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登以勝利者的姿態，離開了元老院。</p>
古瑞德大法官卻沒有立刻離開。</p>
大元老站起身，盯著那張比盤子還要大的臉，冷冷問道，</p>
“古瑞德大法官，元老院需要知道，您為什麽會同意。”</p>
元老院是個擺設，這是神邦內人盡皆知的事情。</p>
七位大法官通過的事，元老院一般都會通過。</p>
更何況，路登這一次打的孕婦牌，屬於在道德的高地上花錢指指點點。</p>
路登願意承擔期間出生公民的全部開銷，為此甚至要將一筆天價米索存在貪婪宮殿。</p>
人家都花錢了，還能說什麽？！</p>
隻不過...在元老院看來，這樣豈不是在公開買賣神邦公民的身份？</p>
等等...神邦公民本身就可以用錢買？</p>
神邦大舞台，有錢你就來。</p>
咳咳。</p>
總之，他們看不起路登這個暴發戶，加上路登擔任倒吊人時的恩怨，元老院不會放過報複路登的機會。</p>
如果他們有能力的話。</p>
古瑞德大法官早就想到了這點，雙指撚起一張紙，念出上麵的內容，</p>
“經異端審判所調查，神邦附近8周到40周的孕婦，共有453人。”</p>
8周以下的孕婦，看肚子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可以大搖大擺從衛兵麵前走過去。</p>
</p>
按照神邦醫師的研究，從懷孕到生產，大概花費四十周的時間。</p>
神邦這些年的規矩，都是孕婦禁止進城。</p>
因此，鍾聲敲響之後，絕大多數孕婦在絕望中，踏上返迴故鄉的路途。</p>
按照她們的生存智慧，留在神邦外，和等死沒有區別。</p>
躲在老家的地洞裏，備好足夠多的糧食和清水，反倒有活命的可能。</p>
真正留在神邦附近的孕婦，反倒是少數！</p>
如今距離關閉城門隻剩2天時間了！</p>
該走的，早走了，又不是第一天通知。</p>
就算其他孕婦收到消息，想要返迴神邦，時間上也來不及了。</p>
“獸人來襲的時間，平均值是49天。哪怕按照2個月來算，8周。”</p>
古瑞德大法官豎起八根手指，不屑說道，</p>
“這453名孕婦裏，隻有112人會在此期間生產，聽懂了嗎？”</p>
獸人會來，也會走。</p>
孕婦的肚子有多大，是客觀規律。</p>
懷孕三個月，就算肚子裏懷的是聖人，也不可能分娩！</p>
路登是什麽人？</p>
古瑞德大法官可太懂了！</p>
和古瑞德大法官一樣貪婪到骨子裏的家夥，恨不得賺幹淨任何一個米索。</p>
他會做虧本買賣？</p>
路登救孕婦，無非是為了造勢、拉票，競選保民官。</p>
112個神邦公民，接近2000萬米索的支出，換一個保民官是賺是賠？</p>
這筆賬，路登自己算。</p>
問題在於，這2000萬米索又不需要路登一天繳納！</p>
而路登幾天後就能當上保民官了！</p>
等他當上了保民官...這2000萬米索，不就是九牛一毛的事？</p>
而且，如果思想再陰暗一些，算數時再冷血一點。</p>
這100多個待產兒裏，能順利分娩的有多少，能活過頭三年的有多少，能長到車輪這麽高的又有多少？</p>
在這個時代，嬰兒的夭折率，是很高的。</p>
路登用一張2000萬米索的空頭支票，換取了民心，換取了保民官。</p>
路登的真實開銷，大概率比2000萬還要低。</p>
而且，古瑞德大法官很懷疑，路登有沒有打算活那麽久。</p>
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想掛的男人，總是在作死的邊緣徘迴。</p>
這筆買賣，沒有人吃虧。</p>
孕婦們活了下來。</p>
元老院收獲些許掌聲，人們可以今日不辱元老院。</p>
貪婪宮殿拿到足夠的米索，填補財政虧空。</p>
路登付出米索的同時，拿下保民官毫無懸念。</p>
古瑞德大法官眯起眼睛，稀疏的眉毛抖動著，看向路登消失的方向。</p>
真的是這樣麽，路登先生？</p>
願聖人保佑您。</p>
...</p>
返迴小樓後，路登感覺有些煩悶。</p>
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不安籠罩著他。</p>
這種不安很少見。</p>
他遺漏了什麽？</p>
路登重新複盤了一下，並不覺得自己遺漏了任何事。</p>
他真的在送福報，用白花花的米索送福報，真心實意地做好事。</p>
