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淒迷,冬季的晚風吹來,端得寒風刺骨。饒是阿勇身強體壯,也不禁打了個寒噤,連忙一吸內勁,流通血氣,耳聽東邊傳來內家真氣相撞發出的聲響,足下不停,即空一掠,唿,躍出八丈開外。便在此時,身後接連傳來劇烈的慘嗷聲,極是摻烈,他收住去式,心想,  今天晚上事情還真多,要是歹歹人做歹歹事,說不得俺又得行一下俠,仗一下義了。尋向那邊,才翻上屋脊,但見原先“水蟲客棧”已經變成一片殺場,未及脫逃的食客和店中小夥、廚房上上下下,西裏嘩啦倒了一片,院中鮮血淋漓,大約一百多名蒙麵大漢手持刀劍,手起刀落,殺得暢快,舉手投足無不迅速敏捷,身手與一流高手不曾多讓,眨眼之間,隻剩下十幾個稍有武功根基的人浴血抵抗。


    阿勇隻瞧得氣血沸騰,怒火狂奔,雖說自己吊兒啷鐺與人賭氣鬥狠,卻從未成傷一個人命,何況如今天的殺戮,真是僅此一見,雙拳緊握,正要躍下,忽見中間假山淩頂憑風站著一個紅衣老者,晚風徐徐,錦袍獵獵,雪白長須在夜色中別外顯眼,對腳下慘烈戰事,竟是毫無所覺袖著雙手兩眼緊閉,仿佛一棵靜立的山鬆。但渾身所蓬發出來的殺機,連一向嘻皮笑臉的阿勇也感到一股寒氣逼來。


    倏然,那老者雙眼一爭,一鬥精光從眼中蹦出,向阿勇這邊看來。阿勇大喝一聲:“香蕉你個吧辣,超級無敵,帥滿東南西北的阿勇哥哥來了!!!”兩手並出,淩空擊下。隻見一道狂風隨著轟去,這要是給他師傅看到,不定會歎氣:“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然而老者可不這麽想,想當下江湖,能擊出如此勁道可非凡手,冷冷一哼,疾疾單掌迎去。


    阿勇大樂,瞧你傻不拉幾的拿一隻爪子來擋俺氣吞河山、不可一世、世間無救、天上無敵的還你漂亮掌,這下子不把你震成矬子,阿勇哥哥給你踩在腳下墊鞋。那知兩人拳掌相接,轟的巨響,震出去反而是他。阿勇兩手隻震得虎口發麻,握著的拳頭簡直要散開來,淩空飛下,又淩空給震了迴去,隻不過這次沒那麽幸運,兩腳沾著屋頂,竟還有一股後勁跟來,一個站立不穩,撲通,壓破瓦麵,直直摔進屋子中。阿勇隻來叫得,哎呀兩個字,便摔在了屋中的桌麵上。一團灰塵在眼前飄蕩,還來不急查看情況,門口已給震飛,那紅衣老者,嘿嘿冷笑,大步進來,不發一語揮掌便打,阿勇隻覺勁風撲麵,這要是給打實,不死也要去天上給馬克思問聲早安才迴得來,不及細想,右手急急拔出腰間鏽劍迎著老者掌心刺去。原本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中的辦法,畢竟,一個人內家掌力達到某種境界,不消說掌口,便是掌鋒也是無堅不摧,看這名老者舉手投足,無風自動,分明已是其中善者。


    阿勇一劍刺出,隻道必死,那知掌風隻停了停手中一鬆,鏽劍已給搶了過去。


    老者將劍端在眼前,仔細端詳了好久,才嘿嘿笑道:“原來,你這小子是不顛客(budianke)的徒弟。”聲色已大見緩和,想來老者與阿勇是師傅還是舊交。


    阿勇翻身躍起,迴頭一看,桌子已給壓得四腳打顫,不由叫了聲:“媽呀,好厲害的爪子掌力!”忽然想起,爪子主人便在旁邊,猛敲自己頭殼,笑道:“前輩這掌力,可真不是蓋的,想當年我師傅曾說,放眼江湖能一掌拍死螞蟻……一頭牛者,當數威鎮西北的匕叔達(b叔),看前輩紅光滿麵,威風十足,方頭大臉,眉清目秀哦這個儀表堂堂,想必就是俺師傅口中侃侃稱道的一掌震西北匕叔達匕老前輩??!”


