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的詔書終於是下來了,主帥陳子明晉為特進光祿大夫,其餘諸般出征將士皆有恩賞不等,總體來說,除了陳子明本人的賞賜最薄之外,其餘諸般有功將士的賞賜明顯都較常規要高出一些,對此,陳子明並未有半句的怨言,第一時間便上了謝恩本章,於兵部事務上,也不見絲毫的懈怠,依舊是早出晚歸地張羅著,就宛若沒受半點的委屈一般,當然了,心底裏卻是又狠狠地給長孫無忌那廝記上了一筆,終歸會有跟其好生清算個徹底的時候。


    貞觀十七年二月二十四日,也即是平亂齊州的封賞詔書下達的第二天,鄭國公魏征於半夜病故,太宗聞訊,大慟,廢朝五日,追贈魏征為司空、相州都督,諡“文貞”,並親自率文武百官出城為魏征送最後一程,親自刻書碑文以為紀念,哀慟數日,兀自思念不已,遂令閻立本畫二十四功臣像置入淩煙閣,其中魏征位列第四,已因謀逆大罪被處決的張亮也在其中,位列第十六。


    對於魏征的死,陳子明心中自是不免傷痛不已,不僅是因魏征對他有著提攜之恩,也因著魏征的為人之正直,其既喪,製約太宗縱情最得力的人便沒了,盡管朝中還有著諸如劉洎敢言之輩,可無論是威望還是才華能力,都遠不及魏征,少了這等最大的製約力量之後,太宗的行事風格會有甚變異可就不好說了的,對此,陳子明雖心知肚明,卻也無能為力。


    “阿爹。”


    死者長已矣,生者的日子卻依舊得過,轉眼間便已到了三月十五,正是楊淑妃的生辰之日,為其祝壽乃是身為女婿者應盡之義務,為此,陳子明特意請了假,末時剛過不多會,便從兵部衙門趕往宮門處,而此時,汝南公主已領著陳舒等候了有一會兒了,這一見陳子明趕到,陳舒立馬迎上了前去,恭謹地見了禮。


    “嗯。”


    麵對著陳舒的見禮,陳子明並未多言,也就隻是虛抬了下手,示意了一下,便即走到了汝南公主的麵前,笑著致歉道:“為夫到得遲了些,累馨兒久等了。”


    “不妨事,妾身也才剛到呢。”


    望著陳子明那張略帶幾絲疲憊的臉龐,汝南公主當真是心疼得緊,隻是在這人多的宮門處,卻也不好多說些甚,她也就隻能是柔柔地一笑,溫聲地解釋了一句道。


    “時候不早了,且就一道遞了牌子好了。”


    對於汝南公主的善解人意,陳子明也自是受用得很,不過麽,同樣也沒在此際有甚出格的表示,僅僅隻是笑著取下了腰間的請見牌,與汝南公主一道在警戒線處遞了進去,不多會,便見一名中年宦官急匆匆地趕了來,說是陛下已準了陳子明夫婦及陳舒一道進宮為楊淑妃祝壽。


    嗯,這人是……


    陳子明夫婦由幾名宦官陪著,一路無言地便到了楊淑妃所住的大吉殿,這才剛行進殿堂,就見兩名宮裝女子正陪著楊淑妃說說笑笑,其中一名中年豔婦乃是燕賢妃,陳子明曾在麵聖時見過幾次,倒是並不陌生,可另一名二十左右的美少婦卻是麵生得很,隻是見其一臉的英氣,心下裏已是隱約猜到了其是何許人,隻是並不敢肯定罷了。


    “女兒見過母妃,見過燕賢妃,見過武才人。”


    陳子明雖是駙馬,可內禁之地卻很少到,每年也就隻有大節日或是楊淑妃生辰之際,才能陪著汝南公主一道入內麵見楊淑妃,對宮中諸般人等自是都不甚熟悉,然則汝南公主卻是不同,她乃是公主的身份,進出內禁並無甚限製,隨時都可以遞牌子請見,在宮中的人頭自是比陳子明要熟悉得多了,就在陳子明還在猜測那名美少婦的身份之際,汝南公主便已疾步搶上了前去,行禮間已是道破了那美少婦的根底,赫然竟是武媚娘!


    果然是她!