也許這件好事的噱頭大於實際，也許路登拿這件事做了很多宣傳，也許路登最初的目的沒有那麽單純。</p>
但是，這真的是件好事。</p>
路登緊閉著雙眼，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又複盤了一次。</p>
他知道，所謂【福利】，在某些時候，會事與願違。</p>
假如給殘疾人高額的福利待遇，那麽就會有大量健康的人，想方設法將自己變成殘疾。</p>
如果給失業者太高的失業金，那麽人們就會待在家裏，坐吃山空。</p>
可路登這一次救濟的是孕婦，他還僅僅隻承擔了貪婪宮殿的開銷，沒有任何其他福利。</p>
能出什麽差錯呢？</p>
“冬——”</p>
“冬——”</p>
敲門聲有些柔弱，顯得有氣無力，落在路登耳邊，卻格外沉悶，如同平地起驚雷。</p>
打開門，夜色下，門口站著一名馬夫，以及...一名雙眼通紅的孕婦。</p>
看見路登先生後，淚水奪眶而哭，孕婦哽咽道，</p>
“路登先生...莉娜她...莉娜她...”</p>
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孕婦，路登心底一沉，那股不安落到了實處。</p>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p>
莉娜，這個簡單的名字，路登當然記得。</p>
昨天帶頭和路登交談的孕婦，也是最臨近產期的孕婦。</p>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路登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p>
他似乎聽到耳邊想起一聲歎息。</p>
將孕婦請進屋，端來一杯溫水，路登陪在身旁，聽對方斷斷續續說著，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悲劇。</p>
“昨晚，莉娜肚子就開始疼，她一直沒有說，直到忍不住哼哼起來，我們才發現的。”</p>
“到了今天上午，那時還不能進城，她應該是要生了，我們手忙腳亂，準備著東西...”</p>
“可莉娜不讓我們靠近她，誰也不準靠近她。她臉色煞白煞白的，汗不停流下來，我們不知道怎麽是好，真不知道她怎麽堅持下來的...”</p>
“我們托人進城尋您，他們說您去元老院了。”</p>
“進城的人沒能尋到您，帶迴了元老院的消息，大家都高興壞了，莉娜也很高興，她讓我們把她放在平板上，她要快些進城，她連自己站立都做不到，天呐，真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弄上馬車。”</p>
“馬車太顛簸了，不該坐馬車的，驢車也許會好一點...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太亂了，當我們到神邦門口時，莉娜她，她已經，她已經...”</p>
女人說著說著，又嚎嚎大哭了起來。</p>
路登微微垂著頭，一言不發。</p>
莉娜沒能活下來，孩子也沒有。</p>
這個時代，分娩本就是一件高危的事。</p>
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小孩，都一樣。</p>
加上莉娜撐了太長時間，一路的顛簸，沒有足夠科學的照料...</p>
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聲歎息。</p>
這名孕婦抹掉眼角的眼淚，哭泣道，</p>
“嗚，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兒，好運從未卷顧過莉娜...”</p>
她想進入神邦後再分娩，她想讓自己未來的孩子擁有神邦公民的身份，她吃過的苦，不想讓孩子再吃一次。</p>
最終，釀成了這出悲劇。</p>
莉娜的行為，無法用對錯去衡量，更無須他人批判或是議論。</p>
成年人，為自己的選擇負責。</p>
這就夠了。</p>
孕婦情緒平息下來，抬著紅腫的眼，沙啞說道，</p>
“我們覺得，這件事需要通知您一聲，您無需為此感到不安，您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命苦，都怪我們自己...”</p>
哪怕在生命最後一段時光，莉娜依舊發自肺腑地讚美路登先生。</p>
在她心中，路登先生比聖人還要聖人。</p>
