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軍營重地,安敢亂闖!”


    揚州乃是四都之一,江南最繁華之所在,綏靖工作自然也就是重中之重,光是駐紮在城南軍營裏的常備兵力就足達八千之數,步騎皆有,守禦自是森嚴無比,哪怕眼下是和平年月,可軍營內外卻依舊是一派的崗哨林立,這不,十數名身著宿衛軍服飾的官兵方才縱馬來到營地前數十步遠處,都還沒來得及將馬速降低下來,已被驚動的數十名衛兵已是刀槍林立地朝向了來騎,更有一名隊正揚手便斷喝了一嗓子。


    “休得無禮,某乃長公主府典軍鐵炫,奉我家殿下之命前來公幹,爾等安敢刀槍相向!”


    麵對著林立的刀槍,衝來的眾騎兵們自是不敢硬闖,遠遠地便將馬速降了下來,但卻並未徹底停止前進,更有一名身著明光鎧的將領策馬排眾而出,高聲便作出了迴應。


    “止步,驗明身份!”


    盡管鐵炫已表明了身份,可那名守軍隊正卻並未就此放鬆警惕,揚手間便已是毫不示弱地斷喝了一聲。


    “看好了,此乃本將之腰牌!”


    見得對方不怎麽給自己麵子,鐵炫明顯是有些火大了,盡管不曾當場發作,可臉色卻已是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也不管甚禮儀不禮儀地,策馬緩緩行到了近前,連馬背都不下,從腰間拽下一麵小鐵牌,隨手便往那名隊正懷裏丟了去。


    “末將揚州守備葵營乙隊隊正梁浩參見鐵將軍。”


    驗過了腰牌之後,那名守軍隊正自是不敢再端著架子,緊著便行了個軍禮。


    “免了,陸將軍可在營中?”


    鐵炫顯然還在記恨著那名隊正先前的表現,哪怕對方持禮甚恭,他也不曾領情,依舊端坐在馬背上,盛氣淩人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迴鐵將軍的話,陸將軍正在營中與李使君敘話,不知您有何公務,可否讓末將代稟?”


    官大一級就可以壓死人,更別說鐵炫的官階(正五品上)遠比隊正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他既是有問,梁浩又豈敢不答。


    “哼,長公主殿下有諭,又豈是爾區區一隊正所能代轉的,還愣著作甚,去,將陸總管請了來!”


    鐵炫的架子端得極大,渾然就是一派上差之架勢,根本不給梁浩留絲毫的情麵,咋咋唿唿地便嗬斥了其一通。


    “將軍請稍候,末將這就給您通稟去。”


    見得鐵炫如此托大,梁浩心中自不免便有些惱火不已,奈何鐵炫代表著的可是長公主殿下以及大唐首輔大臣陳子明,確不是他梁浩所能抗衡者,縱使有著再多的惱火與不甘,梁浩也隻能是恭謹地行了個禮,丟下句場麵話,緊著便往營中行了去,卻是不曾注意到身後的鐵炫突然迴了下頭,麵色凝重無比地便望向了名身著普通宿衛軍士兵服飾的高壯漢子,那頭盔下的臉龐赫然正是大唐首輔大臣陳子明!


    果然有勾結!


    盡管鐵炫並未開言,僅僅隻是一個請示的眼神,可陳子明卻清楚鐵炫究竟在擔心些甚,無非是怕李慎元與陸自高勾結起來造反罷了,對此,陳子明雖也有所擔心,但卻並不打算更改預定之計劃,雖同樣不曾開口言事,可微微頷首本身就已將意思表達得很是分明了的,一見及此,鐵炫也自沒得奈何,隻能是再次迴轉過了頭去,緊繃著心弦地等待著陸自高的到來……


    “報,稟將軍,長公主府典軍鐵炫率十數騎已到營門處,自稱長公主殿下有諭,要將軍前去迎候。”


    中軍大帳中,隻著一身便衣的右威衛將軍陸自高與揚州刺使李慎元隔著幾子默默地對坐著,各自的臉色皆是一派的陰沉,很顯然,雙方間曾有過一陣的爭執,彼此意見難以統一,這當口上正各自思忖著如何說服對方按自己的節奏行事,正自沉默不已間,卻聽一陣甲胄的摩擦聲響起中,梁浩已是疾步搶進了大帳中,朝著陸自高便是一躬身抱拳,緊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爾且先去穩住他們,本將更衣後自會前去營前。”


    一聽鐵炫前來傳汝南公主之令諭,陸自高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過麽,倒也不曾細想,隻一揮手,便即隨口下了令。


    “諾!”


