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貴正被老爹逼著在房間裏抓耳撓腮地寫文章,一聽有人上門找自己頓時精神大振,再一聽是夏小魚和林雙兒,那就更高興了,扔了筆就出來見兩個人。


    鎮上的男男女女沒有縣城裏那麽顧忌,幾個人又算是打小認識的朋友,所以說話來也沒什麽講究,夏小魚直截了當地跟孫貴說明了情況,要孫貴寫一張證明。


    孫貴很奇怪:“為什麽要寫證明?怎麽寫啊?”


    夏小魚沒有時間多跟他解釋,也很難說清楚,隻是道:“你就寫容華樓一直以來是楚家的產業,然後多找些街坊簽個字證明一下。然後,你和雙兒陪我去一趟餘家溝。”


    “餘家溝啊?走去要差不多三刻鍾呢,會不會太晚了啊?”孫貴看看窗外的天色,猶豫地道鈀。


    “晚什麽啊,小魚說要去,當然是有很急的事情啦,我們都不怕,你個大男人怕什麽啊!”林雙兒很不耐煩地埋汰了他一句。


    “我,我也沒說什麽啊。去就去吧,我叫人套輛車去,餘家溝那邊有路可以過車。駕車去會快些。”


    “行。那你快去。”夏小魚點頭同意,“快點。伴”


    三個人匆匆趕到餘家溝的時候已快到黃昏,各家各戶都開始生火做飯了。夏小魚問了幾個人後,找到了吳嬸子的外甥女楊三鳳的家。


    看到楊三鳳家,三個人都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


    楊三鳳的家是一間小土屋,連院子也沒有,破舊不堪。


    屋子的土牆上裂開了條條的縫,許多雜草從縫隙裏長出來也沒有清理,房門歪歪斜斜地掛著,風一吹吱吱呀呀的,就象馬上就要掉下來一樣。


    “怎麽這麽破啊?”林雙兒皺著眉頭道,“小魚,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麽?”


    “找人。”夏小魚迴答地很簡潔。


    她們剛想要敲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女人陣陣的嚎哭聲:“你不能啊,家裏就剩這麽一點了,還有孩子要吃的啊,你這樣我們可怎麽活啊。”


    “放手,娘的,聽見沒有,死女人!”接著是男人的罵聲。


    然後就聽見“呯”的一聲,女人尖叫了一聲,聲音戛然而止。緊跟著又傳出來幾聲小孩子的哭聲。


    夏小魚毫不猶豫地一下子推開了門,隻見零亂一片的房間裏一個女人躺在地上,哼哼著哭泣,正是楊三鳳,她旁邊順牆擺著的竹板床上,一個大約不到一歲的小孩子正哇哇地哭著。一個幹幹瘦瘦中等個子的男人正把腳從女人身上收迴來,嘴裏罵罵咧咧:“死貨!”


    突然闖進來的幾個人讓他吃了一驚,皺著眉問:“你們是什麽人,幹什麽?”


    地上的女人又爬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抱著男人的腿:“當家的,你不能把這點錢拿走啊,不能……”


    男人氣勢洶洶地掙開,又一腳踹了過去:“住嘴!”


    “住手!”夏小魚和林雙兒喝出聲來,孫貴幾乎是同時上去拉住了那個男人。


    “你們幹什麽,這是老子的家,老子打自家的女人關你們什麽事?給老子滾出去!”男人嘴裏罵罵咧咧地邊罵邊想掙脫孫貴的手,但是孫貴雖然身材不是很魁梧卻從小幹活,很有力氣,手上再一用力,男人痛得真叫喚,但這男人嘴硬,一邊叫喚嘴裏還在不幹不淨的罵人。


    “胡二,你不認識我了?”夏小魚走到了胡二的麵前。


    胡二眯起眼睛看她,夏小魚這才聞到胡二身上還有一大股酒氣,不禁又皺皺眉,好酒又好賭還打老婆,這人果然是個人渣。


    “你是?”胡二還在看的時候,地上的楊三鳳已經爬起來把孩子抱在了手裏,她看見夏小魚,神情略略地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她輕聲道:“你,你不是夏家的三姑娘,夏小魚嗎?……夏姑娘,你,你來有事嗎?”


