
“怎麽，房相可是心中還有什麽難言之隱？”李承乾問道。</p>
“臣……”</p>
房玄齡顯的有些猶豫，李承乾邊倒著酒邊道：“房相有話直說便可，今日你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陛下，臣以國計，勸陛下早日立儲，東宮乃國本，大位不定，則國本不穩，如今幾位殿下日益見長，陛下遲遲不定儲君，日後怕是會徒增煩惱。”</p>
李承乾臉色稍微變了變。</p>
這幾年，勸立儲君的折子不在少數，但都被壓了下來。</p>
李承乾不是不願意立儲，他是不知道該立何人。</p>
當皇帝難，當父親更難。</p>
李象是嫡長子，按禮法，應立為君。</p>
但他又實在頑劣不堪，若立為君，與國無益，與民無福。</p>
可如果不立李象，那不管立誰，李象怕是都難以善終。</p>
除非，先廢了薑熙月。</p>
沒了皇後的身份，李象這個嫡長子的身份也就無關緊要了。</p>
可這麽做又著實太過薄情。</p>
李承乾不願如此。</p>
這就使得他現在很是為難。</p>
立李象，不適合。</p>
立他人，不妥當。</p>
一直拖著，等李政李樂他們再大些的時候，怕是會爭的更加棘手。</p>
現在是進退兩難。</p>
李承乾一杯接一杯，連喝三杯後，突然問道：“房相覺得，誰可為君。”</p>
腳步聲響起。</p>
走廊上的油燈微微向右傾去。</p>
幽靜的牢房到了午夜，平添了幾絲陰冷。</p>
賀備抱著一件新衣，看著端坐在床鋪上閉目養神的房玄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仰慕之情。</p>
身陷牢籠前途未仆，卻還能如此怡然自得。</p>
朝堂上這些大人物，果然都是不俗之人。</p>
“房相，陛下召您進宮，您換件衣服吧。”</p>
房玄齡睜眼，理了理左右衣袖，開口道：“不用了，吾就穿這件。”</p>
“這…”</p>
廉政司的牢房打掃的雖然幹淨，但終究是關人受刑之地，難免有著幾絲腐臭之味。</p>
臭烘烘的去麵聖，這可是不敬之罪，搞不好，還會讓李承乾以為他們廉政司把房玄齡怎麽著了呢。</p>
賀備麵露為難之色。</p>
房玄齡一聲歎息：“罷了罷了，將衣服放下吧。”</p>
換上新衣，賀備親自駕車，帶著房玄齡從玄武門悄悄入了宮。</p>
深夜的皇宮一片寂靜。</p>
在經過幾隊禁軍盤查後，馬車停在了兩儀殿外。</p>
“陛下，房相到了。”茅四輕聲道。</p>
李承乾正在寫字，他的飛白體經過多年練習，已到大成，哪怕就是對他各方各麵都不滿意的李世民，在書法一道上也從未批判過一句。</p>
放下筆，李承乾輕吹幾口氣。</p>
未幹的墨水，瞬間寖透紙張。</p>
房玄齡行禮道：“罪臣，參見陛下。”</p>
李承乾歎口氣，語氣苦澀道：“看來房相是怨恨朕的。”</p>
房玄齡沉默不言。</p>
說實話，他為大唐盡心盡職了這麽多年，無論何事，從來是隻敘公情不論私誼，捫心自問，房玄齡覺得也算清廉。</p>
如今不僅成為了朝堂上的犧牲品，李承乾還給他扣了個徇私枉法的罪名。</p>
雖然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房玄齡從未想過，他竟會以這種方式退場。</p>
強取豪奪，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寫進史書裏去，以後他房玄齡怕是就和魏征一樣，成為後人唾棄的奸臣了。</p>
悻悻苦苦一輩子，圖的就是個青史留名，現在可好，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他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怨恨。</p>
哪怕他再忠心，終究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p>
天子無情，帝王寡恩，李承乾是演繹的玲離盡致。</p>
房玄齡已是心死如灰。</p>
沉默良久，李承乾苦笑數聲。</p>
“是朕對不住房相，朝野局勢如此，朕也實屬無奈，望房公，莫怪。”</p>
李承乾以後輩子侄的身份，躬身行了一禮。</p>
房玄齡趕忙迴禮道：“陛下折煞臣了，臣萬不敢。”</p>
此時，幾個太監端著酒菜走了進來。</p>
