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生並沒有立刻迴答她,臉埋在雙掌之中,半晌,才聲音微弱地道:“你先出去吧。”


    夏小魚愣了一下,站了一會,見夏華生並沒有反應,隻能行了一個禮默默地退了出去。


    今天的勸說並沒有成效,夏小魚有心無力,原本這種事,也不是她一己之力就能阻止的。


    她走出門的時候,梅香站在院子裏等著她,一見她出來,迎上前來,冷冷地道:“我有話跟你說。郎”


    她的態度和以前大相徑庭,夏小魚想這樣的變化大概是因為她現在覺得自己有所恃仗,也就不需要和別人虛與委蛇的緣故,至於這恃仗自然是夏華生了。


    “何竹枝對你和二姑娘都並不好,一直把你視作眼中釘,若是換作我,就不會這樣,一定會和姑娘你和平相處,這樣難道不好嗎?”


    真是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夏小魚微微抿起了唇,不動聲色地看著梅香,隻是眼中餘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


    梅香被她看得有些心浮,蹙眉道:“姑娘這樣看著我做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鐦”


    “並沒有什麽不對……”夏小魚淡淡的笑。


    梅香心裏一鬆,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最心思聰明的了。”


    夏小魚唇邊的笑容漾開來:“是麽,承蒙梅香姑娘你高看了。”


    “雖然並沒有什麽不對,也並不是說就是對的……”夏小魚說著,笑容漸漸凝成的冰,眼神犀利如刀,“的確,何竹枝對我和姐姐都並不好,但也不並沒有到讓我痛恨的地步,不管怎麽說,若是沒有梅香姑娘,這家還是個好好的家,現在梅香姑娘不顧仁義,硬生生地插一腳進來,這樣的做法在我看來,比起何竹枝更令人不齒。所以,姑娘不必打我的主意了。”


    “你……”梅香沒想到平時都禮儀周到,待人客氣的夏小魚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禁氣結,半天才冷笑著發狠道,“是,我是行為不齒,可惜,姑娘的父親就是喜歡我這麽一個讓人不齒的人了,姑娘又能怎麽樣呢?”


    夏小魚輕誚地笑了笑:“姑娘如此有信心,我父親喜歡上你了麽?就憑你每天跟他對對詩品品文?你就如此確定今日的何竹枝就不是來日的梅香姑娘你麽?”


    眼看著梅香已經氣得臉頰發紅,眼神象是要吃人一樣憤怒,夏小魚毫不在意,繼續道:“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可是不合於禮,不合於義的情又能堅持多久呢?爹爹他不過是圖一時偷來的快活而已,若是這樣的刺激成了堂堂正正的,隻怕就少了許多樂趣了。梅香姑娘可要小心呢……不過,梅香姑娘是有手段的人,想必一定還有很多的辦法來挽住男人的心吧?對我而言,隻需在旁邊看著姑娘表演就好了……祝姑娘你馬到成功……”


    梅香被她這一番幾近粗俚卻又有些隱晦的罵人的話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時竟然不知道要怎麽應對她。


    夏小魚說完看也沒看梅香的臉色,徑直往後院走,又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不過,你最好不要對寶兒動手腳,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當晚夏小魚留在了夏家。一早起來,她下廚做了早飯,把夏寶兒叫起來洗漱好吃了早飯,就帶著他去了前院夏華生的房間。


    夏華生卻並沒有房內,夏小魚有些意外,立刻又轉去了書房。


    果然,夏華生真的在書房裏過了一夜。


    兩個人進門的時候,夏華生伏在書桌上還未醒來,夏小魚站了站,遲疑了一下,還沒想到要不要喊他時,夏寶兒先喊出聲來:“爹爹~”


    夏華生被夏寶兒的聲音驚醒,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見是夏小魚和夏寶兒,怔忡了半晌,雙眼才慢慢聚了焦,又看著夏寶兒手裏提著書袋,不禁疑惑地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夏小魚道:“二姨不在家,我想把寶兒接到容華樓去住兩天,也好照顧他。”


    夏華生愣愣地出了一會神,漸漸地眼神黯淡了下去,他閉上眼睛,抬手揮了揮道:“去吧。”


    難得見夏華生如此頹喪,夏小魚心裏輕輕扯動了一下,卻忍住了想上前去寬慰他的想法,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禮道:“那我們就出去了。”


    夏小魚帶著夏寶兒迴了容華樓,先把夏寶兒安置好,這才出來跟劉元晉說話。


    劉元晉放下手中的帳本,看看她神色糾結,猜到事情一定不順,輕聲問道:“怎麽?先生那邊沒有說通麽?”