    “嘿嘿,”匕叔達冷冷笑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連不顛客那調調你都學得一點不拉。”說著,發轉劍來,遞給他,又道:“要不是看在你師傅的麵子上,衝今天晚上這事,老夫就要了你的命,接著!”阿勇哈哈幹笑,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來,心理已經把他祖宗78代全罵了五六七八九遍,臉上仍是那麽恭敬:“是,是,是,前輩武功蓋‘屎’,幸虧掌下留情,晚輩感激不盡!”


    “恩,” 匕叔達又是冷冷的笑,好象別的表情已經忘記了,“你師傅怎麽樣?他現在在何處?”他一邊說,一邊側耳傾聽外邊的動靜,此時似乎已完全靜止下來了。


    “師傅他老人家很好,現在還在望風崖修心養性,這次命俺下山來幫他找樣東西。”


    “哦,是什麽東西?……。” 匕叔達才要細問,客棧外傳來陣陣腳步聲,他神色一緊,道:“此事下次再談,這裏的事,不許你多管,官兵來了,嘿嘿好戲來了,哈哈哈哈。”長聲一笑,轉身向外躍出,刹那消失在夜幕中。


    “好戲?!”阿勇自語似的,念了一句,忽然撒腿就跳:“趕緊溜!”官兵都來了不閃的才傻。大腳丫才跑出房間,就見夜空通紅似火,四周唿喝聲四起,他叫聲:乖乖,人不少呢!腳尖輕點,衝天躍起,一閃兩閃像一隻飛鷹般掠過幾間房頂,在他腳下,熙熙嚷嚷的圍了幾百名官兵,看來全城的軍士都出動了。有人看到他在房上飛躍,登時有人喝道:“有飛賊在房頂!”阿勇迴頭看去,見到有兩道人影躍上瓦沿,急急追來,速度還滿快。他心理暗笑:“追我?!門都沒有,窗口也不行!”他別的本事馬馬乎乎,就這跑功夫連他師傅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原來,阿勇為人雖然聰明,不過卻是懶得要死,師傅教的東西一學就會,卻沒耐心好好練幾天,所謂的三分鍾熱度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不顛客為了讓他把所學練精,可算狠下心,第一天教的,三天後驗收,不合格就打,可是阿勇也不是木頭,你打他就跑給你追,開始自然跑不過師傅,不過久而久之,阿勇倒是跑出了水平。你想,不顛客當年便以輕功、劍法排名天下第一,他追不上的人,還能差到那裏?


    閑話少說,且說阿勇跑出一陣,猛得停下來,拿眼看看,四下裏靜寂無聲,那裏有什麽人打鬥?尋思:“方向是沒錯啊,怎麽沒見到,連聲音都沒有?”低頭查看房下,路上街邊燈火雖然明亮,各家各戶房門卻緊緊關著,想是剛才那一陣混亂嚇得人們不敢出來了。兩隻眼睛骨碌的轉轉,在正十字街那裏一溜,忽然又轉了迴去,原來四道人影分四角形靜靜立在那裏,可不是適才在大力禪師、落雲、水蟲、段翼他們。


    阿勇立即俯下身子,心裏曉得,底下這幾個都可是武功不同凡響,不敢在往前走,好在屋簷的楞角恰恰擋住他的身行,才俯下,就聽得那段翼怒道:“你們好大膽子,敢殺我段王府的人,不給小王一個交代,嘿嘿,我靠,休想走出大話城一步!”阿勇仔細一看,可不是,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四個人,一動不動感情都翹翹了?