    主帥既已有所吩咐,梁浩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自行迴轉營門去了。


    “銘誠(陸自高的字)兄,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再不早做決斷,卻恐你我皆將死無葬身之地了,真到那時,悔之晚矣!”


    梁浩方才剛退出大帳,李慎元便已是按捺不住了,滿臉潮紅之色地便出言勸諫了一句道。


    “嗯……”


    陸自高與李慎元的籍貫雖不同,可實際上雙方卻是通家之好,自小便在一起廝混,成年後各自打拚,一文一武,皆已成了氣候,數年前更是同時調任揚州,雙方聯手之下,愣是將揚州之地經營成了自家的後花園,汙爛事兒自是都沒少幹,而今,長公主與陳子明聯袂駕到,二人都自不免擔心往昔的罪行會敗露,這數日來,彼此間其實已是密議過多迴了的,也都有了要扯旗造反之心思,所差的隻是雙方對起事的時機並不統一——李慎元之意是越早起事越好,最好能將汝南公主與陳子明盡皆拿下,扣為人質,而陸自高卻認為似乎不必如此著急,不妨走一步看一步,若是陳子明夫婦不曾有異動的話,那就先蒙混過去再行計較,今日之爭所爭的也依舊是此點。


    “銘誠兄,小弟先前可是說過了,那楊明全一入行宮便不見出來,個中必然別有蹊蹺,以陳子明那廝之手段,要撬開楊明全之口自非難事,今,又著人來宣老哥,十有八九是要召老哥進行宮的,若是老哥失陷在宮中,大事危矣,不能再等了,隻要老哥肯起事,我揚州一地百姓必會景從,先取江南,再行北伐,何愁大事不能成,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啊。”


    見得陸自高光歎氣卻並不開口,李慎元明顯是急了,苦口婆心地又進言了一番,可著勁地鼓動陸自高趕緊作出決斷。


    “罷了,為兄且去看看那令諭是怎生迴事,若是真叫為兄去行宮,那就索性反了!”


    陸自高本就有反心,自是不免擔心陳子明夫婦會向自己下手,這會兒聽得李慎元這般說法,心底裏的戾氣立馬便翻湧了起來,也不曾再有甚猶豫,一拍幾子,便即就此下了決斷,而後麽,也沒管李慎元是怎個反應,就這麽傳著一身便裝便往大帳外行了去……


    嗬,好囂張的家夥!


    營門外,陳子明等人皆已下了馬背,這一見陸自高居然穿著便裝前來接令諭,顯然根本不將汝南公主的命令當一迴事兒,擺明了便是反心已畢露無遺,陳子明的眼神瞬間便銳利了起來,不過麽,為了防止陸自高有所察覺,陳子明隻是遠遠看了其一眼,便即偏開了頭去。


    “不知鐵將軍駕到,本將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陸自高在一眾親衛們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便來到了營門外,假笑了一下,隨意地衝著站著最前頭的鐵炫便是一拱手,滿不在乎地寒暄了一句道。


    “不敢,末將奉長公主殿下之命前來,有一令諭要傳,還請陸將軍行個方便。”


    陸自高乃是從三品的將軍,品階遠在鐵炫之上,他要擺架子,鐵炫也自沒得奈何,臉上雖滿是不快之神色,卻也隻能拱手道出了來意。


    “哦?既是長公主殿下有令諭,那就請鐵將軍道將出來好了。”


    陸自高根本就沒有將鐵炫等人迎入軍營之意,但見其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已是大大咧咧地扯了一嗓子。


    “這……,此處人多眼雜,怕不是傳諭之處罷?”


    按預定之計劃,當是先混進營中,於中軍大帳密談之際突然動手拿人,卻不曾想陸自高竟然會狂妄到連營門都不打算讓自己等人進入,鐵炫到底不是正兒八經的官場中人,急智上自是有缺,一時間還真就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了。


    “軍營重地,外人不便進入,本將既已至此,鐵將軍要宣甚命令隻管宣了去便好,本將聽著呢。”


    陸自高倨傲無比地一揮手,毫不客氣地便拒絕了鐵炫進營之企圖,也不打算給鐵炫私下密談之機會,竟是狂妄地要鐵炫當眾宣諭。


    “唔……”


    麵對著如此狂傲的陸自高,鐵炫心中怒火自是不小,問題是這當口上卻又發作不得,有心想要找出個進營的借口,偏生嘴拙,愣了好一陣子,也愣是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一張國字臉應是被憋得個通紅如血一般。


    “拿下!”


    眼瞅著僵局已成,再想按預定計劃行事已是斷無可能,陳子明可就不想再多拖延了,一聲斷喝之下,人已是一個大步向陸自高撲了過去,這一舉動著實突然得很,滿場人等措不及防之下,盡皆傻愣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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