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晉,”夏小魚喊住了劉元晉,等劉元晉轉過身來,她有片刻遲疑,然後象是下了決心似的對劉元晉道,“元晉,你迴去以後不必來接我,想必這件事,你還沒有跟春兒說過吧……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希望你能早一些告訴她,若是春兒不同意……你就叫初一來送個信給我,這樣,我就不過去了。”


    “若是春兒沒有反對,等你們吉時行禮過後,我會自己過去的,你們不必管我。”說完對劉元晉深施了一禮,“多謝。”


    劉元晉心裏一悸,許久才道:“我知道了。”


    待劉元晉離開,夏小魚微笑著對滿哥奶奶道:“阿娘,幫我梳頭吧。”


    滿哥奶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拉起夏小魚的手,輕輕摩挲著,喃喃地低聲道:“我的魚丫頭,為什麽就這麽苦呢?郎”


    夏小魚眼睛一熱,眼淚差一點掉了下來,連忙用誇張的笑來掩飾失態:“阿娘,你說什麽啊,我哪裏苦啦,我很好啊,我和元晉這不過是權宜之計,過上一年,讓元晉給我張休書,就萬事大吉了啊。”


    “可是……”那樣的話,夏小魚也就不再是一個未嫁的閨女,而是一個被休的棄婦,不管怎麽樣,在他人眼中都不一樣了,不可能不覺得委屈鐦。


    “阿娘,我真的沒關係的,你不要擔心了,至少把當下的難關過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夏小魚繼續安慰著滿哥奶奶,“你不是也說,順其自然就好嗎?”


    滿哥奶奶無可奈何地又長歎了一聲,拉過她,讓她坐在梳妝台前:“來,阿娘給你梳頭吧。”


    滿哥奶奶給夏小魚梳好頭正好過了申時,滿哥奶奶讓夏小魚呆在屋裏,自己一個人去廚房做了飯,簡單地炒了兩個菜,端進屋來,娘倆兒一起默默地吃了飯,便坐在屋裏等著時間慢慢過去。


    天漸漸暗下來,滿哥奶奶站起身來,想要去廚房拿盞燈過來,夏小魚拉住了她的衣角,身體偎過來道:“阿娘,不要點燈,就這樣就好……”


    滿哥奶奶順從地坐了下來,也沒說話伸手摟過夏小魚,兩個人就這樣偎依在一起,坐在黑暗之中。


    坐了很久以後,夏小魚開了口,大概因為許久沒說話的原因,聲音有些沙啞:“阿娘,應該過了吉時了吧?好象已經很晚了。”


    “嗯,阿娘送你去元晉那裏吧。”


    “不用了,做娘的送到門口就行了,不都是這樣的嗎?你在後麵一直看著我,我才找得到迴來的路啊,是這樣說的吧?”夏小魚輕笑道。


    說完,她站起身來,理了理鬂發,把頭上的簪子正了正,在黑暗中伏身下去,給滿哥奶奶虛叩了三個頭,道:“阿娘,我走啦。”


    她站起身來,轉身慢慢地往門口走,打開了房門,淡淡月光從大開的房門照進來,把她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延伸到滿哥奶奶的腳下。


    滿哥奶奶終於忍不住落下了淚,低低地道:“丫頭,早些迴來啊。”


    夏小魚沒有迴頭,隻是應答:“嗯,我知道了。”


    走下了台階,她站了一站,向兩邊看了一下,這才往劉元晉家所在的方向走去,這條路她走過很多次,這一次的感覺卻分外的不同。


    突然之間希望這條路越長越好,長到永遠沒有盡頭,這樣,她就不必用嫁人這樣可悲的方式來擺脫困境。


    為了不被“遴選”進陌生可怕的後宮,就做這樣的決定,真的,對了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摒棄了腦中紛雜的想法,加快腳步向前走,遠遠的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有一刻她覺得心快要從胸膛跳出來,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期待著有一個人來阻止這一切,有一個人從巷口騎馬飛馳而來,翻身下馬,然後笑著對她說:“你不準去了,我來了。”


    可是,這當然隻是自己的臆想而已,夏小魚看著走近來漸漸清晰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


    現實終究不是一本隨時可以修改劇情的劇本,英雄救美的情節也不可能隨時隨地發生……況且,這樣做明明是自己的決定,又有什麽好後悔的呢?


