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成,爾還有甚可說的,嗯?”


    陳子明這麽番話可就說到太宗心底裏去了,要知道太宗本心可是不願在大比期間多生是非的,試題泄密一事,他固然是惱火異常,可到底還是不忍心去追究根底,無他,憐子而已,然則對於陸遠成麽,太宗可就沒那麽多的憐憫可言了的,這不,喝問之聲裏已滿是毫不掩飾的問罪之心。


    “微臣,微臣……,是微臣魯莽了,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一聽太宗的語氣如此之不善,陸遠成當即便嚇得冷汗狂淌不已,眼神立馬便不自覺地看向了長孫無忌,顯然是指望著長孫無忌能像前幾迴那般救其出苦海,可惜的是這一迴長孫無忌卻是怎麽也不肯動彈了,饒是陸遠成的目光再如何幽怨,長孫無忌也渾然當成沒瞅見,道理麽,說穿了也簡單,長孫無忌先前拚力相幫,那是因著想借陸遠成的手來攪亂朝局,可眼下太宗決心明顯已下,再要跟太宗對著幹,那可就要挨板子了的,這等蠢事,以長孫無忌之精明,自是不會去幹的,一見及此,陸遠成可就徹底沒轍了,隻能是顫巍巍地認了罪。


    “哼,爾既知罪便好,朕看這雍州府長史爾也不必再幹了,如今遼東戰事正急,缺人手,爾這就即刻起行,去懋功賬下效力便好。”


    從行為上來說,陸遠成擅作主張並不算太大的罪過,可其心卻是成疑,至少在太宗看來是如此,他自是不可能將雍州府這麽個要地再交給陸遠成去打理,一句話便將其貶去了遼東,至於啥時能再迴京麽,那恐怕是遙遙無期了的。


    “微臣領旨謝恩。”


    太宗旨意既下,陸遠成縱使心中有著再多的不甘,也自不敢再多言囉唕,隻能是滿心苦澀地謝了恩,拖著腳便就此退出了大殿,就此打道迴府準備去遼東赴任不提。


    “子明,依卿看來,此案當如何查了去方好?”


    陸遠行踉蹌離去的背影無疑滿是悲涼與滄桑,然則太宗根本就沒去理睬,緊著便又將問題丟給了陳子明。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此案確須得查,然,卻不宜動作過大,故,微臣提議酒樓可以先封,酒樓所屬諸般人等暫且羈押,至於在其中用膳之客人麽,微臣以為姑且先都登記在冊,待得大比之後,再著諸般人等到衙門說明情況,如此,既不致於輕縱了有罪之人,又不致因此影響到大比之正常進行,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陳子明早已想好了解決之道,此際聽得太宗見問,自是不慌,緊著便將心中所思之策細細地道了出來。


    “嗯……,子明此策確是老成謀國之道也,朕看著可行,眾愛卿以為如何啊?”


    太宗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之後,這才給出了個評價,不過麽,倒是沒急著下旨意,而是故作慎重地將問題丟給了諸般臣工們。


    “陛下聖明,臣等別無異議。”


    如何?還能如何,太宗都已將話說得如此分明了,誰又敢再此時跳出來找不自在,自是全都齊聲稱頌不已。


    “既如此,那便先這麽定了也好,此事便交由子明負責,望卿能謹慎行事,莫失朕望。”


    諸般臣工們既是都無異議,太宗也就沒再多囉唕,緊著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陛下聖明,微臣領旨謝恩。”


    此案關係太大,交給旁人去管,陳子明還真有些放心不下,如今太宗既是將審案權交給了自己,陳子明自是不會推辭,緊趕著便謝了恩……


    “下官見過殿下。”


    太宗下令很簡單,就那麽輕巧的一句話而已,可負責執行的陳子明卻是苦了去了,這一忙便忙到了快戌時,方才算是將諸般事宜全都安排停當了去,但卻依舊不得消停,緊著又趕到了密宅處,一路直奔書房,果然見李恪正自心急如焚地在房中來迴踱著步,陳子明自不敢失了禮數,趕忙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見了禮。


    “子明辛苦了,來,坐下說,坐下再說。”


    這一見陳子明已到,李恪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鬆,忙不迭地便將陳子明讓到了一旁的幾子後頭,又親手為陳子明斟了一大碗的茶。


    “累殿下久等了,實下官之過也。”


