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城臨山居水,自古以來便是鍾流毓秀的寶地,人人皆是雅好讀書,手不釋卷。而坐落在西郊的書院更是有著“寧山讀書聲,聲聲隨風走”的美譽。


    當今聖上南下巡遊,途徑上虞親往寧山書院題了字,其更是聲名遠播了,每年想要來讀書的人,堪稱是人山人海。


    而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士族門第已然成為了一個能否進入寧山書院念書的門檻。


    兩人雖是一路同行,徐紹禎也沒從墨滄嘴裏問出什麽來,眼見著再有一天的行程就到書院了,他才忍不住再度直白的開口詢問。


    “子賢可有拜帖?”


    這拜帖一般是由家中從仕的父兄親手謄寫,上頭還蓋著私章的,說是拜帖,實則就是一個身份的證明罷了。


    這已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墨滄手上有師父親手給她寫的薦書,要她到了書院以後帶著去找山長。


    聽徐紹禎問起來,她猜著便是這個東西了,卻隻是點了點頭,隻道是有,再無他言。


    徐紹禎也不去自討無趣,一路走來他早就熟知了這墨子賢的性子,有些隨心所欲的散漫,跟個小孩兒一樣。不過十三歲,也確實是個剛長成的孩子罷了。


    墨滄臨出門前,墨巨子特地叮囑過她,可謂是事無巨細,這其中自然不能少了交代拜帖不能給旁人看。


    他深知自己這個小徒兒打小兒就在山上長大,沒見過什麽彎彎道道,一眾師兄弟都是極為疼著的,單單一個西惟不喜她,卻也是礙於眾人麵子上,不過是略為冷淡些,從未為難過墨滄一迴。


    她心思這樣的單純,是他之所以想要讓她下山曆練的原因之一,二來則是為了長長學識。


    墨巨子打的什麽主意,墨滄是一概不知,她隻知道,師父是讓自己讀書來了。因此,人家都三五結伴的時不時的或去郊遊踏青,或去放箏蹴鞠,她就單單隻是悶頭在書院裏頭念那四書五經之乎者也。


    寧山書院多得是想從仕考取功名的人,但也不乏渾水摸魚的公子哥,其中以馬文居高最甚。


    這天下了學,墨滄一個人往住宿的舍院裏去,因得是花朝節,學子們都換下了衣服,三五成群的往城裏頭去趕夜市了,因此路上冷靜一片。


    她正想著上課的時候杜夫子講的那課莊周名篇,卻冷不丁的發現被一堵肉牆擋住了去路。


    抬眼一看,正是馬文的書童六九。他後頭還跟了一幫小書童在指指點點的嬉笑,臉上很是不懷好意。


    墨滄不欲生事端,便好脾氣的轉過了身去。她記著,從學舍那頭繞,有一條通往小竹林的路也可以走。


    卻不曾想六九卻是先她一步,又繞到了她前頭去。


    “這位兄台,意欲何為?”


    墨滄這話一問出來,一幫書童先是愣了下,而後便“哄”的一聲爆發了齊刷刷的嘲笑聲,有一個還捏著鼻子怪腔怪調的模仿了她。


    “墨公子果然是大戶人家的郎君,連說話都這麽文縐縐的!”六九眼中很是不屑:“不過,墨公子,你那什麽魚什麽鴨的,我實在是聽不懂。”


    墨滄看了他一眼,這人又高又胖,壯的跟牛一樣,自己這小身板兒,鐵定是打不過他。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往旁邊讓一讓,我好過去。”


    六九一臉訝異:“墨公子,這路是大家的,你走得,我六九就走不得了嗎?”


    墨滄強忍著想一巴掌扇在他那張胖臉上的衝動,笑眯眯道:“自然走得!這走路沒有尊卑之分,不過嘛,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六九隻當這瘦瘦弱弱的一個是好拿捏的柿子,便下意識的接口道:“什麽話?”


    “好狗不擋道!”


    “你,你這個窮酸的,還不知道是怎麽能進書院裏頭來念書的,竟然還敢說我六九是狗!”六九跺著腳,氣急敗壞的指著墨滄,招唿著一幫書童:“來呀哥幾個,今天叫墨公子看看這馬王爺有幾隻眼!”


    馬文是從上京來寧山書院的,京官總比地方上要威風的許多,再加上平素出手闊綽,在學子們當中很是有人巴結。


    這書童們自然是主子跟誰好,便跟著往那家私下裏的交情好。一幫圍觀的書童有些講義氣的,聽了六九的唿喊便衝了上去,也有些人怕是惹麻煩,便偷偷的溜走了。


    墨滄雖是跟著師父學過拳腳功夫,卻因得平日裏學藝不精又是個懶惰的,對上這麽些人一時也是落了下風,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頓打。


    這幫書童也是長腦子的,打人不打臉,唯恐被旁人瞧出端倪來,拳打腳踢的隻往她的身上招唿。


    墨滄也能忍,被打的在地上蜷著身子,口中都吐了血出來,卻是硬氣的一聲不吭,連眼淚都沒掉一個。


    這種事情,她早就知道眼淚對誰有用,對誰沒用。


    平白的教欺侮她的人看了這眼淚去,隻會是對自己的一種羞辱。


    不管自己犯了多大的錯,隻要一掉眼淚,師父和逸師兄他們必定會舍不得責罰她,最後門裏的規矩竟是統統的拘束不了她了。


    而唯一一次受了罰,是五歲那年在下山的石階上跪了一個時辰。她一邊跪一邊哭,到最後打著哭嗝也沒有人來心疼。


    天色已經微暗,六九打了個招唿,笑嘻嘻的湊了一張胖臉過去,問道:“墨公子,你可知道誰是狗了?”


    墨滄沒有說話,連鄙視的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


    “呦,看不出來你還挺硬氣啊!”


    六九悶聲哼笑,忽而厲色扇了墨滄一巴掌,道:“墨公子,你是個聰明人,若是旁人問起來,我相信你定然知道該怎麽說。”


    “摔成這樣真是太不小心了,迴頭我從我們家公子那兒拿上好的金瘡藥給你。”


    他說完,才起身得意洋洋的招攬著一幫書童走遠了。


    墨滄隻覺得渾身疼痛無比,似乎是隻要微微一動,渾身的骨頭便咯吱作響,就好似師父平常研究的那些陳舊機關一樣。


    她是真怕自己散了架。


    左右也沒有力氣去爬起來,她索性四仰八叉的平躺在了這條小徑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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