    “小魚姐,我是來接你過去的,劉大哥說,街上亂,怕你一個人不安全。”初一並沒注意她臉上失望的表情,走近前來道,“那邊春兒和劉大哥已經行完禮了……”


    “嗯,那我們走吧。”


    “小魚姐,你好象不是很開心?”初一邊走邊偏著頭看她。


    夏小魚沒有什麽興致,也沒有答話。


    “小魚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給劉元晉……”初一又道,“如果你不想嫁,那就不要去了吧……”他驀然停下了腳步,執意拉著夏小魚的手,“小魚姐,我一想著你嫁給劉大哥,就覺得不妥……要不,我們還是想別的辦法吧,聽說欽差明後天才會到,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夏小魚愣了一下,又笑了,抬手摸摸初一的頭道:“初一,謝謝你這麽關心我。在武陵縣城裏,除了阿娘,吳嬸,你和元晉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對我最好的人了。既然這樣,我當然相信你和元晉,元晉他是個言而有信,重情義,守禮節的好男人,除了他,不會再有更好的對象了。”


    等到夏小魚和初一走到劉家翻新重修的新屋門外,婚宴已經要接近尾聲了。


    劉元晉正在勸酒,隔著幾桌遠遠地看著她,象是想要走近,卻隻是邁了一步,又停下了腳步,若無其事的轉頭繼續敬酒。


    夏小魚輕聲對初一道:“你帶我去給我住的房間吧。”


    初一點了點頭,領著夏小魚避開人群往邊上的一間臨時收拾出來的小房間走。


    雖然兩個人很小心,但是還是有人看到了,開始竊竊私語。


    “這不是容華樓的夏老板嗎?”不知情的街坊道,“怎麽這麽晚才來啊?”


    “你不知道啊?夏老板這是嫁給劉元晉做副室啊,所以才這麽悄悄地過來的,畢竟春兒姑娘是正妻嘛,當然不能衝撞正室行禮啦。”


    “啊?有這樣的事?”有些聰明人立刻道,“是不是因為要欽差要來選秀女進宮的事啊?哎呀,夏老板這樣的人材,誰不能嫁啊,竟然肯給元晉當副室……”


    說後麵一段話的是初一熟識的,初一氣得咬著牙低聲罵:“真是多嘴,看我等會兒收拾你們!”


    “沒關係,也沒說什麽。”夏小魚抿唇笑了笑,“原本說的也是事實啊,沒必要這麽放在心上。”


    她正說著,突然生起一陣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看,她轉過頭去,心裏微微一凜,原來賓客中竟然有秦源。


    秦源手裏捏著個酒杯,站在一群坐著的賓客中尤為顯眼。


    他的眼神裏全是震驚和不能置信,就那樣呆呆的注視著她,渾然沒有聽到身邊敬酒的劉元晉一再喊著他的名字。


    隻是和他的視線一碰,夏小魚就垂下了眸,初一推開了小房間的門,她毫不遲疑地邁步走了進去,然後重新“砰”的一聲,緊緊地掩上了門,將所有的質疑,探究,驚訝,調笑全都隔斷在了寸厚的門板之外。


    外麵靜了那麽一刻,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屋裏的喜燭火焰很大很亮照得小小的房間亮堂堂地,夏小魚慢慢走到床邊,在床沿邊坐下來,挺直了腰,雙手扶在膝上,雙足閉攏,坐得端端正正地,靜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桌上紅紅的燃得正旺的喜燭,耳中聽著外麵的笑語喧嘩,心裏平靜無波。


    她並非沒有念想,隻是到了此時此刻,已經無力再多想什麽了。


    做了這樣的決定,便已經準備好麵對這決定帶來的所有未知的東西,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況且,對方是劉元晉,一直以來的好夥伴,好搭檔,所以,她和他,一定可以唱好這出戲,並不需要擔心。


    雖然如此,可是在心裏的某處仍是不斷續的鈍痛,委屈,壓抑不住的委屈,讓她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她倔強地睜大眼睛,邊流淚邊死死地盯著那一對燃燒的紅燭,聽著外麵人聲漸漸消失,聽著腳步聲到了門前又終於漸漸遠去,最後直到紅燭燃盡,東方既白,她才終於極度疲憊地和衣躺下來,沉沉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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