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望夫石


    這一年的夏末秋初,就在小學剛剛竣工不久,大梁山興起了一股滾滾的打工浪潮。


    五個村子的上百號男人不幾天走了個精光,幾乎全到城裏打工去了,一時間,整個村子變得空蕩蕩的。


    當初第一批走出大山的那些人,他們的確掙到了錢。拿迴來的是一疊疊嶄新的鈔票。


    在金錢麵前,男女情事終究是不堪一擊的……盡管那種魂斷欲消的感覺有時候比生命還重要,讓年輕人難以難舍,可畢竟上不了大場麵,而且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就是喜鳳嫂的男人大夯哥,也不得不舍去正在懷孕的媳婦,再次進城討吃食。


    喜鳳嫂明年就要臨盆,孩子生下來需要營養,大夯哥不想瞅著媳婦跟兒子受苦。


    臨走的時候,他過來找王海亮,說:“海亮,大家都走了,你也跟我們走吧。”


    海亮說:“大夯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留下?幹嘛非要走出大山不可?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咱們還是把力氣留在大梁山,用雙手創造屬於我們自己的未來。”


    大夯搖搖頭笑了:“海亮,山裏沒有路啊,外麵的好東西運不進來,山裏的好東西送不出去,靠什麽建設未來?人挪死,樹挪活,既然大山不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那我們隻能走。


    我到外麵去闖蕩,有天安定了,就把老婆兒子也接到城裏去,以後再也不迴這個鳥不拉屎的山窩窩了。”


    海亮很無奈,隻好說:“那我隻能祝你一路順風了。”


    大夯說:“海亮,不如你跟我一塊走吧,咱們年輕,有的是力氣。”


    海亮說:“你先走,我再考慮一下。”


    王海亮考慮了整整一天,最後還是決定到山外去看看。他要增長一下見識,他的目的不是自己口袋裏的錢,而是打算為整個大梁山的人找一條活路。


    晚上,海亮迴到了家,吃飯的時候跟父親說:“爹,我要出山去了,明天就走。”


    王慶祥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好,年輕人就應該出去闖蕩一下,放心地去吧,家裏交給我,我跟你娘還年輕,會幫你照顧好玉珠的。”


    玉珠一聽說海亮要走,女人首先哆嗦了一下,問道:“海亮,你明天就走?”


    海亮說:“恩,我跟大夯哥一起走,他們幾個人不敢走山路,想我幫他們壯膽。”


    玉珠默不作聲了,趕緊放下碗筷進屋幫著男人收拾東西。


    飯後,海亮進了屋子,衣服解掉鑽進被裏,玉珠洗了碗筷,喂了豬,然後洗了澡,也光溜溜進了被裏。


    女人抱著男人的身體哭了,抽抽搭搭。


    海亮問:“玉珠,你哭啥?”


    玉珠說:“你就這麽走了,剩下俺一個人咋辦?家裏的一切都甩給我,你好狠心啊。”


    海亮噗嗤一笑說:“我隻是離開幾天,又不是不迴來?”


    玉珠道:“聽說城裏的小姑娘又白又嫩,她們的衣服穿的少,整天勾搭男人,你進城就會被他們耀花眼,到時候還會記得俺?”


    海亮明白了,媳婦這是不放心。


    這也難怪,小夫妻兩個剛剛結婚不久,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忽然要分開,心裏立刻空落落的,難以割舍。


    玉珠覺得男人這一走,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兩三年都不會迴來,自己的身體隻能浪費在白白的炕單上。


    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她竭力要男人喂飽她,於是用力抱著海亮的腰,在他的懷裏拱啊拱,貼啊貼。


    海亮也將女人抱在懷裏折騰起來,大梁山的上空再次傳來了嚎叫聲……。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睡,說不盡的離別話,道不盡的離別苦,折騰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盡。


    眼看著外麵的天亮了,海亮娘起床以後捅開火,為兒子做飯,王慶祥也起來幫著兒子擦亮了獵槍,磨好了利箭,備好了幹糧。


    海亮兩口子不得不起了,難分難舍開始穿衣服。


    為了讓男人走的開心一點,玉珠今天特意換上了當初的嫁衣,將自己打扮得光彩亮麗。


    她要海亮永遠記得她最漂亮的樣子,看到別的女人不會動心。


    海亮當然明白媳婦的心思,說道:“玉珠,你放心,我王海亮不是那樣的人,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出去是為了掙錢,我是為了探路,尋找商機。


    我要開出一條大梁山的致富之路,讓你,讓爹跟娘,讓全村的人都過上好日子,最多年底我就迴來。”


    玉珠再次撲進了海亮的懷裏,噙著眼淚說:“海亮哥,你可別忘了俺……。”


    兩個人抱了又抱,親了又親,王慶祥老臉通紅,在外麵都等不及了,喊道:“海亮,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村民都等你一個人呢。”