聖人未曾對她施以援手，路登卻給了她觸手可及的希望。</p>
隻是這希望，眨眼間，又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在空中，不複存在。</p>
路登寬慰了對方幾句，表達了自己的哀傷與痛心，讓對方保重身體。</p>
最終，馬夫將這名孕婦送了迴去。</p>
小樓，又一次陷入沉寂。</p>
路登坐在椅子上，讓椅背支撐著身體，用熱毛巾敷臉，熱氣向上湧出，緩緩消散在空中。</p>
“阿烏，坐。”</p>
按照路登先生的指示，阿烏坐在了路登先生對麵。</p>
桌上擺放著一個天平，天平的兩端空空如也。</p>
將臉上的毛巾取下，路登坐直身子，力量重新迴到了他體內。</p>
黑暗在小樓外肆虐，不斷侵蝕著光明。</p>
昏暗的燭火下，路登看著阿烏，眼神中的情緒複雜到無法用文字形容。</p>
有失望，有痛苦，有麻木，有不甘，有憤怒...</p>
所有情緒熔煉在一起，變成一縷火苗，能灼傷靈魂的火苗。</p>
這火苗吸引了阿烏全部的注意，他親眼看著火苗在路登先生眼中燃起，有親眼見證這火苗一點點隱去。</p>
阿烏知道，這火苗未曾熄滅，隻是被路登先生用偽裝藏了起來。</p>
他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p>
隻有靠近些，再靠近些，才有可能在某些瞬間，窺探路登先生的內心世界些許真相。</p>
火苗消失後，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阿烏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就像險些溺死的人那樣。</p>
一種澹澹的憂傷似乎籠罩著路登先生。</p>
阿烏從未見過這樣的路登先生。</p>
如此陌生。</p>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登打破了沉默。</p>
“天平上有兩條人命。”</p>
路登指著空蕩蕩的天平，拷問著阿烏的靈魂，</p>
“哪一條人命是我救的，哪一條人命是我害的？”</p>
古瑞德大法官卻沒有立刻離開。</p>
大元老站起身，盯著那張比盤子還要大的臉，冷冷問道，</p>
“古瑞德大法官，元老院需要知道，您為什麽會同意。”</p>
元老院是個擺設，這是神邦內人盡皆知的事情。</p>
七位大法官通過的事，元老院一般都會通過。</p>
更何況，路登這一次打的孕婦牌，屬於在道德的高地上花錢指指點點。</p>
路登願意承擔期間出生公民的全部開銷，為此甚至要將一筆天價米索存在貪婪宮殿。</p>
人家都花錢了，還能說什麽？！</p>
隻不過...在元老院看來，這樣豈不是在公開買賣神邦公民的身份？</p>
等等...神邦公民本身就可以用錢買？</p>
神邦大舞台，有錢你就來。</p>
咳咳。</p>
總之，他們看不起路登這個暴發戶，加上路登擔任倒吊人時的恩怨，元老院不會放過報複路登的機會。</p>
如果他們有能力的話。</p>
古瑞德大法官早就想到了這點，雙指撚起一張紙，念出上麵的內容，</p>
“經異端審判所調查，神邦附近8周到40周的孕婦，共有453人。”</p>
8周以下的孕婦，看肚子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可以大搖大擺從衛兵麵前走過去。</p>
</p>
按照神邦醫師的研究，從懷孕到生產，大概花費四十周的時間。</p>
神邦這些年的規矩，都是孕婦禁止進城。</p>
因此，鍾聲敲響之後，絕大多數孕婦在絕望中，踏上返迴故鄉的路途。</p>
按照她們的生存智慧，留在神邦外，和等死沒有區別。</p>
躲在老家的地洞裏，備好足夠多的糧食和清水，反倒有活命的可能。</p>
真正留在神邦附近的孕婦，反倒是少數！</p>
如今距離關閉城門隻剩2天時間了！</p>
該走的，早走了，又不是第一天通知。</p>
就算其他孕婦收到消息，想要返迴神邦，時間上也來不及了。</p>
“獸人來襲的時間，平均值是49天。哪怕按照2個月來算，8周。”</p>
古瑞德大法官豎起八根手指，不屑說道，</p>
“這453名孕婦裏，隻有112人會在此期間生產，聽懂了嗎？”</p>
獸人會來，也會走。</p>
孕婦的肚子有多大，是客觀規律。</p>
懷孕三個月，就算肚子裏懷的是聖人，也不可能分娩！</p>
路登是什麽人？</p>
古瑞德大法官可太懂了！</p>