    大力禪師哈哈大笑,道:“不自量力的奴才,死有餘辜。你的事不急,就算小王爺不找和尚,和尚也要找你小王爺的,倒是水當家,嘿嘿,你難道以為段家會幫你撐腰嗎?就算段老王爺在這裏,水當家不把那東西交出來,貧僧斷斷也不會善罷甘休,何況隻小王爺一個,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說不得,貧僧就一並超度了你們!”


    “大膽,你們敢!就不怕我父王秉明皇上……。”未說完,大力禪師已是大笑起來,連那落雲也是笑得柳腰顫顫。


    “有什麽好笑的?”段翼喝道,想要罵下去,水蟲已搖手接下去道:“東西不在我手上,如果有的話,我早丟給你了,想我水某英雄一世,咳,咳,若非你們聯手,又豈是我敵手?又怎麽會貪那無用的東西。無主之物,無德不敢強留,水某還看得透。”說時右手按著胸口,不住咳嗽,看來已受了內傷。


    “無用的東西?哼!”落雲冷笑道,“水當家說得好清高,將天下武林夢寐以求的‘貫水真經’稱為無用,難不成你的武功當真天下無雙了?”


    這一“貫水真經”說出,阿勇不由大驚:“師傅要我出來找的東西不就是它嗎?”才想到這裏,就聽自己右邊房頂輕輕的向了一下,


    仔細一看,有個嬌小的身行隱在黑暗處,旁邊相隔兩尺同樣隱著人,看樣子是個高大的男子,背後刀光謔謔,在月光下明亮異常。阿勇心裏暗想:“靠,看來這些人都為了那部真經來的。”


    這時,水衝道:“不敢。不過,真經的確不在水某身上。”身行一晃,竟是受傷不輕,段翼吃了一經,急忙扶住,道:“前輩,怎麽樣?”


    大力禪師陰笑道:“小王爺,你說中了貧僧的大力金剛掌,會怎麽樣?”長杖一震,忽的掃出。段翼隻當他要出手,急忙玄步後退,拉開手勢,隻待他出招立時還手。那知大力禪師卻是掃向一邊,頓時一股勁風擊出,打在街邊石鼓上。段翼正在奇怪,怎麽打偏了?一念未停,那石鼓給擊得四下粉碎,後邊忽的躍起一個瘦小人影,振臂向房上掠去。落雲輕笑:“那裏走?!”屈指一彈,一道銀光飛出,那人影,哎呦一聲複又跌下。


    大力禪師笑道:“讓你看那麽久,不留下銀子如何給你白走?”落雲卻聽得一楞,那叫聲好熟,連忙過去,一把將那人提出來,對著月光一看,嗬嗬笑出來,道:“寶寶,乖女兒,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那人麵孔正對著阿勇這邊,不消細看,已認出是客棧中踹了自己一腳的黑衣少女,心裏暗罵:“香蕉個八辣,原來是美人魚的女兒。感情好,老的武功厲害,隻怕以後遇到要麻煩。”落雲解開少女被點的穴道,


    那人麵孔正對著阿勇這邊,不消細看,已認出是客棧中踹了自己一腳的黑衣少女,心裏暗罵:“香蕉個八辣,原來是美人魚的女兒。感情好,老的武功厲害,隻怕以後遇到要麻煩。”落雲解開少女被點的穴道,她挺身躍起,撲進落雲懷中,撒嬌的扭著身子:“娘,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嘛?!”落雲笑道:“自然許,哪個敢說不字,老娘扭斷他脖子!”


    大力禪師沉聲道:“落施主母女相聚自然是該好好歡聚,不過,可別忘記了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稍有差池,倒時匕老怪來時可不大好說話。”寶寶向他吐吐舌頭,卻不敢說話,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端得嚇人。落雲想是十分寵寶寶,輕輕打她的頭,笑罵:“對大師不得無禮。”目光一轉,隻見段翼兀自拉著架勢護在水衝身前,屈指縮肘,正是六脈神劍的起手式。