    “有事就跟她說,我沒閑空夫跟你們扯,放手!”胡二拿空著的一隻手去拉扯孫貴扣著他胳膊的手,“放開。”


    “這個事,不隻要跟楊家姐姐說,還要跟你說,才說得清楚。”房間並不大,五個人已經很擁擠了,夏小魚和林雙兒站在門口,正好堵住了門,她邊說話邊反手把門掩了起來。


    屋裏一下子暗了下去。


    “這事兒還非得要跟你說才說得清楚。”夏小魚的臉在暗色裏變得陰沉沉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尖銳得有些刺耳,“我們是專門來找你們兩個人的。”


    她說話時眼晴緊緊地盯著楊三鳳,楊三鳳的臉色慘白,眼神四下裏遊移不敢和她對視。


    夏小魚在心裏更加肯定,房契一定是楊三鳳拿走的。


    “我跟你有什麽好說的!你們快放開我,不然我不客氣。”胡二大著嗓子喊。


    孫貴嗬嗬一笑:“我倒要看看你想怎麽對我們不客氣!”


    胡二的個子雖然和孫貴差不多,可是他成天賭錢喝酒,胡吃胡混,身體早就淘虛了,比體力卻根本不是孫貴的對手,孫貴說話的時候稍一用盡,他又痛得要彎下了腰。


    “你們,別動手啊.”楊三鳳看著自家男人受痛,馬上放下孩子,心疼地上前來拉孫貴。孫貴尷尬地躲閃著,轉過頭求救地看著門口站著的夏小魚和林雙兒。


    夏小魚給林雙兒使了個眼色,林雙兒上前去拉住了楊三鳳。


    “我來隻是問幾句話,問完就走。”


    胡二被孫貴捏得痛得臉都變形了,轉過頭去罵楊三鳳:“死婆娘,你又惹了什麽禍,害得老子受罪,你還不快點說。”


    楊三鳳被唬得往林雙兒身邊縮了縮,嘴裏嚅嚅地道:“她,她就是以前住在楚家的那個夏小魚……”


    胡二一下子迴過神來,酒醒了大半,也不吼了,轉過頭來看著夏小魚,神情也流露出一絲慌亂。


    “既然大家都認識,我看就不要繞圈子了。我就問一句,房契你拿給誰了?”


    胡二愣了一下,昂著脖子迴答:“什麽房契,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楊三鳳把頭低得死死地不說話。


    夏小魚的目光落在楊三鳳的身上,把聲音放得柔和了些又問:“三鳳姐,我知道你也是被迫的,我不是要逼你們交出東西來,隻是想知道,房契現在在哪兒。”


    “我說了,我們不知道什麽房契,你們趕緊走,不然我喊人了。”


    “喊人?”夏小魚衝著胡二冷笑了一下,“我們一進村逢人就說來找你有事,還有人主動問我們,是不是丟了東西……你說,你喊人,會有人來幫你嗎?”


    說完她不再理胡二,又轉過頭對楊三鳳道:“三鳳姐,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麽會來找你嗎?滿哥奶奶發現房契不見了,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撅過去了,現在還沒醒……”


    “啊?”楊三鳳一聽驚呆了,過了半晌開始大聲地哭嚎起來,“我說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不能做啊……滿哥奶奶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要不是滿哥奶奶,我們娘兒倆早就活不成了……我這是做的什麽事啊……是要被天雷劈的啊……”


    “哭什麽哭,蠢婆娘!”胡二對她大吼了一聲。


    “胡二,你告訴我,你把房契給誰了,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隻要你告訴我們,現在房契在哪裏,我們就走。”夏小魚道,“我們說話算數。”


    “小魚,是四通賭場,他交給賭場裏的人了……他欠了賭場的銀子,賭場的人說,若是不幫他們辦這件事,就要挑了他的手筋,小魚,我,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楊三鳳在邊上哭著說了出來,“我……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啊……”


    “臭婆娘,老子揍死你!”胡二猛地用勁掙脫了孫貴的手撲向楊三鳳,對楊三鳳拳打腳踢,“老子叫你說!”


    楊三鳳頓時又被告打倒在地,驚叫不止。


    胡二的拳頭亂揮中擦到了林雙兒,林雙兒原本就恨他動手打女人,這下子更是怒了,大叫了一聲:“你敢打我?”二話沒說撲上去對胡二一陣亂抓亂撓,胡二一時措手不及,竟然被她這一通亂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直往後縮。


    夏小魚喊了一聲林雙兒:“雙兒,算了,不要跟這種人計較,我們還有正事兒要辦。”


    說罷她又走到楊三鳳身邊,蹲下身子扶起楊三鳳,對楊三鳳道:“三鳳姐,你要跟我們走嗎?”


