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閑吃過早飯,曦光已經隱隱驅散了朦朧的霧氣。


    瞿世崢牽著她的手,兩個人一同往段騏平常晨間下棋的小花園亭子走去。


    柔軟的玫瑰花沾了些露水,含苞待放的模樣與她的裙相得益彰,叫人挪不開眼。


    通往涼亭的是一條石子小路,知閑遠遠的就瞧見那路上正跪了一個人,兩條胳膊伸的筆直,旁邊還站了兩個手拿馬鞭的丫頭。


    知閑抬頭去看瞿世崢,四目相對,她頓時了然了,跪著的那個,是慶兒。


    慶兒的發髻梳的一絲不苟,頭上的霜露和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的鐵青,卻是無一不透著狼狽。


    兩個丫頭趕緊問好,一個機靈些的開口道:“少爺,少夫人,老夫人責罰慶姑姑在這兒跪著,什麽時候少夫人肯原諒慶姑姑,慶姑姑才能起來。”


    瞧著這光景,慶兒已經跪了一夜了。


    知閑聽了這話便笑了。


    說到底,段氏還是舍不得對這個貼身的慶兒動真格的,這個責罰聽上去是重,可是她偏偏讓慶兒跪在了這條路上!


    這條路是什麽路,是段老每天必經的路,段氏這是在逼著自己鬆口放過慶兒呢。


    一口一個少夫人原諒,自己如果不搭理她,隻怕段氏又可以借題發揮了。


    段氏隻當她是好拿捏的軟柿子,知閑偏要豎起渾身的刺來教她看看。


    “既然是給我道歉,那便不要在這兒跪著了,外祖父不喜旁人打擾,你們兩個帶著她去……”


    她卻是不知道該讓慶兒去哪兒跪著了,下意識的便扭頭去看身邊的人。


    瞿世崢見過她溫婉柔美姣然嬌俏的一麵,也在戰火中見過她巾幗英氣的一麵,眼前這樣兼具脾氣怒意的鎮定,卻是頭一迴入眼。


    跟個被忤逆的小貓兒一樣。


    他心中輕笑,低頭附在她耳邊淡淡開口道:“後花園有個小池,旁邊是外祖母的小佛堂,周圍是鵝卵石鋪的路。”


    知閑有模有樣的吩咐下了,兩個丫頭雖是訝異,卻不得不辦,說著“慶姑姑得罪了”便架著人往後院去了。


    知閑迴頭看了一眼,正對上了慶兒扭頭瞪著她那如淬毒一般的眼神,胳膊上擰傷的痛感一下襲上了心頭,她下意識的一驚,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怎麽了?”


    知閑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他將她眉間轉瞬即逝的微微驚憂盡收眼底,輕輕順了順她的發。


    段祺正在涼亭中左手執黑右手執白的擺局,身後的颯颯修竹和著長衫,頗有高人風範,看不出絲毫政治氣息。


    “知閑,你來看看黑子的局怎麽解?”


    他見著兩個人過來,便笑著飲了知閑敬上的茶,閑聊了兩句便伸手招唿知閑解棋。


    新娘過門頭一天要迴娘家,雖說打小受的新式教育,可是有些規矩已然是約定成俗了的,再加之瞿世崢緊接著便要去茂城一帶任職,本也應當去黃家道別的,兩人下午便去了黃公館。


    上車的時候,恰好遇上了跟在徐國凡後頭過來的羅力,道是昨夜喝的高了些,竟是把肩章丟了一個。


    徐國凡無力撫額,很想找個地縫溜進去。參謀部怎麽會有這麽個性子的人。


    原本不是多麽大的事情,可是羅力鬼頭鬼腦的衝著知閑敬了個軍禮,說:“夫人,您今天穿的很有風格!”


    在場幾個小軍官的眼睛頓時都落在了她脖子上係著的絲巾上頭,眼觀眼都是了然的笑容。


    知閑的臉一下就微紅了,挽著瞿世崢的手悄悄的擰了他一下,這個罪魁禍首!


    “偵察參中尉羅力,很有才幹。”


    他說完便攬著知閑上了車。


    羅力身子都僵了,半天才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徐副官,我這是被少帥記住名字了嗎?”


    徐國凡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昨天林參謀對你說的可是一句箴言,年輕人要吸取教訓。”


    羅力皺著眉頭,仔細的想了想:“怎麽會?”


    徐國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會不削你?”


    知閑嫁出去以後,黃公館就更顯得冷清了些,這邊她迴來,一下便熱鬧了起來。


    聽說兩人明日便要啟程去茂城那邊,黃金發自是舍不得知閑,可俗語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知閑嫁的又是這般顯赫的人家,哪兒能事事還由著自己這個娘家爹?


    因此他倒是沒有說什麽,隻細細的叮囑了些小事情。


    饒是如此,兩個人離開黃公館時也已經是明月當空了。


    寧靜的春夜,兩個人比肩攜手同行,月光把一個寬肩一個纖腰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瞿世崢微一低頭,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道:“知閑,上海這邊有徐國凡照料,不會有事,黃公館和外公那頭,都不必擔憂。”


    知閑搖了搖頭:“衍之,我是在想,慶兒一事我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上午知閑解的那盤棋,並非什麽太難的局,不過是黑子優勢之下緊抓白子不放,步步緊逼,反而落了下風。


    她竭力的說服自己不要去多想,然而這個念頭就好似一陣微風,輕輕的吹著知閑心中那簇懷疑的火苗,越燃越烈。


    瞿世崢一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知閑,不要給自己負擔,從今以後,你不必為難自己。”


    他可以不考慮外公,可是知閑卻不能忽略。


    段老對衍之,既有生恩,又有養義,她不能讓他落人口風。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瞿世崢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知閑,不管外公本意如何,他跟外祖母都是已經一輩子的夫妻了,做事難免有失偏頗,你是我的妻子,保護你是我的榮耀,有讓你覺得委屈的地方,你不要自己存在心中,我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為了給你依靠。”


    夜風將他的聲音拂的格外溫柔,知閑抬眼去看,皎然月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英俊異常。


    她心中一動,並未細想他話中最後那句的因果,兩隻手摟著他的腰,踮起腳親在了他的唇上。


    真好,他是她的依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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