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陳子明並未急著去追殺逃走的潰兵,而是率部在諾州軍的軍營中往來衝殺了好一陣子,將膽敢抵抗者一律挑殺當場,待得見營中殘敵已不多了,這才讓手下羌人們齊齊唿喝了起來,原本就已沒了絲毫戰心可言的兩州殘卒自是再不敢亂奔亂逃,大多跪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時,陳子明這才留下兩百人馬配合著早先部署在戰場外側的那些光吹號不衝鋒的疑兵們打掃戰場,他自己則率七百餘眾沿著潰軍奔逃的方向高速追殺了去。


    “跟我來,殺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陳子明正在諾州軍營中剿殺殘敵,卻說埋伏在兩州叛匪軍營後方三裏處的古莫亢南一聽到暗夜中馬蹄聲驟響,便已知必是兩州潰軍到了,當即便興奮了起來,咆哮了一嗓子,率部便從左側衝了起來,有若利刃般將潰軍攔腰撕成了兩截,也沒管前頭的潰軍如何狼狽鼠竄,拚力地斬殺著後半截的潰軍,這一殺之下,當真殺得潰軍死傷慘重不已,隻不過古莫亢南兵少,攏共也就一千騎而已,盡管攻勢犀利無比,可到底還是無法全殲後半截的潰軍,陣斬兩百餘,生擒了近千,其餘諸敵皆逃出了生天,拚力地向西北方狂逃不止。


    “嗚,嗚嗚,嗚嗚嗚……”


    逃就能逃得掉麽?顯然沒那麽容易,就在前半截潰軍剛逃出不到兩裏,正自慶幸躲過了截殺之際,就聽一陣淒厲的號角聲大作間,又是一支千人隊從右側衝了出來,再次將潰軍攔腰切成了兩截,同樣是不理會前半截潰軍,隻管狂殺後半截的潰軍,這麽一通大殺下來,又是數百潰軍橫死當場,更有千餘潰軍被嚇破了膽,跪地請降了,至此,還在拚命逃竄的兩州亂軍已是不足四千之數,大多丟盔卸甲,基本無甚戰鬥力可言了的。


    “衝,給老子衝過去,殺啊!”


    兩州殘餘潰軍再次奔逃出了三裏之距,天終於是微亮了,但這並未給潰軍們以絲毫的安慰,恰恰相反,隨著目力的及遠,眾潰軍們這次發現前路赫然已被一彪軍徹底堵死了,到了此時,不拚命顯然就要沒命了的,一見及此,諾州原刺史把利步利登時便急紅了眼,嘶吼著便下達了突擊令,而閻州原刺史別叢臥施更是幹脆,大吼一聲,一馬當先地便發動了狂野的衝鋒,試圖拚死衝亂攔截部隊的陣型。


    “弓箭準備,射!”


    這一支攔截部隊足有三千餘人,統軍大將正是麻裏明,這一見潰軍亂紛紛地衝了來,他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也不等潰軍衝到眼前,便已是一揮手,高聲下了將令。


    “嗖,嗖,嗖……”


    騎射本就是遊牧民族的看家本領,這會兒齊齊開弓放箭之下,威勢自是驚人至極,隻見一通亂箭過去,當場便射得潰軍人仰馬翻不已,士氣被奪之下,潰軍們哪敢再往前衝,亂紛紛地全都撥轉馬頭,往迴逃了開去,而麻裏明卻並未乘勝追擊,而是依舊沉穩至極地勒兵不動。


    “該死,是鹿角部落的人,這幫混賬東西竟敢偷襲老子,迴頭老子定要滅了麻裏耶古那個老混蛋!”


    別叢臥施先前衝得最兇,挨的箭自然也就不少,盡管依仗著個人的勇武,將大部分箭矢都格擋了開去,可還是中了兩箭,盡管都不是致命傷,卻令其疼得呲牙咧嘴不已,憤憤然地便罵了一嗓子。


    “嗯……,這幫家夥來得蹊蹺,其中必有古怪,來人,去問問看,鹿角部落到底想幹啥。”