    陳子明先前就懷疑那名英氣逼人的美少婦是武媚娘,這一聽汝南公主叫破,心頭當即便是一震,不由自主地便多看了其幾眼,不過麽,行動間卻並不見緩,領著陳舒便跟著走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行禮問了安。


    “免了,免了,舒兒來,到外婆這兒來。”


    楊淑妃一向最寵的便是汝南公主,愛屋及烏之下,對陳舒也是喜歡得緊,壓根兒就沒注意到陳子明的眼神裏有著一絲的異色,也不等父子倆全了禮數,便已是笑容可掬地朝著陳舒招了招手,將其叫到了近前。


    “外婆,今日是您的壽辰,孫兒別無長物,就塗鴉了副畫,祝您長命百歲,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陳舒年歲雖幼,可有著汝南公主的嚴格教導,行止卻是有若大人一般,乖巧聰慧得很,這一行近了楊淑妃的身側,立馬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畫軸,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溫文爾雅地為楊淑妃祝壽了一番。


    “好,好啊,外婆可是稀罕得緊呢,來,讓外婆看看,都畫了些甚?喲,是麻姑上壽圖啊,舒兒有心了,外婆生受你了,燕家妹子,武妹子,也都看看,我家小舒這手畫當真了不得啊。”


    楊淑妃久處深宮,又有兩子在外為親王,甚稀罕玩意兒不曾見過,於財寶之類的東西根本沒太大的興致,倒是對陳舒送上的這麽份壽禮很是喜歡,讚不絕口地誇著不說,還炫耀地拿給燕賢妃與武才人看。


    “久聞小舒聰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能有此佳孫,小妹可得恭喜姐姐了。”


    燕賢妃嫁給李世民其實比楊淑妃要早,隻是年歲上,比楊淑妃要小上一些,在宮中的地位麽,跟楊淑妃相當,都是四妃之一,彼此間的關係其實隻是一般般而已,今兒個也就是因著楊淑妃的生辰,方才與表妹武才人一道來祝壽上一迴,不曾想趕巧遇到了陳子明夫婦也來了,本都已是打算走人了,卻又不得不陪著再坐上片刻,此際見得楊淑妃如此炫耀,心中自不免稍有些不快,但卻並未表現出來,僅僅隻是淡淡地附和了一句了事。


    “這畫確實不錯,筆鋒雖稍嫩,可氣派卻是不小,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姐姐當真好福氣。”


    陳子明這些年來名聲鵲起,論文論武,都是大唐首屈一指的人物,武媚娘雖處深宮,卻沒少聽聞陳子明的各種神奇之作,隻是始終緣慳一麵罷了,今日得見本人,自是好奇得很,看畫之際,眉眼間少不得要好生打量陳子明一番,待得見陳子明果然如傳聞那般英氣逼人,心中自是暗自稱奇不已,於誇陳舒之際,也沒忘了暗捧陳子明一把。


    “娘娘謬讚了,犬子塗鴉耳,實難登大雅之堂。”


    盡管是低眉順目地站著,可以陳子明的敏銳感知,又怎會沒察覺到武媚娘的頻頻看顧,麵色雖平靜,可其實心下裏卻是警惕得很,無他,麵前這主兒可不是尋常人,心狠手辣外加臉皮厚,不小心應付的話,指不定被這廝賣了,還得幫其數錢呢。


    “陳大人過謙了,陛下可是多次誇您為社稷幹才的,小舒有您教導,將來成器乃是必然之事耳,對此,奴家可是深信不疑的。”


    算起來,武媚娘進宮也已是六年餘了,可卻始終不得寵,除了最開始的一個來月時間,太宗有所寵幸之外,其後便被擱置了去,到如今,已是久曠之身,難得見著似陳子明這等偉岸之俊傑,言語不免便稍多了些。


    “娘娘過譽了,微臣慚愧。”


    武媚娘這等讚譽之言一出,陳子明麵色雖淡然依舊,可其實卻是渾身的不自在,卻又不能不有所表示,也就隻能是強壓住心中的躁意,溫文爾雅地遜謝了一句了事。


    “時候不早了,小妹就不多打攪姐姐一家敘話了,告辭。”


    燕賢妃一向憐惜武媚娘這個不得寵的表妹,平日裏與之交往也最多,自是清楚其之性子,這一見武媚娘明顯有些失了常態,真怕再耽擱下去,指不定鬧出啥是非來,哪還坐得住,緊著便起了身,笑著交待了句場麵話,便要就此走人了。


    “楊姐姐,小妹也該走了,您留步。”


    武媚娘本還想著跟陳子明再多攀談上幾句,奈何燕賢妃已是起了身,她也自不好再端坐著不動,隻能是就此款款地站了起來,慵懶地欠了下身,交待了句場麵話,便與燕賢妃一道離開了大吉殿,隻是於離去之際,那一步一搖的身姿怎麽看都透著股誘惑之意味。


    這婆娘總算是走了!


    盡管隻是第一次見到武媚娘,可架不住有前世的記憶在,陳子明對其可是忌憚得很,也壓根兒就沒打算跟其有甚瓜葛的,之所以與之應答,那不過都是礙於禮節罷了,至於其所謂的好感麽,陳子明雖是能察覺得到,可卻是斷然敬謝不敏的,眼見其終於走了,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鬆,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不曾流露出甚不妥的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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