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昊和這個女生一直都在這張餐桌吃飯,隻是平時各自來去匆匆,互不注意罷了。通過今天的謙讓,周昊突然覺得,這個女生有一種特殊的美麗和氣質。以後一連許多天,周昊仍和這個女生在這張餐桌就餐,隻有當兩人碰麵四目相對時彼此之間會點頭微笑一下,算是曾經認識,打過招唿。有一天,就餐時他倆來得比較晚,餐桌上人不多,周昊打完飯就坐到了這個女生旁邊。


    “你好,我叫周昊,中文係的。”周昊邊吃飯邊向旁邊的女生介紹自己,“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認識一下。”


    “你好,我叫吳雨霖,化學係的。”吳雨霖側頰應聲,看看周昊,微笑著又問了一句,“聽口音你像是北方人。”


    “是的,我是東北人,沈陽的。”


    “沈陽?”吳雨霖顯出一種既熟悉又詫異的神態,“那是康熙和乾隆皇帝的老家。”


    “對呀,那以前叫盛京。我吃完飯了,你慢慢吃。再見。”周昊說完端起餐具走向了盥洗池。本來,周昊想多問一些關於吳雨霖的情況,但一看到她明徹的雙眸,好像要洞穿一切,自己反而靦腆和拘謹起來;同時,也為了顯示自己與她的搭話隻是偶然和順便了解,所以周昊隻問了一個問題便離開了。


    從此以後,他們仍一如既往在那個餐桌吃飯,經常見麵,不過跟以前熟視無睹和形同陌路相比,好像有了一種心有靈犀的感覺。雖然說話很少,但微笑點頭和互相注視一下,已成了他們每餐的默契。


    這一周係裏安排的課程不多,再加上雙休日,吳雨霖看望父母迴家呆了幾天。迴到學校就餐時,周昊飯都沒來得及買就坐到吳雨霖的身邊問到:“有幾天沒看到你,怎麽啦?”


    “怎麽,非得見到我呀。”


    “見不到你,總覺得少點什麽。”


    “我迴揚州看父母去了。”吳雨霖嫣然一笑。


    “你家揚州的?”周昊說,“你等會兒,我先把飯打來。”


    周昊打完飯又重新坐迴吳雨霖的身邊:“嗨,我最近正在給報社寫宋詞賞析的文章,不少詞人對揚州都有描寫。等過兩天放暑假,我想去看看揚州,到時侯你能不能幫忙給做一下導遊。”


    “可以呀,我是地道的揚州人。”吳雨霖顯得開朗而興奮地說道,“你在研究宋詞呀?”


    “宋詞是我的研究方向”,周昊說,“而且我從小就喜歡宋詞,所以對它涉獵尤多。”


    暑假很快到了。周昊沒有像往常那樣馬上迴沈陽,而是去了揚州,在吳雨霖的陪伴下遊遍了揚州的名勝古跡。整整一個星期,他倆朝夕相處,無話不談,兩顆年輕的心已經相愛了。


    煙雨樓是他倆遊曆多次的一個景點。周昊站在煙雨樓旁對吳雨霖說:“雨霖,你的名字告訴我,你是一個雨天出生的。”


    “是呀,雨霖就是下雨的意思。聽爸爸說,媽媽生我的時候是個上午,下著雨;而爸爸正在給學生講柳永的詞〈雨霖鈴〉不能上醫院。等爸爸後來到醫院一見到我,就給我取名雨霖”。吳雨霖看了一下周昊繼續說道,“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都說我長得好看,本人也自信相貌出眾,一般男孩我不屑一顧。哎,周昊,我怎麽從來沒聽到你誇我呢?”


    “我怕你驕傲,找不著北。”周昊扶了一下吳雨霖的頭發說,“你確實很美,具有南方女孩兒特有的氣質,跟北方女孩兒不一樣。”


    “你跟南方的男孩子也不一樣,高大,帥氣,普通話標準而誠懇,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很像男子漢。”


    “像什麽,我就是男子漢。”周昊看了一眼吳雨霖,詼諧地說,“欸,我怎麽覺得咱倆在互相吹捧,孤芳自賞呀!”


