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以為長孫大人所言乃避重就輕之語,殊有不妥之處,褚遂良流連青樓,或還可以名士風流為辯辭,為人關說官司,牟取錢財,則已是違法亂紀,此風斷不可長,若不嚴懲,何以肅朝綱,微臣請命徹查此獠,還請陛下恩準。”


    陳子明一邊飛快地將那些跳出來為長孫無忌助威的朝臣們暗記在心中,一邊緊著便出言反駁了一句道。


    “登善。”


    太宗的目光在尖銳對立的兩派朝臣臉上來迴逡巡了一番,卻並未有所表態,視線最終落在了惶惶然跪伏在殿中的褚遂良身上,斟酌了下語氣,不鹹不淡地點了名。


    “微臣在。”


    褚遂良到了此際,兀自沒想明白魏王一係與陳子明為何會聯手彈劾自己,可有一條他卻是清楚的,這一關若是過不去,怕是小命都難保,無他,大理寺可是掌握在陳子明的手中,一旦被提溜進了大理寺,站著進去,鬧不好就得躺著出來,心情自是不免為之惴惴不已,正自急思著退路之際,冷不丁聽得太宗點了名,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顫,趕忙飛快地收斂了下心神,卑謙萬分地便應了一聲。


    “朕問爾,為人關說官司一事可是事實,嗯?”


    太宗是有心要包容褚遂良,奈何陳子明等人如此堅持,他也不好在這等大朝時表現得太過偏心,這便擺出了當庭問案之架勢,可言語間麽,卻並不見有甚嚴苛,反倒是透著股安撫之意味。


    “迴陛下的話,微臣一時糊塗,切不過熟人情麵,確曾幫著幾人說了些好話,然,絕無索賄之舉,此一條,微臣可以性命來擔保。”


    褚遂良到底是精明人,隻一聽太宗問話的語氣,便已猜出了太宗有著輕縱自己之想法,忐忑的心情立馬便是一定,趕忙便認了關說之事,不過麽,對於收受好處的事兒,他是斷然不肯承認的,無他,幫人關說事小,收受他人財物事大,前者不過訓誡之懲,後者卻是流放之刑,個中之差別可是大了去了。


    “陛下,微臣此處有供狀數份,足可明證褚遂良收受他人財貨之事實,此獠品性惡劣,又當庭撒謊,意圖蒙蔽聖聽,實有欺君之大罪,當嚴懲不貸!”


    褚遂良話音剛落,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就見喬良已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了數張紙,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朗聲便揭穿了褚遂良的謊言。


    “嗯……,遞上來!”


    太宗本意是想著為褚遂良開釋上一番,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不曾想喬良那頭居然將證據都準備停當了,到了此時,太宗也自無奈得很,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隻能語調淡然地吩咐道。


    “諾!”


    聽得太宗有令,侍候在側的內侍監趙如海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跑下了前墀,伸手接過了喬良高舉著的證詞,轉呈到了禦前。


    “大膽褚遂良,竟敢如此胡作非為,深失朕望,著即交吏部論處,哼!”


    太宗三兩眼便將那幾張供詞掃了一番,眉頭當即便是一皺,滿是不悅地便下了決斷,而後麽,也沒給群臣們再多進言的機會,起身便往後殿行了去。


    “散朝!”


    太宗這麽一走,趙如海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扯了一嗓子,便即領著一眾宮女宦官們追著太宗的背影便全都轉入後殿去了。


    “子明,這……”


    眼瞅著太宗居然就這麽走了人,所下的判詞又是如此的輕縱,李泰當即便傻了眼,臉色一陰,看著陳子明便要發上一通子的牢騷。


    “殿下,散朝了,您請。”


    以陳子明之睿智,又如何不知所謂的交吏部論處是啥意思來著,無非就是打算讓吏部上個本章,姑且先將褚遂良外放,待得風波過後,太宗一道旨意下去,又可將其調迴朝中,這無疑就是在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把戲罷了,如此一來,即可保住褚遂良,也不致於太過駁了魏王與陳子明的麵子,很顯然,太宗就是在和稀泥,對此,陳子明心知肚明得很,卻也不放在心上,概因他早已料到會是這等局麵,也早已做好了相關之部署,卻也不怕褚遂良能逃出了生天,當然了,事關機密,陳子明卻是沒打算跟李泰細說分明的,也不等其將話說完,便已是拱了拱手,客氣了一句之後,便即自顧自地往殿外行了去……


