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采半夜醒了,白天睡得有點多,晚上實在是睡不著了。


    說來也怪,自從生完孩子後,自己做夢的幾率倒是大大下降。以前聽說身體虛弱的人會經常多夢,現在倒是反了過來。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跟烙餅似的。這動靜也不小,隔間的月嫂忙跑過來:“顧小姐,怎麽了?”


    “沒事,隻是有點睡不著。你去睡吧。”顧雲采有點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折騰,還連帶著別人也不能好好休息。


    月嫂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叮囑她別起來著了涼。


    “咚咚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顧雲采知道是季勳陽聽到動靜了:“進來吧。”


    季勳陽推門進來,顧雲采正坐起身來。


    “別著涼。”季勳陽忙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外套過去替顧雲采披上。


    “你還沒睡?”


    “處理點公司的事情。”季勳陽的精神總是特別好,就算一天睡四五個小時,依舊神采奕奕。顧雲采有時候總想問問他是不是有什麽神秘的保養方法。


    “我覺得現在跟坐牢似的,也跟養豬似的,一點別的事情沒有,每天睜眼兩件事:吃吃睡睡。”顧雲采抱怨道。


    其實造成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還是季勳陽,他對各種醫生的囑咐簡直當了聖旨來聽。醫生們你說幾句我說幾句,可不就成了約束顧雲采的“金科玉律”?


    “再堅持二十多天,很快就過去了。”季勳陽無力地安慰顧雲采。她的生活他也看在眼裏,要是他過這樣的日子,估計連十天也堅持不了。


    不過沒辦法,為了以後身體健康,這段時間還得委屈委屈她忍耐一下。


    其實顧雲采也就是抗議一下,嘴上少吃點虧,心裏也是知道這種日子是改變不了的。


    “對了,我跟你說件事。”見顧雲采低頭耷拉腦的樣子,季勳陽忙把今天陳岩的事情一股腦地講了出來。


    “怪不得我看陳岩每天精神都很差的樣子。看來是別的方麵動腦子太費精力來。”季勳陽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跟年念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孩子倒是長得一表人材,舉止上看也很有風度。”


    想起陳岩穿著那身怪異裝束偷偷跟在兩人身後的畫麵,他就覺得無比好笑。自從顧雲采入院以來,他還真沒有比看到這個更舒懷的時候了。


    “哦?那個男人是誰?難道是追念念的?”顧雲采果然來了精神。


    “怎麽,你也不知道年念有男朋友的事嗎?我聽那個男人一口一個‘念念’叫得很親熱呢,年念也沒反對。一看就不是剛認識開始追求的。”季勳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前兩天來看我也沒聽她說啊。”顧雲采也是一臉的疑惑:“她不是說明天來嗎?明天我好好問問她。不過,今天沈驚羽倒是跟我說,她很快就能把陳岩搞定,給幹媽一個交代了。不知道什麽意思。”


    “跟這件事有關?”季勳陽嚇了一跳,搞定陳岩?依沈驚羽的手段,估計是硬壓著他同意什麽事吧——就算是找女朋友也不例外。


    “不知道,反正沒什麽好事就是了。”顧雲采對沈驚羽的計劃倒是頗感興趣,可惜沈驚羽神秘得很,並不透露太多。


    “別管他們了。明天你裹嚴實了,我帶你看看寶寶去。”季勳陽可不想顧雲采為別人的事多操心,反正那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啊?什麽?可以看寶寶了嗎?”顧雲采眼睛放出彩光來,雀躍得幾乎要抱住季勳陽了,她忘乎所以地抓住季勳陽的胳膊:“怎麽不早說呢?”


    季勳陽並不覺得被抓得有點疼,“晚上值班醫生告訴我的,我迴來看你睡了就想明天跟你說也一樣——你怎麽了?”


    淚水從顧雲采的臉上流到了衣服上,連綿不絕。沒有哭聲甚至也沒有抽泣聲,她就那麽怔怔地,任淚水肆意流淌。


    季勳陽慌了,手忙腳亂地抓著紙巾去給她擦。剛擦完,淚水又流了下來。


    最後,季勳陽幹脆把顧雲采緊緊地抱在懷裏。


    顧雲采並沒有反抗,也沒有拒絕,她把頭深深埋在季勳陽的胸前,這才開始抽泣起來。


    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她沒有真真切切的抱過孩子,親過孩子,甚至沒有能去看過他——除了從大家拍的照片上看他熟睡的小模樣。


    當他還在她的肚子裏的時候,她和他是那麽的親密,他的每個小動作都能讓她會心一笑;她心灰意冷的時候,他也靜靜地呆著。


    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可是,她卻沒保護好他。匆忙之間,他來到這個世上,與溫暖分離,一個小小的身體獨自住在陌生的環境裏。


    顧雲采說不出自己的心有多痛。但她逼著自己不去想,她把愧疚和思念都化作心底的傷痛。


    但是她從未忘記,她此生最大的牽絆。


    季勳陽抱著顧雲采,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把委屈一股腦地發泄出來。


    他何嚐不理解她的心酸。隻是,沒保護好她和孩子,已經讓他的心中內疚無比,平日裏又怎好一次次揭起那個傷疤?


    他每天數次前去看望那個小小的娃娃,看著他一點點強壯起來——雖然醫生說,他跟足月出生的還是不能比,但現在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季勳陽從不懷疑,那個小小的身軀,終有一日,會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阿采,寶寶長得很可愛,大眼睛,小鼻子,嘴巴像我,眼睛——也像我。”


    “那——什麽地方像我?”顧雲采肩膀一聳一聳,抽泣還沒停止。


    “嗯——明天你看看就知道了。”季勳陽看孩子的時候,總覺得哪個地方都像自己,至於像顧雲采的地方,也許是——長得比較,比較瘦?


    其實不說這些還好,這下,顧雲采更是睡不著了。


    等她慢慢停下哭泣,季勳陽自己去端了熱水,拿了毛巾,“伺候”顧雲采洗臉。


    顧雲采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輕輕地擦了臉:“你去換換衣服吧。”


    剛才哭的時候,可不僅僅有眼淚衝在他的胸前衣服上——


    季勳陽開始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才“哦”了一聲。顧雲采更不好意思了,一個翻身躲進了被窩裏,把被子拉到頭上蓋住了臉。


    “嗬嗬——”季勳陽這才傻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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