    這時候,他們才戀戀不舍分開。


    吃過了飯,海亮背起了弓箭,抗上了獵槍,小腿上別好了匕首,終於走向了村口。


    村口的老槐樹底下,早已聚集了一群人,都是將要出山打工的村民。


    送別的人也熙熙攘攘,母親抱著兒子,媳婦牽著丈夫,全都是依依不舍,灑淚而別,千叮嚀萬囑咐。


    穿過大梁山的山道非常危險,中間不但有狼群,有熊瞎子,還有黃蜂跟毒蛇。


    一般人不敢過,必須很多人結伴而行,還需要最有經驗的獵人帶路,才能穿過二百裏長的山路,上去外麵的國道。


    上去國道就安全了,盡管國道同樣修建在山腰上,但至少可以乘坐公交車。


    海亮成為了大家挑選出來的帶路人,這一次他跟他們結伴而行。


    玉珠還是戀戀不舍,拉著海亮的手不鬆開,海亮抬手撩了一下妻子前額的秀發,盡量讓自己顯得大度一些:“玉珠,你迴吧,家裏就靠你了。”


    玉珠點點頭,看著海亮領著村民走了,女人一口氣衝上了村南的土窯,還是希望多看男人一眼,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


    秋風吹亂了女人一頭娟秀的亮發……過了好一會兒,婆婆同樣衝上土窯,把她牽下來,玉珠還是一步一迴頭。


    就這樣,王海亮離開了,一走就是三四個月,玉珠跟村子裏的其他女人一樣,成為了留守女人。


    留守女人的日子不好過,不但要照顧公婆,打理田地,還要照顧孩子。


    慶幸的是玉珠暫時沒孩子,而且有正式的工作,因為她是大梁山小學的民辦教師。


    她的婆婆海亮娘跟公爹王慶祥還非常健壯,地裏的活兒也不用她操心。


    兒子離開以後,海亮娘擔心媳婦的心裏不好受,刷鍋,洗碗,喂豬,掃院子這樣的輕活兒也不讓她幹了。


    唯一讓玉珠感到遺憾的是,跟海亮成親快半年了,也沒懷上孩子。


    如果有個孩子就好了,至少可以拴住男人的心,留下男人的根,就算他在外麵漂多遠,早晚也會葉落歸根。


    她曾經問過婆婆:“娘,為啥別人剛成親就有孩子,俺就懷不上呢?是不是俺有病?”


    海亮娘笑了,說:“你跟海亮平時折騰起來太猛……那個事的節奏太頻繁……有孩子也托不住啊……娘當初勸你們節製一點,就是因為這個。”


    玉珠一聽就紅了臉,不敢跟婆婆說話了。


    接下來的日子比較枯燥,玉珠每天早上起來飯後上班,將要日落的時候下班。


    她跟大夯哥的妹妹帶娣一起到大梁山小學為孩子們上課,風雨無阻。


    唯一陪伴她們的是海亮家的那條獵狗黑虎,黑虎再次成為了兩個女人的護花使者。


    黑虎對玉珠跟帶娣幾乎寸步不離,時刻保護著女主人的安全,防備野狼的突襲,也保護著大梁山的孩子們不被狼襲。


    每天早上來到學校,玉珠總是第一個開門,將校門打開以後,轉身看著學校門口的山路發呆。


    帶娣知道玉珠是在想看到海亮,女人多麽期盼一眼看到海亮的身影啊……。


    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有時候帶娣就笑她:“玉珠姐,你都變成一塊望夫石了……”


    玉珠說:“等你成家,有了男人,就知道思念是多苦了……。”


    帶娣捂著嘴咯咯咯地笑,說玉珠沒男人熬不住,沒出息。


    看不到海亮,玉珠就意興闌珊,悻悻走進教室裏給孩子們上課。


    教室裏傳出了郎朗的讀書聲:“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開始的一個月,女人還能忍受,再後來玉珠就不能忍受了。


    每天晚上躺在炕上,她覺得土炕變得好大好大,炕上少了一個人,就好像屋子空了半邊天。


    夜裏她老是睡不著,吃飯也沒味,幹活也沒勁。


    她的眼睛盯著屋頂,腦子裏想著海亮,身體就熱辣辣開始膨脹。


    她幻想著跟海亮在一塊的日子,身體在被裏不斷扭曲,一床的被子被扯得絲絲拉拉響。


    她的手不斷從自己身上劃過,摸到哪兒哪兒就麻酥酥一片,靈魂開始蕩漾……


    女人就這樣,一旦經曆過男人,就變得欲罷不能。


    她心跳急促,不住顫抖,實在熬不住,就衝出屋子,來到院子裏的水缸前麵,猛地舀起一瓢水,瞬間將涼水從頭頂澆到腳心。


    涼水弄濕了她的頭發,弄濕了她的衣裳,直到將一身的烈火澆滅方才罷休。


    她擔心公婆聽見,拖著水淋淋的身體,一口氣衝出村子,來到那顆老槐樹的下麵,扯著嗓子衝大梁山喊:“海亮!你快迴來吧!俺想你想得不行啊……!”


    然後女人就爬在老槐樹的底下哭,哭到沒了力氣,疲憊不堪,才返迴家裏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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