和古瑞德大法官一樣貪婪到骨子裏的家夥，恨不得賺幹淨任何一個米索。</p>
他會做虧本買賣？</p>
路登救孕婦，無非是為了造勢、拉票，競選保民官。</p>
112個神邦公民，接近2000萬米索的支出，換一個保民官是賺是賠？</p>
這筆賬，路登自己算。</p>
問題在於，這2000萬米索又不需要路登一天繳納！</p>
而路登幾天後就能當上保民官了！</p>
等他當上了保民官...這2000萬米索，不就是九牛一毛的事？</p>
而且，如果思想再陰暗一些，算數時再冷血一點。</p>
這100多個待產兒裏，能順利分娩的有多少，能活過頭三年的有多少，能長到車輪這麽高的又有多少？</p>
在這個時代，嬰兒的夭折率，是很高的。</p>
路登用一張2000萬米索的空頭支票，換取了民心，換取了保民官。</p>
路登的真實開銷，大概率比2000萬還要低。</p>
而且，古瑞德大法官很懷疑，路登有沒有打算活那麽久。</p>
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想掛的男人，總是在作死的邊緣徘迴。</p>
這筆買賣，沒有人吃虧。</p>
孕婦們活了下來。</p>
元老院收獲些許掌聲，人們可以今日不辱元老院。</p>
貪婪宮殿拿到足夠的米索，填補財政虧空。</p>
路登付出米索的同時，拿下保民官毫無懸念。</p>
古瑞德大法官眯起眼睛，稀疏的眉毛抖動著，看向路登消失的方向。</p>
真的是這樣麽，路登先生？</p>
願聖人保佑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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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迴小樓後，路登感覺有些煩悶。</p>
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不安籠罩著他。</p>
這種不安很少見。</p>
他遺漏了什麽？</p>
路登重新複盤了一下，並不覺得自己遺漏了任何事。</p>
他真的在送福報，用白花花的米索送福報，真心實意地做好事。</p>
也許這件好事的噱頭大於實際，也許路登拿這件事做了很多宣傳，也許路登最初的目的沒有那麽單純。</p>
但是，這真的是件好事。</p>
路登緊閉著雙眼，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又複盤了一次。</p>
他知道，所謂【福利】，在某些時候，會事與願違。</p>
假如給殘疾人高額的福利待遇，那麽就會有大量健康的人，想方設法將自己變成殘疾。</p>
如果給失業者太高的失業金，那麽人們就會待在家裏，坐吃山空。</p>
可路登這一次救濟的是孕婦，他還僅僅隻承擔了貪婪宮殿的開銷，沒有任何其他福利。</p>
能出什麽差錯呢？</p>
“冬——”</p>
“冬——”</p>
敲門聲有些柔弱，顯得有氣無力，落在路登耳邊，卻格外沉悶，如同平地起驚雷。</p>
打開門，夜色下，門口站著一名馬夫，以及...一名雙眼通紅的孕婦。</p>
看見路登先生後，淚水奪眶而哭，孕婦哽咽道，</p>
“路登先生...莉娜她...莉娜她...”</p>
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孕婦，路登心底一沉，那股不安落到了實處。</p>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p>
莉娜，這個簡單的名字，路登當然記得。</p>
昨天帶頭和路登交談的孕婦，也是最臨近產期的孕婦。</p>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路登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p>
他似乎聽到耳邊想起一聲歎息。</p>
將孕婦請進屋，端來一杯溫水，路登陪在身旁，聽對方斷斷續續說著，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悲劇。</p>
“昨晚，莉娜肚子就開始疼，她一直沒有說，直到忍不住哼哼起來，我們才發現的。”</p>
“到了今天上午，那時還不能進城，她應該是要生了，我們手忙腳亂，準備著東西...”</p>
