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p>


    管家進來先是看了眼房夫人的臉色,而後才對著房玄齡道:“老爺,外麵又來了一人,說是夫人的娘家故人。”</p>


    自從迴京之後,房府門前就沒清淨過。</p>


    從早到晚,前來拜見的人都快將門檻給踏破咯。</p>


    什麽三大姑八大姨,舊時好友幼時玩伴,有關係的沒關係的,現在都想從房家身上撈點湯喝。</p>


    就這所謂的故交,這些天來的,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p>


    但攀房夫人旗號的,目前倒還沒幾個,所以一聽是娘家來的人,房夫人當即麵露喜意,立馬就要管家把人請進來,結果還沒等她開口,房玄齡便連忙道:“什麽故人不故人的,不見不見,讓他趕緊走。”</p>


    “你什麽意思?”房夫人瞬間變了臉,管家麵露為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房玄齡嗬斥道:“還不快去!”</p>


    “是是是,老爺息怒…”</p>


    管家一溜煙跑了出去,房夫人臉色雖不好看,但也沒有阻攔。</p>


    “現在情況很複雜,以後不管我在不在家,凡是登門拜訪的,一律不見,禮品也一概不能收,就是一個銅板都不行,你可記好了。”</p>


    一起過了大半輩子了,可從未見過房玄齡像現在這般小心,房夫人察覺不對,輕聲詢問道:“到底怎麽了?你是做錯事了?還是得罪皇帝了?”</p>


    唉…</p>


    房玄齡搖搖頭,歎了口氣不願多說。</p>


    “行了,你早些睡吧,我再去尋他說說。”</p>


    ……</p>


    迴到自己的小院,房遺愛越想越氣,於是獨自在院中喝起了悶酒。</p>


    自小,房玄齡就好似是看不慣他一樣,不論做什麽,他永遠得不到一句誇讚,永遠都在說多跟他大哥學學。</p>


    可是房遺直有什麽好學的呢?</p>


    學怕老婆?學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學偷養外室被發現了就一腳將人家踢飛?</p>


    房遺愛也是納悶了。</p>


    為什麽都是一個娘胎裏爬出來的,怎麽就處處看不上自己呢?</p>


    當初,是房玄齡讓他多跟東宮來往,也是他默許自己跟著李承乾去靈州的。</p>


    怎麽現在又非要他跟李承乾撇清關係呢?</p>


    憑什麽?</p>


    他又不是提線木偶,憑什麽就要任人擺布。</p>


    房遺愛不服。</p>


    苦酒一杯接一杯,眼前越來越朦朧。</p>


    模糊之間,一道人影坐在了對麵。</p>


    看著眼中含淚的兒子,到了嘴邊的訓斥之話又咽了迴去。</p>


    房遺愛撇過了頭,不願多看父親。</p>


    房玄齡輕歎口氣,默默倒了杯酒,而後瀟灑的一飲而盡。</p>


    “我是為你好!”</p>


    本來將火氣已經壓下去許多的房遺愛,一聽到這話,立馬又是一股邪火頂到了腦門。</p>


    </p>


    讓他放棄一切,以後就當個混吃等死的閑人,這也敢說是為了他好?</p>


    房遺愛氣的將杯子摔了個四分五散,他不想再說什麽,起身就要走。</p>


    “坐下,聽我說完。”</p>


    一直以來,總是一副嚴厲形象的房玄齡,此時像是一個無助的孤寡老人,房遺愛心一軟,遲疑幾息後,又撇著嘴坐了迴去。</p>


    沉默片刻,接連飲了數杯酒之後,房玄齡開口問道:“你覺得為父與陛下關係如何?”</p>


    “我與陛下,毫無瓜葛!”</p>


    不等房遺愛迴答,房玄齡便自問自答道:“與陛下關係最好的,是魏征,一直支持陛下的,是王矽,滿朝文武,這兩人,最得陛下信任。”</p>


    “我和陛下,一無交情,二無恩惠,你可曾想過,陛下為何偏偏如此厚恩於為父?”</p>


    “進位三公,淩駕於滿朝文武之上,加冠九錫,比肩天下諸侯王。”</p>


    “縱觀曆朝曆代,能得這般榮耀的,要麽是不可一世的權臣,要麽是權傾天下的奸臣。”</p>


    “我房喬何德何能,那受得了如此榮耀?你覺得,陛下為何如此待我?”</p>


    又是一個問題,房遺愛本以為父親仍舊會直接給出答案,但等了十來息,房玄齡除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並沒有再開口的打算。</p>