    此時大力禪師才緩步走向前來,在段翼身前六步站定。段翼喝道:“你要怎地?”運指一彈,便聽勁道急急飛出,大力禪師充耳不聞,隻是談談道:“水當家的,你當真要姓段的出頭不成?”說完單手合十,低念聲:阿彌佗佛!段翼擊出的真氣撞在他手上,頓時蹦得四下飛散。段翼吃這一撞,立時向後連連退步,若非水衝在後抵住,隻怕這下子就要坐倒。他凝身運氣,再想出手,水衝拉住他,沉聲道:“小王爺,慢來!”段翼見他臉色寒峻,努力咬著嘴唇,眼中射出灼人的光芒,不由退開一邊。


    水衝低著頭,沉聲道:“大師、落雲女俠既然如此逼人,水某又豈能縮在人後。不過大師為著真經而來,水某交不出此書,隻找在下一人足也,小王爺年少不更事,兩位看著段王爺麵子上,不與他計較,如何?”段翼見他始終低著頭,想來內傷以是十分嚴重,仍不忘為自己開解,不惜放下一代大俠之尊,心中十分感動。想說幾句話,卻如何也開不了口,若非自己強自要來,也不會連累水衝受傷,此時若再逞強出頭,豈非不智?


    大力禪師道:“好,這才像當年威鎮江湖的水衝,萬事隻找你一個人便罷。”說著向落雲望去,兩人各自點頭,雖然剛才語氣兇狠,但多少對段王爺的武功有點忌諱。落雲也知道這點,大力禪師才說完,她已接道:“隻要小王爺不強出頭,我等自不會多事。”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眼下段翼與水衝生死都命在線懸,為了哄他拿出真經,什麽話不可講?實則,大力禪師、落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就是等拿到真經,今晚在場中人無不要殺盡斬絕,真經消息斷斷不能泄露。


    水衝江湖老到自是知道,神色黯然,道:“好,真經我是說什麽也交不出來的了,兩位這就來吧!” 提起殘餘內氣,唿,地躍起來。


    大力禪師頓覺陣風撲麵,不覺讚道:“水當家好工夫!”橫杖而立,單手引出陣陣內息在掌中運轉。落雲早以和他有了默契,不管如何,隻要出手勢必聯手施為,到底當年曾敗在水衝手下,餘威尚在,故爾見得和尚運勁,當即輕揮掌將女兒送出兩丈開外,挺身與和尚並齊。水衝見狀,心中的悲憤漲到極點,哈哈狂笑,身在半空竟然就此劈出兩道如狂風般的掌力,絲毫未因受傷減少一絲內勁。大力禪師心中一凜,不敢出掌抵觸,長杖斜開,正與落雲氣勢相遇,登時二合為一,兩人功力都有半個甲子之多,這加起來即使水衝為受傷前也未敢輕捋其鋒,何況今日重傷之軀?


    這兩人隻道此次水衝無法可擋,當年所受屈辱盡可掃盡,不由大是歡喜。那知水衝原本擊出的掌力竟在堪堪接觸兩人真氣之際旋了迴來。


    落雲、大力禪師失聲叫道:“翻水為雲!……。”話未說盡,隻見水衝又是一陣大笑,身行猶如一條軟布,倏的在空中快速的纏了幾下,消去近身的勁力,這才竄向地麵,段翼隻看得目眩神弛,忽然之間感覺給人攔腰抱住,向外急急掠去。


    在場之人包括在旁邊的人無不看得甚是驚訝。均想不到水衝受傷之下尚能從容脫逃。大力禪師、落雲齊齊掠起,以兩人功力不笑片刻便可追及首尾,那知就在此時,房頂一陣大響,無數暗影夾著勁風,迎麵打向兩人才騰起的身行。


    大力禪師橫杖舞開,那襲來的物矢陣陣脆響,紛紛碎裂,但大力禪師亦給震得兩手發麻,落雲輕喝:“什麽人?!”欲上房查看,他伸手攔住,道:“隨他了,此時匕老怪想必得手,他們能逃去那裏?”落雲聞言,這才散去身行,眼看房上襲擊之人跟著退去,道:“我們這就去接應匕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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