“可莉娜不讓我們靠近她，誰也不準靠近她。她臉色煞白煞白的，汗不停流下來，我們不知道怎麽是好，真不知道她怎麽堅持下來的...”</p>
“我們托人進城尋您，他們說您去元老院了。”</p>
“進城的人沒能尋到您，帶迴了元老院的消息，大家都高興壞了，莉娜也很高興，她讓我們把她放在平板上，她要快些進城，她連自己站立都做不到，天呐，真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她弄上馬車。”</p>
“馬車太顛簸了，不該坐馬車的，驢車也許會好一點...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太亂了，當我們到神邦門口時，莉娜她，她已經，她已經...”</p>
女人說著說著，又嚎嚎大哭了起來。</p>
路登微微垂著頭，一言不發。</p>
莉娜沒能活下來，孩子也沒有。</p>
這個時代，分娩本就是一件高危的事。</p>
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小孩，都一樣。</p>
加上莉娜撐了太長時間，一路的顛簸，沒有足夠科學的照料...</p>
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聲歎息。</p>
這名孕婦抹掉眼角的眼淚，哭泣道，</p>
“嗚，我們這些苦命的人兒，好運從未卷顧過莉娜...”</p>
她想進入神邦後再分娩，她想讓自己未來的孩子擁有神邦公民的身份，她吃過的苦，不想讓孩子再吃一次。</p>
最終，釀成了這出悲劇。</p>
莉娜的行為，無法用對錯去衡量，更無須他人批判或是議論。</p>
成年人，為自己的選擇負責。</p>
這就夠了。</p>
孕婦情緒平息下來，抬著紅腫的眼，沙啞說道，</p>
“我們覺得，這件事需要通知您一聲，您無需為此感到不安，您沒有做錯任何事，隻是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命苦，都怪我們自己...”</p>
哪怕在生命最後一段時光，莉娜依舊發自肺腑地讚美路登先生。</p>
在她心中，路登先生比聖人還要聖人。</p>
聖人未曾對她施以援手，路登卻給了她觸手可及的希望。</p>
隻是這希望，眨眼間，又如同泡沫一般破碎在空中，不複存在。</p>
路登寬慰了對方幾句，表達了自己的哀傷與痛心，讓對方保重身體。</p>
最終，馬夫將這名孕婦送了迴去。</p>
小樓，又一次陷入沉寂。</p>
路登坐在椅子上，讓椅背支撐著身體，用熱毛巾敷臉，熱氣向上湧出，緩緩消散在空中。</p>
“阿烏，坐。”</p>
按照路登先生的指示，阿烏坐在了路登先生對麵。</p>
桌上擺放著一個天平，天平的兩端空空如也。</p>
將臉上的毛巾取下，路登坐直身子，力量重新迴到了他體內。</p>
黑暗在小樓外肆虐，不斷侵蝕著光明。</p>
昏暗的燭火下，路登看著阿烏，眼神中的情緒複雜到無法用文字形容。</p>
有失望，有痛苦，有麻木，有不甘，有憤怒...</p>
所有情緒熔煉在一起，變成一縷火苗，能灼傷靈魂的火苗。</p>
這火苗吸引了阿烏全部的注意，他親眼看著火苗在路登先生眼中燃起，有親眼見證這火苗一點點隱去。</p>
阿烏知道，這火苗未曾熄滅，隻是被路登先生用偽裝藏了起來。</p>
他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p>
隻有靠近些，再靠近些，才有可能在某些瞬間，窺探路登先生的內心世界些許真相。</p>
火苗消失後，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阿烏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就像險些溺死的人那樣。</p>
一種澹澹的憂傷似乎籠罩著路登先生。</p>
阿烏從未見過這樣的路登先生。</p>
如此陌生。</p>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登打破了沉默。</p>
“天平上有兩條人命。”</p>
路登指著空蕩蕩的天平，拷問著阿烏的靈魂，</p>
“哪一條人命是我救的，哪一條人命是我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