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初白,晨露未晞。


    墨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徐府的小院中,墨逸打外頭進來,笑著打趣她:“滄兒昨天是怎麽說的?不好好照顧師兄,反倒成了師兄要照看你。”


    看到他這樣溫暖的笑意,墨滄心中鬆了口氣。昨夜應該是個夢吧?


    她從墨逸手上接過他給自己的點心,卻並不著急去吃,隻一心思索著那暗色下頭濺血的三尺。


    “怎麽了滄兒,你發什麽呆呢?這一次自己耍脾氣跑出去是不是吃了許多苦頭?答應師兄,以後不管如何,不能再像這般任性了,你都不知道師兄和徐公子兩個人都急成了什麽樣子。”


    墨逸猶在兀自絮絮叨叨,墨滄卻是清醒一陣糊塗一陣,一會兒覺得那血色是真實的,一會兒又覺得那不過是自己日有所思,重壓之下的一個夢境而已。


    她終是猶疑著開口道:“師兄,徐公子呢?”


    “大清早的,你就惦記著他。他應該是上早朝去了,等他下朝迴來,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


    “嗯!”


    她爽快的答應了,又將點心遞給他,示意自己還沒洗臉,不能吃東西。


    可是墨滄一下地就愣住了,她白底粉花的繡鞋上,分明有一隻是濺了血的,那灼灼的的紅色在粉綠之間,格外刺眼。


    墨滄唿吸一滯,手微微的顫。難不成,竟是真的不成?他那樣溫潤的笑意,還有兇狠果斷的將匕首送入自己的胸膛,一幕幕又格外真實的在她眼前閃現。


    墨滄蹲下身,抱住自己的雙膝開始劇烈的顫,隻覺得猶如身處萬年寒冰之中。


    墨逸看到她的不對勁,立馬就差下人去找大夫,墨滄卻是深吸了幾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眸中已是一片清冷:“師兄,我不礙事。你看到勁鬆了嗎?”


    “他在外頭等你一早晨了,我說先差人叫你起來,他說是別擾了你休息,等你起來就好。”


    墨滄應下,什麽都沒說就往院子走去了。


    墨逸微微的皺眉,他怎麽覺得這兩個人哪一個都不對勁呢?罷了,小師妹剛迴來,許是受了什麽刺激也不一定,他還是好好兒的看著她,不要再讓她亂跑了。


    秋初的天氣爽涼,勁鬆穿了一身黑衣,在院中的紫荊下頭站著,他黑發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麵容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看著那張沒有一絲笑意的臉,墨滄的心卻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輕輕的叫了他一聲:“勁鬆。”


    勁鬆頷首,全然不似平常那般嬉皮笑臉,神情之間很是恭謹:“滄姑娘,勞煩您隨我來。”


    墨滄跟著他走出了小院,踏進了她無數次走進去的那間書房。裏頭依然蘭草茂盛,書卷陳列,甚至窗前的案幾上還鋪著一副長長的未完成的畫卷,上頭桃紅柳綠,赫然是慕名湖畔。


    “滄姑娘,公子本想提筆給你寫信交代這些事情,可是後來覺得這樣對你來說許是太過殘忍,所以,公子的身後事,都交由了屬下幾個……”


    勁鬆尚未說完,墨滄卻是又哭了,她也不怎麽,方才明明還是冷靜的一個人,竭力的在心裏頭勸說著自己,那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就算他千刀萬剮自己也該覺得痛快才是。


    可是,她越是這般想,他為她考慮的細密周到,此刻就全部如同那密密麻麻的銀針一般,一下一下的全部戳在她的心口上。


    鮮血直流,可是拿什麽都堵不上。


    勁鬆沒有任何猶疑,公子已經將事情做到了這個份兒上,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丟了,他怎麽能對一個間接害死自家公子的兇手抱有同情之心呢?


    “公子的屍體,屬下已經按照他的吩咐,秘密送到了顧府,您現在去顧府找顧卿白,是最有利的時機。”


    墨滄慢慢的抬起頭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勁鬆。


    “這是公子的計劃,他說,知道滄姑娘心裏頭重感情,所以,他隻能如此安排好一切。姑娘,您萬不能辜負了公子的心意。”


    勁鬆的話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墨滄的愧疚之心忽而消散了很多。


    徐紹禎做的這一切,看上去都是為了自己考量,在勁鬆他們眼裏,自己應該是個十惡不赦的醉人,而徐紹禎是那個情深不壽的公子。


    在她自己看來,也是如此啊。


    隻是為什麽連他死了,自己都不能拒絕他這樣的好意呢?墨滄覺得,自己就像一枚被牽著的棋子,雖然走的都是於她而言十分有利的道路,卻步步都是身不由己。


    墨滄狠狠的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淡淡的應道:“我知道了。”


    在她身後,勁鬆吃了一驚,這樣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滄姑娘?公子這樣的付出,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公子待她真的是不同的,否則怎麽會舍棄了性命隻因為不欲叫她為難呢?


    勁鬆什麽都知道,所以也格外清醒的感受著其中的殘忍。


    滄姑娘這一去顧府,大概是永遠不會再踏進徐府的大門一步了。其實公子去了也好,誰願意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在旁人懷裏言笑晏晏呢?


    即便真的真是假意的逢場作戲,那也該是銳利無比的刀鋒吧。


    墨滄卻並沒有勁鬆所想到的那般多。徐紹禎這樣的為她,更像是一種逼迫,而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這條路上自己會成為一個作惡的人,卻不得不走下去,她有什麽理由拒絕呢?除了父王母妃,現在不是又多了一個徐紹禎嗎?


    清晨的顧府,門前冷落,隻有一輪噴薄而出的紅日將暉光不吝的灑了下來,照在那氣勢磅礴的匾額之上,愈顯肅穆。


    她猶在站著,那頭的大門卻是敞開了。


    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童穿了一身白衣,身上還有些未消的稚氣。


    他上下打量了墨滄一番,最後迎了上去:“您是打徐府上來的滄姑娘吧?”


    墨滄一愣,難不成顧卿白已經知道了?也是,他那般的驚才絕豔……


    小童卻是仿若沒有察覺她的窘迫,邊請她往裏頭走邊道:“早就聽白黑和黑白兩位大哥提過您了,今天竟是頭一迴見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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