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曾點評朝中諸將,說到薛萬徹時,稱其為當世名將之一,但凡領軍,不是大勝,就是大敗,原因就在於薛萬徹帶兵向來以勇猛著稱,一旦發起攻擊,往往便是霹靂雷霆之勢,在同等兵力之下,很難有人能抵擋得住,而這,正是陳子明選擇其率孤軍深入薛延陀腹地的最主要原因之一,看中的便是其之勇猛無畏之精神,盡管此際隻有三千騎兵外加兩千騎乘步兵,兵力上看起來,並不比咄摩支所部多多少,可衝殺起來的氣勢之盛卻遠不是薛延陀軍能比擬得了的。


    “殺!”


    大唐軍威之盛開曆朝曆代未有之先河,縱使薛延陀這等草原霸主,在大唐的強盛麵前,也不得不屈服稱臣,絕大部分的薛延陀人都對唐軍的強大有著天然的畏懼感,可也有不信邪之輩,咄摩支手下第一大將勞古思都就是其中之一,哪怕瞧見了薛萬徹如狼似虎的兇悍狀,也自無所畏懼,策馬狂奔著便迎上了前去,於兩馬即將相交之際,一聲大吼,用力一挺手中的長馬槊,試圖殺薛萬徹一個措手不及。


    “死!”


    薛萬徹於軍略上的造詣其實並不算太高,別說比之李靖與陳子明這先後兩代的軍神了,就算與李勣、李道宗等人相比,也有著一定的差距,他之所以能被太宗推許為名將之一,作戰勇猛固然是主因,其個人之勇武也是緣由之一,就算在人才濟濟的唐軍中,也能排在最前的那一列中,武力之強,又豈是區區一個勞古思都所能抗衡得了的,哪怕此獠率先出了槍,可薛萬徹卻根本不當一迴事,但聽其一聲怒吼之下,手中的長馬槊已是迅若閃電般地刺了出去,雖後發,卻先至,隻一槍,便已將勞古思都的胸膛捅了個對穿,揚手間,勞古思都的屍體當即便被挑上了半空。


    “撤,快撤!”


    咄摩支本身並不以武勇而聞名,之所以能當上大都督,那都是拔灼為了安撫人心之故,這會兒一見一向依為長城的勞古思都一個照麵便被薛萬徹殺了,心頓時便慌了,再一看薛萬徹勇不可當地連殺十數人,已是直溜溜地衝著自己來了,哪還有再往前狂衝的勇氣,怪叫了一聲,一擰馬首,領著一撥親衛便往斜刺裏鼠竄了開去。


    “哪裏逃,給某留下命來!”


    咄摩支那一身華麗的盔甲實在是太過顯眼了些,明顯就是一軍主將,薛萬徹雖是在亂軍之中衝殺著,可注意力卻有大半著落在其身上,此際一見咄摩支要逃,薛萬徹又如何肯依,但見薛萬徹暴吼了一聲,手中的長馬槊大開大合間,便已是率部殺散了攔路的薛延陀亂兵,不管不顧地便緊追在了咄摩支的身後。


    “駕、駕……”


    咄摩支沒想到自己都已逃了,可薛萬徹居然還死追著不放,心頓時便徹底慌成了一團的麻,根本沒勇氣迴頭應戰,拚著老命地打馬狂奔,試圖靠著馬力上的優勢,甩開薛萬徹的銜尾追殺,還別說,咄摩支所乘的大宛名駒神駿不凡,這一放開了馬速,很快便拉開了與薛萬徹之間的距離,再多跑上一陣,逃出生天也就屬板上釘釘之事了的。


    “嗖!”


    薛萬徹連趕了數天的路,早憋足了一肚子的氣,自是不想頭一仗便不得見全功,這一見咄摩支馬速極快,硬追明顯追不上,當即便怒了,飛快地將長馬槊往得勝鉤上一擱,順手抄起了腰間的硬弓,搭箭上弦,瞄著咄摩支的後背便是一箭射將出去。


    “哎呀!”


    薛萬徹的箭術雖遠不及陳子明那等神射,可也相當之了得,這一箭又是含怒而出,力道與速度自是皆頗為的驚人,可憐咄摩支正自瘋狂逃竄中,根本就沒提防到薛萬徹會放箭攻擊,半點反應全無地便被射中了後背,一疼之下,再也控不住馬了,慘嚎著便跌落了馬下。


    “保護大都督,殺啊!”


    “殺死唐人,殺!”


    “擋住他!”


    ……


    咄摩支在薛延陀有著老好人之稱,一向善待手下,值此潰敗之際,依舊有著數十名親衛不離不棄地護著其奔逃,待得見咄摩支落了馬,緊隨其後的眾親衛們頓時全都紅了眼,也不顧己方兵少,奮不顧身地全都齊齊擰轉了馬首,狂唿亂嚷地便朝薛萬徹衝殺了過去。


    “土雞瓦狗!”