    “司徒大人,今日之事乃是衝著您來的,可恨那陳曦與魏王沆瀣一氣,胡亂作為,下官受些委屈不打緊,可您若是有所閃失,實是社稷不堪承受之重啊。”


    在太宗的強壓下,吏部那頭倒是很快便上了條陳,擬將褚遂良貶去泰安任知縣,對此,群臣們雖各有看法,卻無人再就此事動本章,事遂定焉,然則褚遂良本人卻是委屈得夠嗆,一得到準信,連夜便去見了長孫無忌,一開口便狠告了陳子明與李泰一記刁狀。


    “嗯……,是老朽操之過急了,登善且自放寬心好了,陛下既是著爾為泰安知縣,明夏封禪之際,必會給爾一個表現之機,但消好生做了去,迴朝不過小事而已。”


    長孫無忌乃老謀深算之輩,壓根兒就用不著褚遂良來提點,他也已是知曉問題必是出在了陳子明的身上,心中自不免忌恨不已,不過麽,卻並未帶到臉上來,僅僅隻是不動聲色地叮囑了褚遂良一番。


    “大人教訓得是,下官知曉該如何做了,隻是那陳曦實非善類,大人還須得早做計較方好。”


    此番彈劾案雖是魏王一係官員起的頭,可褚遂良卻認定此事絕對是陳子明在背後操縱所致,正因為此,褚遂良心中對陳子明的恨意可謂是有若三江四海般深,給陳子明下起蛆來,自也就不遺餘力,顯然是指望著長孫無忌即刻便與陳子明開戰。


    “罷了,來日方長,此事姑且先就這樣好了。”


    若是早幾年,長孫無忌隻消翻翻手,便可將陳子明打壓下去,可眼下麽,陳子明本身已是有了一定的實力,再加上其與魏王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長孫無忌可不想急著跟陳子明刺刀見紅的。


    “大人,據下官所知,陳曦那廝與‘新欣商號’頗有瓜葛,疑是該商號之大東家,若是借此做些文章,或能見奇效。”


    褚遂良報仇心切,哪怕長孫無忌已是表明了不想急著動手的態度,可其還是不管不顧地又進言了一番。


    “哦?嗯……,老朽知道了,天色已晚,登善且就先迴罷。”


    “新欣商號”這些年來可謂是紅火異常,生意做得極大,朝中對此垂涎三尺者不在少數,奈何該商號明麵上有著秦、程兩府的力挺,卻是沒誰敢輕易朝此商號動手的,對此,長孫無忌自是心中有數得很,實際上,他也知曉陳子明與此商號有著不少的瓜葛,卻不知道陳子明居然便是商號的真正大東家,此際一聽之下,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不過麽,還是沒甚多的言語,僅僅隻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諾,下官告退。”


    眼瞅著都已將話說到了這般地步,還是不能挑動長孫無忌的神經,褚遂良也自不敢再多囉唕,也就隻能是悻悻然地告辭而去了……


    “大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長孫無忌與褚遂良如何密議,卻說陳子明一得知褚遂良外放泰安知縣之消息,便著人去宣柳如濤,戌時三刻,柳如濤準時趕到了內院書房,卜一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入眼便見陳子明正獨自端坐在文案後頭,自不敢大意了去,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禮。


    “嗯,那人已定為泰安知縣,不日將赴任,爾這就去安排一下好了。”


    陳子明並無甚多的寒暄之言,也不曾叫起,僅僅隻是麵無表情地便下了道命令。


    “諾!”


    盡管陳子明所下的命令有些個沒頭沒尾,可柳如濤卻是一聽便懂了,也自無甚多的言語,恭謹地便應了諾。


    “商號處,該某所有的股份爾且就先持著,將手續都辦妥了,莫要留下手尾。”


    陳子明點了點頭,沒再多談前事,而是沉吟著又下了道命令。


    “諾,屬下這就去辦。”


    以“新欣商號”如今的規模,當初陳子明所持有的六成股份已是價值巨萬,如此大的一筆財產,陳子明居然就這麽輕易地交出,這等信任當真不輕,饒是柳如濤生性沉穩過人,也不禁為之一顫,不過麽,也自無甚猶豫,緊趕著便應承了下來。


    “嗯,抓緊罷,這兩日便辦妥了,以防有變,去忙罷。”


    該交代的既是已都交代過了,陳子明也自不曾多留柳如濤,神情淡然地一揮手,便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屬下告退。”


    聽得此言,柳如濤自是不敢稍有遷延,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即就此匆匆離開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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