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從外麵買衣服迴來,在顧老太太教導她的時候,經常是神思不屬、魂遊天外。


    顧老太太為了照顧外孫女的心情,也沒有當麵說她,暗地裏找了當天送她的司機,問她都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


    司機一頭霧水,把當天如何送小姐到商場,小姐自己到商場買衣服,然後他又送小姐迴來,一係列的流程講了一遍。


    說起來並沒有什麽異常。顧老太太想,是哪裏出了問題呢?難道是那天讓她進公司真把她嚇著了?可清清的女兒,怎麽會……


    於是顧老太太找了一天,拉顧昀坐下來談心。


    “小昀,你真的不想接掌咱們顧家嗎?”顧老太太心平氣和地問。


    顧昀茫然地點點頭:“我從小的誌趣就是畫畫寫寫,對管理企業,真的沒有興趣。”她又拉住顧老太太的胳膊:“外婆,小姨做得挺好,還繼續讓她來做就行了,我是真的不是那塊料啊。”


    “什麽不是那塊料?!”顧老太太聽了她這話,怒氣頓生:“誰天生就是那塊料?我,你媽媽,你小姨,我們都不是天生就是經商的命!”


    顧昀嚇得低了頭不敢做聲。


    “當初你外公失蹤,家裏債台高築,我們連房子都沒有了,我帶著當時還小的你媽媽和你小姨,我能不能說我不是那塊料?!”


    “我那年一病不起,你媽媽正在山區支教,她能不能不迴來,能不能告訴我她不是那塊料?!”


    “我上了年紀,精神不濟,需要幫手,你小姨遊山玩水,是不是能打個電話告訴她不是那塊料,然後繼續玩去?!”


    “你姓顧,不是他顧鎮家的那個懦夫的‘顧’,是c城顧家多少代艱難中奮鬥傳承的那個‘顧’!別學那個孬種的樣子!”


    顧老太太怒氣衝衝,指著顧昀,一句一句像刀子一樣戳進顧昀心裏。


    她此刻多想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可她又不敢。


    顧老太太喊完,像泄了氣一般忽地頹然坐在了沙發上,臉色灰暗,大聲喘著氣。


    顧昀有點嚇住了,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時就見方之文急急走了進來,快速地倒了一杯水給老太太端過去。顧老太太就著方之文的手喝了口水,氣息仿佛平順了很多,輕閉了眼睛,半躺在沙發上,一隻手還捂著胸口。


    方之文忙給老太太順氣,一邊抬眼看了看顧昀。


    “小姐,你不能這麽惹老太太生氣。老年人身體都比較虛弱,不能動氣。”方之文輕聲說著,話聽著不重,但眼神很是淩厲。


    “我……我……真沒想著讓外婆生氣……”顧昀頂不住他的目光,低了頭,囁囁喏喏地說。


    方之文不再理她,等顧老太太平複下來,扶了她上樓休息去了。


    顧昀呆了半晌,在她的思維裏,不明白為了一句話幾個字,顧老太太為什麽發那麽大的火。看樣子,以後對不進顧氏企業的話不能再提,可是,她的想法呢,她的目標呢,難道就這麽算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平民子弟再學習也達不到那種高度的。比如人際關係網的建立、對企業決策管理的眼光,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到的。


    豪門子弟,平時的交往圈、見過的世麵,對經營管理的耳濡目染,起點就與平民子弟不同。即使再不成器的豪門子弟,也遠遠超過了普通人。


    更何況,她並不想要成為顧絲桐、顧清清、顧蘇那樣的女強人。


    在她看來,她們幾個看似風光的女強人,活得並不幸福。顧絲桐帶著一雙女兒一直奮鬥到老,顧清清早早去世,顧蘇費盡心力,到三十多歲還沒結婚。


    她的心裏,一個女人,一個完整的女人,最重要是擁有愛情、婚姻、孩子,這才是她追求的,她要的生活。


    顧昀不能理解顧絲桐的想法,也無法理解顧蘇的想法,包括顧清清,她覺得她們的悲劇在於,沒有遇到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願意與自己生死與共的男人。


    可是,以現在的情況,怎麽能讓老人接受自己的想法並尊重自己的做法呢?


    她自忖自己沒有多大的能力,還是需要依靠顧蘇才行。於是又給顧蘇打了電話。


    晚上,顧蘇從公司迴來,顧老太太還躺在房裏休息。


    顧蘇親自熬了粥,端上去,顧老太太見了她,心情好了些,喝了半碗粥。顧蘇把被子和枕頭墊到母親身後,自己坐在床邊,細細地幫她揉太陽穴。


    “媽,你說你生那麽大氣幹嘛?嚇得小昀趕緊給我打電話,到現在還怕惹你再生氣,躲在房裏不敢出來呢。”顧昀笑著嗔怪老太太。


    顧老太太閉著眼睛,享受著小女兒的“服務”,也有點後悔:“今天我是情緒太激動了些。可是我啊,最討厭人找借口推卸責任了。”


    “她還小呢,才學了多久,您就要讓她挑大梁,她當然害怕了。說錯話也是難免的。”顧蘇慢慢開導母親:“當初我和姐姐進公司也是從底層做起,把各個部門熟悉了一遍,一年多才任總裁的。何況,小昀一直在外麵,見識眼界都有限,更不能著急了。”


    “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是——”顧老太太說了半句話,沒再往下說。


    顧蘇有些失望,但隻是神色那麽一黯,又明媚起來。


    “小昀的婚事,您看中季勳陽了?”


    “嗯,那個孩子不錯。聽說當初娶那個姑娘也是因為以為是小昀。他能有這個心就很好。”顧老太太歎了口氣:“至少比咱們強啊。”


    顧蘇也沉默了。


    這麽多年沒找著顧昀,一方麵是顧老太太的心結,另一方麵也是對自己不上心有點埋怨。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對,不如不說。


    過了一會兒,顧蘇又輕聲說:“媽,小昀的婚事你再考慮一下吧。季勳陽到底當初是為了顧家的財產還是為了小昀這個人,還得好好考察考察。”


    “嗯,也是。他爺爺是想培養他的,但他的性格,確實衝動了一些。”顧老太太說著說著,快睡著了。


    顧蘇輕輕給母親蓋上被子,退出了臥室。


    剛下樓,顧昀已經等在那裏。


    “怎麽樣?”她急急問道。


    “會給你想辦法的。”顧蘇瞥她一眼:“別再惹老太太生氣了。否則,你的事永遠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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