    饒是那群薛延陀騎兵來勢洶洶,可薛萬徹卻是根本不以為意,但見其輕蔑地撇了下嘴,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再次抄起了擱在得勝鉤上的長馬槊,毫無畏懼地便衝殺了過去,槍出槍收間,總有一名薛延陀士兵慘嚎著跌落馬下,所謂的哀兵必勝,在遇到絕對實力碾壓之際,實在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不多會,隨著唐軍大部的趕到,所有膽敢逆向衝鋒的薛延陀騎兵盡皆橫死當場。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某降了,某降了……”


    咄摩支雖是中了箭,受傷頗重,卻並未喪命,待得見薛萬徹瞬息間便已殺光了自家親衛,頓時便慌了神,也顧不得甚廉恥不廉恥的了,慌亂地高舉著雙手,一迭聲地便嚷嚷了起來,也虧得其是薛延陀王室中為數不多的文化人,頗通漢文,叫嚷起來,咬字吐音皆帶著長安之口音。


    “捆上,帶走,兵發鬱督軍山!”


    薛萬徹雖是蠻勇之將,卻並非嗜殺之人,見得咄摩支已降,倒也沒定要取其性命之心思,也就隻是不耐地一擺手中的長馬槊,厲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身旁候命的親衛一擁而上,將咄摩支捆成了個粽子,不管不顧地丟上了戰馬,唿嘯著便緊隨薛萬徹一路向鬱督軍山狂衝而去。


    八十裏之距並不算短,可對於發足狂奔的騎軍來說,卻也著實長不到哪去,加之薛延陀汗庭最大的拱衛力量——咄摩支所部已然被擊潰,唐軍這一路可謂是長驅直入,根本不曾遭到絲毫的抵抗,順利無比地便在天黑前趕到了鬱督軍山,隻一個衝鋒,便即順順當當地拿下了汗庭金帳,拔灼妻妾子女無一漏網,盡皆被擒,次日,薛萬徹以兩千騎乘步軍留守鬱督軍山,自率三千騎軍一路橫掃周邊鐵勒諸部,可憐鐵勒諸部的兵力基本都已被拔灼帶了去,留守力量雖還有些,卻都是零散不已,各自為戰之下,哪能擋得住薛萬徹的兵鋒所向,五日時間裏,唐軍十戰十捷,很快便徹底穩定住了鬱督軍山周邊之局勢,旋即,薛萬徹又按著陳子明事先規劃好的戰略,接連派出十數批使者,勒令仆固、迴紇等周邊各族留守人等前來歸降,言稱拔灼已兵敗身死,陳子明即將率大軍前來,有敢頑抗者,一律滅其族!


    草原各族盡管都是狼性十足的兇狠之輩,可與其同時也盡皆是欺軟怕硬之徒,麵對著薛萬徹所部的強大威脅,盡管各自部族中其實還有著不少的兵馬在,真要聯手起來,絕對可以滅得了薛萬徹手下這麽支小隊伍,問題是聽聞陳子明將率大軍前來的消息之後,竟無一部族敢抗拒薛萬徹的召見,十天不到的時間裏,各部權貴們蜂擁著都趕到鬱督軍山,誠懇萬分地送上了降書,以此來求得大唐的諒解。


    各部族倒是誠意十足,然則在薛萬徹看來,降書跟廢紙其實沒啥差別,除了能在邀功時,向朝廷呈送之外,甚用處全無,尤其是在這等群狼環視的情況下,有沒有降書根本不足為憑,正因為此,薛萬徹並未因各部族的服軟便放鬆了警惕,而是照著陳子明事先的交待,勒令那些投降的各部族交出質子,並派出一半之兵力,到鬱督軍山協防。


    薛萬徹開出來的條件無疑極為的苛刻,各部族前來請降的貴胄們心中自不免都頗有怨疚,隻是麵對著薛萬徹的強勢,卻是誰都不敢說聲“不”的,隻能是老老實實地照著辦了去,不數日,鬱督軍山便已麋聚了萬餘各族控弦戰士。


    人一多必有亂,更別說如此多的異族戰士湊在一起,那簡直就是個一點便爆的火藥堆,若是不曾受過陳子明的指點,薛萬徹是打死也不敢這麽幹的,可有了陳子明事先的指點,薛萬徹處置起來,卻是利落得很——他根本不給那些控弦戰士聚集抱團之機會,不管是哪一族的軍伍,隻要一開到了鬱督軍山,頭一件事便是打亂編製,各族混編,再以唐軍將士為統領,一部分軍隊分散在鬱督軍山腳下安營紮寨,以為第一道守禦力量,至於大部隊麽,則是派出去征剿那些個希圖僥幸、不來投降的部族,所過處,一派的血雨腥風,但凡搶到的財貨,唐軍不取一文,全都由那些部族兵自分了去,此舉大大地激勵了那些前來效忠的部族兵之士氣,就這麽著,僅僅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薛延陀汗國已是就此換了顏色,而此時,領軍在外的拔灼居然還被蒙在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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