    楊三鳳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林雙兒在邊上氣憤地道:“對啊,你跟我們走吧,你要是不走,我看我們走了以後,他非把你打死不可。”


    夏小魚對著孫貴的方向輕輕擺了擺頭道:“這位孫貴少爺,家裏麵有農莊,有的是地方可以安置你,你不如跟我們走吧。”


    孫貴一聽也大聲對楊三鳳道:“對啊,三鳳姐,你到我家去,是在家裏幫傭還是下農莊去幹活,隨你選,保證不讓你受委屈,讓你吃飽穿得暖。”


    “你這個臭婆娘,你敢走!你敢走出去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胡二的話嚇得楊三鳳打了個哆嗦,孫貴狠狠地瞪了胡二一眼:“你敢,信不信我揍死你!”


    胡二噤了聲,眼神卻仍是惡狠狠地瞪著楊三鳳。


    楊三鳳傷心地看看胡二,又看看床上的孩子,終於咬了咬牙,轉頭對孫貴說:“孫貴少爺,我可以帶著孩子跟你們走嗎?”


    “楊三鳳,你敢!”胡二這下子有些慌了,又大聲吼起來。


    “我有什麽不敢?我留下來遲早不是被你逼著去害人就是被你打死,我還要照顧孩子……我不能在這裏等死!”楊三鳳兩走到床邊抱起繈褓中的孩子,又走到夏小魚等人麵前,神情堅決地道,“我跟你們走!”


    “阿鳳,你別走啊。”幾個人走出門的時候,胡二幹嚎著撲了上來,“你走了,我怎麽辦?”


    孫貴一把把他推進了屋子,順手帶上了門,對楊三鳳道:“走吧,別管他。”


    楊三鳳背對著大門,點了點頭:“嗯。”


    幾個人坐在驢車上往迴趕的時候,林雙兒擠在夏小魚身邊,看了看對麵一臉淒惶茫然的楊三鳳,低聲在夏小魚耳邊道:“既然是她拿走的房契,就應該讓她們交出來,你怎麽……”


    夏小魚靠在車沿上,閉著眸輕聲道:“明知道她拿不出來,也做不到,何必硬要強逼呢?到時候事情解決不了,反而拖了時間,不是更難辦了?”


    “那你又有辦法嗎?”林雙兒反問。


    “暫時沒有,所以你別吵,讓我先想想。”


    迴到南隅,孫貴把楊三鳳暫時安置在自家的客房。孫貴爹娘也沒有反對,聽說楊三鳳還沒吃晚飯,孫貴娘還親自去廚房熱了飯菜給楊三鳳送去。


    楊三鳳感動得幾乎要給孫貴娘跪下,她沒有想到,以前幾乎沒的過交道的人反而比身邊相伴了好幾年的人更照顧愛護自己,不由地想,自己今天終於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孫貴把夏小魚和林雙兒送出門的時候,問夏小魚:“小魚,你準備怎麽辦?”


    夏小魚想了想道:“我還是去四通賭場看看,可是在哪裏我都不知道,剛才應該多逼問一下胡二……


    “我知道……”


    夏小魚和林雙兒都訝然瞪著他看,孫貴很不自在地撓了撓頭:“你們這樣看著我是幹什麽,很多男人都知道啊……”


    “你去賭過?”林雙兒不能相信地道,“你居然也去賭?”


    “沒有,我隻是跟人進去看過,我對那個沒什麽興趣,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孫貴說完又強調了一句,“真的,我真的沒賭過。”


    “四通賭場是地下賭場,要晚上才開,這個時候正好開始。”孫貴說得輕描淡寫。


    “地下賭場?為什麽沒人來管管?”林雙兒氣唿唿地道,“這東西害了多少人啊。”


    “先別說這些了,二牛,你先帶我去賭場看看。”夏小魚有些著急起來,天色漸漸晚了,時間越拖的久,事情的變化就會越大,要趕緊確認房契的下落。


    “好……”孫貴一口答應,又猶豫地看看夏小魚道,“可是賭場通常是不讓女人進去的。”


    夏小魚聽了,低頭考慮了一下,很快抬起頭來對孫貴道:“那你趕緊找一身男裝給我,總之,今天我一定要進去!”


    孫貴答應了一聲,轉迴去找衣服去了,林雙兒有些擔心地道:“小魚,你真的要進賭場嗎?要是被人發現你是女的,可怎麽辦?會不會有危險?”


