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旁的書塾,寧山書院是每隔三年才會迎來一批新的學子,這自然也意味著,三年以後,要送走一批學子。


    同窗之誼總是真摯的發自少年人的肺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同吃同住同讀書,早就將這股情誼凝結在了一起,更何況,還是三年這麽漫長的時光。


    雖是來讀書的都是些公子哥兒,可未嚐不是懂得世家相處的要道的,王侍郎跟李太守交好,王公子自然跟李公子走的就近一些。


    學業有成者大有人才,左右逢源的人也不少,一眾人迴去參加科舉或是參加武試,都是早早的便尋好了出路的,自然都是期盼著將來能在金鑾殿上再次會麵,能夠稱為彼此的助力。


    因此,這古人勸君更盡一杯酒的離別傷感之情全然消退了許多,有幾個紈絝的,甚至等不及拿夫子迴執的薦書便要書童挑著行李離開書院了。


    他們從山長那裏拿到了各自的薦書,喜氣洋洋的往山下去,卻發現書院門口最是德高望重的陳夫子已經站在那兒了。


    七月初的清晨霧氣還有些重,他白色的鬢發上真的染了霜,還有些細小的水珠在上頭,一看便知已然站了許久。


    饒是再淘氣的,也有感於師恩厚重,紛紛的自發住了腳,恭恭敬敬的給陳夫子行了大禮。


    “敏之,你素來是個脾氣暴躁的,書院三年,性子已有所收斂,然而將來想要宏圖大展,還是要切記君子當淡雅如水,不可急功冒進……”


    “閏紹不良於言,話少固然好,但也要……”


    陳夫子一一的仔細叮囑著,最後慈愛的看了一眼眾學子,揮了揮袖:“都下山去吧,莫要給寧山書院抹黑,也不要給夫子丟臉。”


    他向來嚴肅古板,這會子的和藹竟是叫許多人落了眼淚。


    一時之間也有人不著急走了,竟是跟陳夫子攀談了起來。


    “夫子,您在這兒站了幾個時辰了?”


    陳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大概一個時辰有餘了。”


    一個時辰?現在便是大清早,連太陽都是剛剛冒頭兒,陳夫子站出來的時候,隻怕是天都還沒亮吧!


    “我來送送子賢。”


    陳夫子的話一出口,方才還喧鬧的學子們頓時鴉雀無聲了。這個迴迴跟徐紹禎在榜上奪頭籌的同窗,大名實在是如雷貫耳。與旁人相比,總是覺得他少了那麽幾分地氣,很不好相處一般。


    然而,誰都知道,他年紀最輕,最受陳夫子器重。


    “子賢這麽早就下山了?”平素最為圓滑的王之閏趕忙接話道。


    旁邊的學子拐了他一胳膊肘,嬉笑道:“子賢成績好,來年科舉定然高中三甲,怕是被你王公子腆著臉借由這同窗之誼來解決屁股後頭的麻煩,才早早兒的就走了!”


    王之閏啞然,雖是知道他在開玩笑,卻還是抹不開麵子,兩個人便打鬧了起來。其實他這話雖是說的嬉皮笑臉,然而這同屆的學子中,一幫人卻都是懷著這樣的心思的。


    無它,蓋因墨滄平素不好與人交往。


    陳夫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幫孩子,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子賢那孩子,心氣高的很,看模樣不像是官家子弟,可是那份看得開的心性,真真是大家氣韻。


    “子賢不欲參加科舉,他家住的遠一些,便早早的趕路去了。”


    學子們得了這個消息自然是震驚,然而陳夫子是向來不會說假話的,他們好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夫子在暗諷他們小人之心,頓時一個個臉都跟煮熟了的蝦一般,連連作揖告辭。


    令陳夫子訝異的是,徐紹禎是整個書院最後一個離開的學子。


    他那個人高馬大的侍衛兩手空空,兩個人什麽都沒帶便往外頭走。


    徐紹禎見了陳夫子,跟他在書院門口談了許久,久到陳夫子以為他不打算今天離開的時候,他又翩翩的看著山下來的一眾人高馬大的漢子往上來。


    陳夫子見這架勢,一時有些不明白,徐紹禎謙恭的說是自己要從書院帶走些東西,已經跟山長那邊說好了。


    既是山長都答應了,陳夫子自然也不會去多說什麽,於是,他就看著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個個扛著桌椅擺設往山下去。


    上京徐府,何時落魄到這等程度了?這不是書院統一在學子舍院裏頭安插的桌椅床鋪麽?


    陳夫子搖了搖頭,背著手走進了書院。


    勁鬆滿頭是汗的跟著搬運行禮的漢子跑上跑下,事無巨細的指揮著,生怕他們摔了碰了什麽。


    他也很是無語,府上的擺設都是紅木紫檀的,一件件名貴奢華的很,不知道公子怎麽就瞧上了這些破爛玩意兒。


    說起來也奇怪,好歹一起同房住了三年呢,墨小公子怎麽招唿也不打一聲,悄摸兒的便離開了,得虧自個兒還想著送他袋桂花糕呢,簡直是太沒良心了!


    被勁鬆默默腹誹的小孩兒正優哉遊哉的騎在小毛驢上慢悠悠的行在山路上,就快被暖洋洋的陽光曬的睡著的時候,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墨滄一下就精神抖擻了,她這可是一個人在趕路啊,萬萬不能迷糊犯困了,若是再跟來時一樣,可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不過小路人少,應該也沒什麽太大的幹係。


    她當初選擇用僅剩的幾個銅錢買頭驢騎迴廬嵩山的時候,除卻囊中羞澀和不想坐船雇車跟同窗遇上尷尬以外,也是想著在郊外一個人慢悠悠的趕路,可以走的閑適舒服一些。


    所以,這會子才不會委屈自己。


    她纖手還緊攥著韁繩,一雙大眼卻慢慢的眯上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想起三年前的悲慘遭遇,墨滄一下就驚醒了,然而入眼便是自家毛驢蠢笨的往路中央走,眼見著就要跟那正在疾奔的高大駿馬來個麵對麵的親密接觸了。


    墨滄趕緊勒緊了韁繩往一邊去,卻不曾想那馬上的人反應更是迅捷,身姿頗為瀟灑的揚起了韁繩,那匹棗紅色的駿馬便乖乖的收了蹄子,打著響鼻在路旁原地磨著蹄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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