    諸般事宜忙乎下來,饒是陳子明自幼習武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這會兒也已是又累又餓了的,自是不會跟李恪多客套,遜謝了一句之後,便即落了座,毫不客氣地端起茶碗,一氣便飲了個幹淨。


    “此番之事多虧了子明,若不然,朝局必大亂矣,小王未能幫得絲毫,實是慚愧於心啊。”


    見得陳子明滿臉皆是疲憊之色,李恪心中滿滿皆是感動,與此同時,也自不免覺得有些對陳子明不起,緊著便感慨了一句道。


    “殿下切不可如此說法,下官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苟利社稷,生死以之。”


    盡管彼此間的關係極近,可畢竟上下有別,再過兩年,麵前這位主兒可就要登基為帝了的,陳子明自是不敢流露出絲毫居功自傲之情緒,若不然,鬧不好便是鳥盡弓藏之下場,該表忠心之際,他自是不吝好生表演上一迴的。


    “子明斯言大善,小王能得子明相助,真三生有幸也,將來……,嗬,不說了,不說了,今案情進展如何了?”


    李恪感慨起來便沒個完了,半天都沒進主題,對此,陳子明雖不曾有甚言語,可眉頭卻是不自覺地微微一皺,一見及此,李恪也自不免有些赫然不已,趕忙幹笑了一聲,就此轉入了正題。


    “好叫殿下得知,情形已盡在掌控之中,涉案之富貴酒樓人等皆已羈押在牢,至於在場的舉子七十八人皆已登記在冊,人麽,卻是皆任由自去了,另,下官已著雍州府緊著出了份公告,指明京師中有奸詐小人設局詐騙,所謂今科試題不過是偽作罷了,提醒前來應考的舉子們留心此事,莫要自誤,如此,當可消除不良之影響,至於後續手尾,且待考後再行計較也就是了。”


    陳子明乃老於政務之人,處理起這等不大的案子來,自是遊刃有餘得很,方方麵麵早已都是考慮到了的。


    “如此甚好,唔,依子明看,順藤摸瓜之可能性有多高?”


    李恪到底還是對就這麽讓李泰逃過一劫的現實不太死心,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硬著頭皮試探了一句道。


    “迴殿下的話,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可能性不是沒有,然,恐幾近於無罷,此等時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且讓那些奸佞小人猖獗一段時日,一切待得殿下青雲直上後再行計較也不為遲。”


    這一見李恪又起了不應有之野望,陳子明心中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好直言嗬斥李恪的犯蠢之想頭,隻能是好言好語地寬慰了其一番了事。


    “嗯,那就先如此也好,小王聽聞今日那陸遠成囂張跋扈,竟欲對陳重用強,幸虧有李義府出麵製止,若不然,卻恐誤了大事,如此看來,那李義府倒是有些擔當麽,子明以為如何哉?”


    李恪手下雖是兵強馬壯,可真正能派得上大用場之人卻基本上是陳子明一手訓練以及提拔起來的,至於李恪自己培養出來的嫡係麽,總是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缺憾,對此,李恪雖從來不說,可心中未必便沒有想法,此番見李義府敢幹而且似乎也挺能幹的,自不免便起了引以為用之心,隻是顧忌到陳子明對其似乎沒甚好感可言,李恪也自不好直接說要用此人,也就隻能是隱晦地試探一下陳子明之意思。


    “殿下明鑒,李義府其人確是小有才學,也有些能力,隻是為人投機心思太重,功利心太強,且行事往往無下限,偶爾用之或可,若得大用,必是禍國之人,此番也算是有功於社稷,晉升固是該當,然,下官已決議將之調往地方任閑職,斷不會給其複起之機會!”


    陳子明對李義府可是有著十足的警惕心的,根本不可能給其絲毫的大用之機會,此際見李恪似乎對其有著濃厚的興趣,立馬毫不客氣地給了其一個差到不能再差的評價。


    “既如此,那就由子明處置了去便好。”


    這一聽陳子明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麽個份上,李恪也自不好再提要用李義府之事,不過麽,口中雖不說,心下裏對李義府其實還是有著些期頤的。


    “殿下英明。”


    陳子明對李恪的為人實在是太了解了些,隻一看其臉色,便知其對自己的話並沒有真正聽到心裏頭去,心下裏立馬便起了殺心,打算過幾個月,等大比一事忙過之後,便著手安排將李義府外放,於途中,照著褚遂良的舊例辦了去,當然了,這等心思自家清楚便好,陳子明自是斷然不會說給李恪聽的,口中麽,也就隻是語調淡然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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