    “沒時間管這個了,他們總不能要了我的命。到時候我讓孫貴在外麵等著,有事就大喊,應該沒問題的。”


    “我也一起去。”


    “你是女的,一直站在外麵反而引人疑心,不行。而且你也進不去賭坊裏。”夏小魚不同意。


    “你別管我,我不會讓別人看見的。我就站在外麵,有個什麽事情,也多一個幫手。”林雙兒堅持道。


    夏小魚無奈地道:“好吧,你一定要去就去吧,不過真的有事,你要先跑。你逃走了,多喊一些人來,說不定真可以幫忙。”


    “嗯。”林雙兒點頭答應。


    三個人準備好以後,一起去了四通賭坊。


    到了賭坊門口,夏小魚這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四通賭坊,竟然是白天一家生意不錯的茶樓。此時茶樓大門緊閉,孫貴領著夏小魚走到茶樓的側邊小巷子,那裏站了一個大漢,正坐在街邊的邊哼小曲,邊左顧右盼,很悠閑的樣子。


    孫貴帶著夏小魚走上去,那個大漢站起身來,懶洋洋地打量了兩個人幾眼,走到旁邊的一個又小又窄的側門邊,隨手拉開門,又掀起厚重的布簾,對兩個人擺頭示意,孫貴對那大漢笑笑,也沒說話,先走了進去。


    夏小魚隨後跟上,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四通賭坊。


    進了賭坊,裏麵人並不是很多,也不象想象中的那樣人聲喧嘩,大多數人都聲音不大,隻是在結果出來的時候,會發出一片稍微響一些的喊聲。


    孫貴對夏小魚使了個眼色,讓她看房間後麵的一角,那裏有一個小門,門上掛著普通的深褐色布簾子:“那兒,聽說賭場的主人張鷂子就呆在裏麵。他白天不出現,這家茶樓的老板是別人,但是晚上賭場的老板就是他……”


    夏小魚聽了,毫不猶豫地往那個方向徑直走過去。


    “小魚。”孫貴吃了一驚,連忙跟上去想阻止她,可是夏小魚已經三步兩步走到了那個布簾前,伸手就去掀簾子。


    旁邊衝過來的人來不及阻攔,簾子直接被掀開了,裏麵的人很不高興地喝了一聲:“誰?”


    “老大,一個臭小子,生麵孔……他一走過來就掀簾子,我沒來得及……我這就扔他出去。”


    “我有事要找你們老大!”夏小魚說話的聲音清清脆脆的。


    那個攔著他的男人愣了一下,原本剛才被夏小魚差點闖進去,害得他失職就已經夠讓他冒火了,現在夏小魚的話讓他火氣更大:“出去!老子不揍你算好的了,你還想見我們老大?滾!”


    “我找你們老大有事,你不讓我進去,我不走!”夏小魚堅持著。


    “嘿,老子不動手,你還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了。”那男人說話間揚起了手,孫貴衝了上來架住了男人的胳膊,同時裏麵傳來說話聲:“讓她進來。”


    “是,”男人立刻收了手,狠狠瞪了孫貴一眼,把夏小魚一搡,“進去啊!”


    走進房間,就見寬大的房間裏,東西並不多,除了順牆擺著的一張木桌子以外幾張凳子以外,顯眼的是一張竹搖椅,一個男人正坐在上麵,晃晃悠悠地晃蕩著,搖椅發出輕輕的吱吱呀呀的聲音。


    “你是誰?小姑娘。”聽到夏小魚進來,張鷂子從搖椅上坐直了身子,鷹一般的黑眸緊盯著夏小魚,問道。


    身份被他一下子就識破了,夏小魚心裏一寒,腦中飛快地想著,他會怎麽對付自己,應該怎麽辦?


    他應該不會隨便對自己怎麽樣,畢竟孫貴還在外麵,而且外麵還有那麽多賭客。


    “你膽子很大啊,你可是我這賭坊裏來的第一位女客人,你說,我應該怎麽辦呢?”張鷂子看似在問她答案,聲音卻冷森森地,夏小魚背上升起一陣陣寒氣。


    “我知道賭坊不讓女人進來,但是我找你有事,白天找不到你,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才冒昧進來了。”夏小魚抑製住心裏的慌亂,鎮靜地和張鷂子對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嗬,小姑娘,你很有膽量……”張鷂子略顯清瘦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欣賞的意思。


    “好。”張颻子從躺椅中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寬大的高背椅子坐下,靠在椅子上,眯著眼,嘴角帶了一抹譏誚的笑容,“就衝著你這份別人沒有的膽量,我可以讓你把話說完……你找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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