    “嗯,就算是增強自信心吧。”


    周昊看著旁邊一樹綠油油的芭蕉說:“說實在的,南方的花卉很多,但我最喜歡南方的芭蕉,不嬌不媚,鬱鬱蔥蔥,白色的花朵清新淡雅,像我們東北人的性格。在宋詞裏麵,雨打芭蕉成了人們表現離情別緒、寄托相思的代名詞了。可惜,我們東北沒有芭蕉。”


    “你不就是一棵芭蕉麽,”吳雨霖拍了一下周昊的肩頭,做個詼諧的動作說,“以後雨霖天天打芭蕉,你就不用相思了。”


    “你逗我。唐朝有個詩人徐凝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我看你就是一個揚州無賴。”說完,周昊一下子抱住吳雨霖,撓著她的腋下。吳雨霖咯咯咯地笑個不停。最後,他倆無語相擁,深吻良久。


    “雨霖,我給你一樣東西。”周昊掏出一張紙,然後輕輕地吻了一下吳雨霖的前額,把紙給了她,“這是昨晚我在賓館為你寫的,請指教。”


    吳雨霖拿起這張紙靜靜地看著。紙上是周昊給吳雨霖寫的一首詞:


    鳳棲梧


    芭蕉


    翠薰芭蕉滴晨露。煙雨樓旁,一任群芳駐。蝶燕翻飛迷香路,獨依流水吟馳騖。


    朗潤清華知何處?冰封千裏,何懼嚴寒酷。鬆柏蒼茫堪已入,江湖笑傲平生度。


    “畢業後嫁給我好嗎,雨霖?”周昊說。


    吳雨霖手裏拿著這首詞,看著周昊,沒有迴答。過了一會兒,她輕輕說道:“芭蕉在嚴寒的東北是不能生存的。”


    “我知道,但這是一種精神和勇氣。唐朝大詩人王維有一幅畫叫〈雪中芭蕉〉,他在大雪裏畫了一株翠綠的芭蕉,鬱鬱蔥蔥。大雪是寒地才有的,而芭蕉是南方熱帶氣候的植物,一棵芭蕉怎麽能在大雪裏生存呢?所以至今〈雪中芭蕉〉仍是中國畫史裏爭論最多的一幅畫。”周昊用手輕輕地攬住吳雨霖繼續說,“沈括在〈夢溪筆談〉裏引用一位評論家張彥遠的話說,王維畫物,不問四時,桃杏蓉蓮,同畫一景。意思是說,王維作畫,取的是精神,是意境,他就不管春夏秋冬與天南地北了。”


    吳雨霖在靜靜地聽著。


    “芭蕉雖然不能在北方生存,而王維卻賦予它在北方生存的精神。”周昊看著吳雨霖,用雙手扶著她的雙肩說,“但人是可以在北方生存的呀,畢業後嫁給我好嗎?”


    “你是說我要有雪中芭蕉的勇敢精神,將來嫁到北方?”吳雨霖把頭靠在周昊的胸前,停了一會兒說,“我想會的。”


    他倆手拉著手離開了煙雨樓。吳雨霖說:“你明天要迴沈陽,今晚到我家去吧。我爸媽想見見你,也為你餞行。”


    “那好,我們趕緊迴去。”


    傍晚時分,周昊如約來到了吳雨霖的家。


    “您好,伯父;您好,伯母。”隨著吳雨霖的介紹,周昊一一見過她的父母。寒喧過後,吳雨霖的母親對她說:“你們先在屋裏歇會兒,我和你爸為你們做些飯菜。”


    這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吳雨霖的父母都是中學教師。三室一廳的房子,最大的一間是書房。書房裏有一麵牆全是書櫥,裏麵擺滿了各種書籍。站在書房裏,給人一種濃厚的書卷氣息。


    吳雨霖的房間是一個女孩的世界。最特別的是靠近窗戶的地方,從房頂相垂而懸掛著一串一串的紙鶴,隨著輕風搖曳。在窗戶的中間,還懸掛著一串古銅色的風鈴,隨著輕風徐入,偶爾會發出“叮當”聲響。


    “你都要大學畢業了,屋裏還像小孩子一樣,掛著風鈴和紙鶴。”周昊說道。


    “這是我小時候掛的,挺好玩的,所以一直沒摘。”吳雨霖看著周昊說,“說真的,也是舍不得。”


    “我看你是一個多愁善感,好懷舊的人。不過敝帚自珍也是一種情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性格,”吳雨霖拉起周昊的手說,“反正是我行我素,跟著理想和感覺走。”


    “小霖,吃飯了。”吳雨霖的父母好了飯菜,大家都坐到了一起。


    “謝謝伯父伯母的款待。”周昊說。


    “不客氣,”吳雨霖的父親拿起啤酒給周昊倒了一杯,“小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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