    夏小魚輕輕搖了搖頭,心事重重地站在櫃台邊,一手撐著下頜,一手拿著案上的鎮紙,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敲著桌麵。


    劉元晉看了半天,見她用的力漸漸重了,不動聲色地伸手過去,捏住鎮紙的一端,稍稍用力扯了一下,把鎮紙扯了出來。


    夏小魚沒有感覺到手上少了東西,繼續用手指敲著桌麵,劉元晉又看了良久,搖頭歎了口氣,抬高了些聲音道:“小魚,你在想什麽?”


    “?”夏小魚抬起眼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懵懂得如不知事的幼童一樣,讓劉元晉的心陡然一顫,竟然也忘了接下去要說什麽了。


    半晌,倒是夏小魚先迴過神來,答道:“哦,我沒想什麽……”


    劉元晉這時也已恢複了常態,掩飾地輕咳了一聲道:“是不是事情很嚴重?……沒有換迴的餘地?……”


    “挽迴?”夏小魚突兀地一笑,隨後若有所思地道,“元晉,我剛才在想,感情這個東西,真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情比金堅之說,那些都是騙人的……感情,這東西,用個名詞來說,就叫易耗品……”


    劉元晉有些不太理解:“易耗品?是什麽?”


    “就是容易被消耗的東西啊,字麵的意思嘛。”


    “你怎麽會這麽想?”劉元晉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突地一梗,皺起了眉道,“我倒覺得既然有情比金堅這樣的說法,那也必然是有這樣的事的……”


    夏小魚嗬的一笑道:“即使有大概也是十萬分之一吧?我在想,當初爹爹對何竹枝也是有些情意的,可這些情意不可能固定不變,慢慢的就被天長日久雞毛蒜皮的小事消磨光了,現在……他對梅香也許就和當初他對何竹枝一樣,正是情濃的時候。所以,這種事,勸也不必勸,隻需冷眼看著,假以時日,這易耗品也會同樣被消磨殆盡的,根本不用急……”


    “你這是什麽想法……難道就是因為先生一個人,便把天下的男人都看低了嗎?”劉元晉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之前讓我畫的那個《天仙配》的畫本又怎麽說呢?你既不相信,又為什麽喜歡看這個呢?”


    “就是因為不相信,所以才特別希望這個所謂的情深似海,情比金堅,海枯石爛的東西是真的啊……”夏小魚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然後才發現劉元晉垂著眸並沒有看她,臉色很不好看,她不由嗤的輕笑一聲,歪頭對劉元晉道,“當然啦,元晉你和我爹爹不同,你自然是之死靡他,忠貞不渝的十萬分之一的那一個人啦。哪個女孩子被你喜歡上,可真是有福氣啦。”


    說到這裏,她看著站在不遠處正在給箏調弦,準備一會兒唱曲的黃春兒,大聲道:“對不對,春兒?”


    黃春兒邊調弦邊留意著劉元晉和夏小魚的談話,正好聽到了夏小魚說的最後一段話,現在聽夏小魚這樣問自己,臉上頓時飛起了紅霞,羞澀地轉頭就走,邊走邊道:“我……我去叫爹爹,準備開始了。”


    “嗬,這麽害羞,動不動就臉紅,和元晉你以前一樣呢。”夏小魚笑道,接著又“誒”了一聲,轉頭看著劉元晉,臉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說起來,元晉,我覺得你和以前不同了呢,臉皮好象也比以前厚多啦……”


    這時候初一突然從一邊冒出來道:“那有什麽奇怪啊,劉大哥跟著小魚姐你,學得臉皮也厚了……”


    夏小魚瞪著眼,抬起手來作勢要打:“呸,你這小子,欠扁嗎?信不信……”


    她還沒說完,初一早跑到了一邊,邊跑邊接她的話:“‘扣你的工錢’,不就是這句嘛,我聽你和劉大哥說得都要耳朵起繭啦!”


    夏小魚噗的一笑:“這小子!”


    她轉頭看劉元晉還是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以為他還在為自己家裏的事擔心,便反過來安慰他道:“元晉,你別擔心了,我仔細想過了,這種事,我們畢竟是晚輩,也說不得太多,說多了也沒用。爹爹不是沒主見的人,說到底還是隻能看他怎麽想的了。若是他已經下了決心一定要納梅香,或是停妻另娶,別人說再多也沒用。我不想別的,隻要到時候,他能安頓好寶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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