李承乾扶起房玄齡，拉著他坐於席間。</p>
兩人對向而坐。</p>
李承乾親自斟酒。</p>
水酒散發著陣陣清香。</p>
李承乾舉杯道：“這一杯，朕敬房相，感謝卿多年幸勞。”</p>
“陛下，臣…”</p>
“房公勿言，先聽朕說。”李承乾擺擺手，杯中酒一飲而盡，緊接著，又倒一杯道：“這一杯，承乾謝房公以前在父皇麵前的迴護。”</p>
飲完，又滿上道：“此酒，算朕向房公告罪，房公處事端正為人清廉，若不是因朕，公定可青史留名受後世子孫敬仰，是朕對不住卿。”</p>
“陛下…”</p>
房玄齡神情動容，李承乾舉手，接著道：“房公放心，待朕百年之後，朕會留下遺詔，令後世之君，給卿，給魏公，洗去汙水，平反正名。”</p>
“陛下萬萬不可。”房玄齡起身跪倒在地，哽咽道：“臣解君憂，乃本分已，區區虛名又何足掛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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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兩語之下，房玄齡心中的不忿盡消，君臣之間，看著又相得了起來。</p>
席過半間，李承乾問道：“房相，你這一去，內閣隻剩侯君集一人，你覺得，何人能擔大任？”</p>
稍作思慮，房玄齡迴道：“論名望資曆，蕭瑀可。”</p>
“嗯。”李承乾含糊的點點頭，接著問道：“除了他呢？”</p>
“劉泊。”</p>
房玄齡脫口而出。</p>
李承乾沒說什麽，舉起酒杯，輕抿一口後，才道：“內閣職責重大，他…”</p>
“陛下。”房玄齡正色道：“劉泊當初，雖跟長孫無忌和故蜀王有舊，但這二人已故去多年，陛下登基以來，臣民拜服，不管劉泊有無二心，都無礙大局。”</p>
李承乾點點頭，權衡片刻後，又道：“房相覺得，侯君集如何？”</p>
“侯大人乃元勳老臣，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自入閣以來，也是勤於政事……”</p>
房玄齡說著毫無營養的話，李承乾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佯裝不快道：“都說酒後吐真言，房相怎說的都是無用之話？”</p>
“陛下恕罪。”房玄齡一笑，片刻後，正色道：“此人權欲心過重，可重用，但不可久用，陛下應該也知道，他這些年在朝中大加籠絡人心，身邊聚集了不少黨羽，他之所圖，世人皆知，陛下還應多加防備。”</p>
唉…</p>
一聲長歎，李承乾神色愁悶道：“房公真乃忠貞之士，你若在朝，朕何須如此憂心。”</p>
房玄齡沒接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p>
他的臉色變得愈發潮紅。</p>
“怎麽，房相可是心中還有什麽難言之隱？”李承乾問道。</p>
“臣……”</p>
房玄齡顯的有些猶豫，李承乾邊倒著酒邊道：“房相有話直說便可，今日你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陛下，臣以國計，勸陛下早日立儲，東宮乃國本，大位不定，則國本不穩，如今幾位殿下日益見長，陛下遲遲不定儲君，日後怕是會徒增煩惱。”</p>
李承乾臉色稍微變了變。</p>
這幾年，勸立儲君的折子不在少數，但都被壓了下來。</p>
李承乾不是不願意立儲，他是不知道該立何人。</p>
當皇帝難，當父親更難。</p>
李象是嫡長子，按禮法，應立為君。</p>
但他又實在頑劣不堪，若立為君，與國無益，與民無福。</p>
可如果不立李象，那不管立誰，李象怕是都難以善終。</p>
除非，先廢了薑熙月。</p>
沒了皇後的身份，李象這個嫡長子的身份也就無關緊要了。</p>
可這麽做又著實太過薄情。</p>
李承乾不願如此。</p>
這就使得他現在很是為難。</p>
立李象，不適合。</p>
立他人，不妥當。</p>
一直拖著，等李政李樂他們再大些的時候，怕是會爭的更加棘手。</p>
現在是進退兩難。</p>
李承乾一杯接一杯，連喝三杯後，突然問道：“房相覺得，誰可為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