    琢磨片刻,房遺愛認真道:“陛下喜歡您!”</p>


    噗~</p>


    一口水酒噴出,房玄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得臉都紅透了。</p>


    房遺愛還是孝順的,見此慌忙起身給老父親拍起了後背。</p>


    他的本意是好的,就是這手上的力氣沒把握好,差點沒將房玄齡的氣給拍散了。</p>


    “不…不要拍了!”</p>


    一把推開孝順的兒子,房遺愛麵色有點幽怨。</p>


    瞧瞧,就是連拍背都要被嫌棄。</p>


    房遺愛撇著嘴,賭氣的坐了迴去。</p>


    李承乾又沒有龍陽之好,怎會喜歡自己,更何況他還是個老頭子…</p>


    認真琢磨了半天,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有見解的話來呢,沒曾想,卻是說了個屁話。</p>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呢?</p>


    就這智商,讓人怎麽敢放心讓他在皇帝身邊待著?</p>


    房玄齡麵色複雜,看了兒子許久,才無奈道:“如今朝中百官,上上下下就三類人。”</p>


    “一種,是原先的關隴門閥世族大戶,雖然如今他們還有著一定的影響力,但已是夕陽餘暉,不足為懼。”</p>


    “第二種,便是功勳之臣,這些人中,有原先跟著息王建成的,有跟著高祖的,也有前隋降臣,他們這些人,有聲望的沒權利,有權利的不擔要職,陛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輕鬆拿捏他們。”</p>


    說著,又滿飲一杯,房玄齡神色逐漸變得凝重:“這第三種,便是出自秦王府之人。”</p>


    “包括為父在內,出自秦王府的這些人,皆都跟隨上皇日久,不論在朝在外,全都擔任著要職。”</p>


    “當初,長孫無忌和杜如晦以及為父,並稱為秦王府三駕馬車,上皇最信任的,也是我三人,在秦王府諸人中,聲勢威名最顯赫的,也是我三人。”</p>


    “長孫無忌杜如晦,如今都已逝去,在秦王府一眾舊臣中,最有名望的,隻剩下了為父。”</p>


    “所以,陛下給我加官進爵,將我放到一個淩駕於眾人之上的地位,為的就是讓我超然於群臣,以此讓我脫離於所有人。”</p>


    “隻有讓為父成為一個孤臣,陛下才能放心,你說,這是恩賞還是防備?”</p>


    房遺愛現在瞠目結舌一臉震驚。</p>


    他從沒想過這些。</p>


    他以為隻有喜歡一個人才會給他萬般好處,萬萬沒想到,原來防備一個人也能如此。</p>


    這世界好複雜,人心好難猜。</p>


    皇帝真的是這麽複雜的人嗎?</p>


    房遺愛有點不太敢相信。</p>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竟然還不知所以然,房玄齡真想把兒子的小腦瓜打開,看看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p>


    “這樣吧,為父和你打個賭如何?”</p>


    “賭…賭什麽?”房遺愛十分小心,生怕上了老父親的當。</p>


    “就賭登基大典過後,不出一個月,陛下一定會殺人。”</p>


    殺人?</p>


    房遺愛不解,呆萌的閃著眼睛道:“殺誰?”</p>


    這幅蠢貨模樣,令房玄齡緊緊握住了石桌,他盡量平複著心情道:“很多人,從朝廷到地方,都會死人!”</p>


    房遺愛還是不明白,眼睛裏盡顯迷茫。</p>


    說再多,也是對牛彈琴。</p>


    房玄齡不想再浪費口舌,起身逼問道:“你可敢跟為父賭一次?你若是贏了,不管你以後做什麽,我都不再過問。”</p>


    “那……那要是輸了呢?”</p>


    “要是輸了,你就老老實實聽我的話,以後就待在家裏,消停度日。”</p>


    這個賭局有點莫名其妙,房遺愛思索再三,最終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皇太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淩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淩己並收藏大唐皇太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