    硬衝不成之下,把利步利倒是冷靜了下來,隻是他怎麽也不明白同為白馬羌人的鹿角部落為何要偷襲己方,更想不通鹿角部落何來的如此多之兵力,還居然能玩出了如此狠辣的連環劫殺之夜襲——盡管把利步利是歸附部落,而鹿角部落是內附部落,可畢竟都是白馬羌人,往年間自是沒少來往,說起來,把利步利與麻裏耶古還有些沾親帶故的,在他的印象中,鹿角部落的戰鬥力也就一般般而已,兵力也遠談不上雄厚,平常時,把利步利壓根兒就不怎麽瞧得起鹿角部落的,可而今麽,居然被往日裏瞧不起的部落殺得如此之慘痛,把利步利心疼之餘,也自分外的不解,這便招手叫過一名親隨,命令其前去詢問個分明。


    “鹿角部落的人聽著,貴我兩部向來友善,爾等為何要行此偷襲之勾當,究竟是何道理?”


    把利步利既是有令,跟在其身側的那名親衛將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諾之後,便即縱馬而出,衝著立於大旗下的麻裏明便是一通子喝問。


    “爾等叛唐投敵,已是死罪難逃,今又欲犯我茂州,更是罪上加罪,再不早降,定殺無赦!”


    麻裏明並不急著發動攻擊,他隻消攔住兩州潰軍的去路便可,待得陳子明率部從後殺來,便可將此部潰軍一舉殲滅,正是出自此等考慮,麻裏明自是樂得跟對方打打嘴皮官司,多拖些時間也是好的。


    “賢侄何出此言,一筆可寫不出兩個羌字,你我可都是白馬羌人,為漢人賣命不值啊,賢侄英武無敵,老朽甘拜下風,若能容得老朽借道而歸,此處所有戰馬兵器盡皆雙手奉上,待得老朽迴到州中,再加送牛千頭,羊萬隻,如此可成?”


    在陣中聽得麻裏明這般說法,把利步利可就沉不住氣了,趕忙策馬而出,朝著麻裏明很是客氣地拱了拱手,低聲下氣地告著饒。


    “當真?”


    麻裏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拖時間的,自是樂得跟把利步利胡扯上一番。


    “賢侄放心,老朽一向說話算話,百十部落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消賢侄肯通融,老朽自不敢食言。”


    這一見麻裏明意動,把利步利更是來了幾分精神,指天畫地地便賭咒了起來。


    “容某想想。”


    麻裏明壓根兒就不相信把利步利之所言,不過麽,為了將時間拖得久一些,他卻是故意做出了一副猶豫不決狀,眉頭微皺地便沉思了起來。


    “賢侄真要逼老朽拚命麽,若是兩敗俱傷,怕是賢侄也難討得了好罷?”


    把利步利左等右等都沒等到麻裏明的答複,反倒是將後頭的追兵給等來了,待得見己方後路煙塵滾滾大起,把利步利可是真急了眼,氣急敗壞地便吼了一嗓子。


    “哈哈哈……,老匹夫,爾有甚拚命的本錢且就拿出來好了,某等著呢!”


    麻裏明看似皺眉苦思,可實際上麽,心神卻始終不曾鬆懈過,這一見東南方煙塵大起,又怎會不知定是陳子明率部趕到了,心中大定之下,又哪會在乎把利步利的威脅之言,哈哈大笑著便譏諷了其一番。


    “你,你……”


    麻裏明這等言語一出,把利步利當即便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有心上前拚命,卻又沒那個勇氣,無他,盡管兩州殘軍還有著四千餘眾,看似兵力要比當麵的麻裏明多上一些,奈何卻是新敗之軍,本就沒啥戰心可言,再者,倉皇逃命之際,大半的士兵丟盔卸甲之餘,早已沒了兵器隨身,麵對著麻裏明排出的嚴密陣型,根本衝之不動,這當口上,把利步利除了生悶氣之外,也真是沒啥法子好想了的。


    “茂州刺史陳曦在此,爾等亂賊還不早降更待何時?”


    隆隆的馬蹄聲中,陳子明終於率部趕到了戰場,不過麽,倒是沒急著發動掩殺,而是在兩州潰軍後陣不到百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隨即便見陳子明單人獨騎行出了隊列,將手中的長馬槊往前一指,聲如雷震般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嗡……”


    前後皆被堵死,兩州亂軍本就慌得不行,再一聽陳子明如此斷喝,登時便是一陣大亂,無他,陳子明前些年在平吐穀渾一戰中的赫赫威名就不說了,那都是盡人皆知之事,可畢竟是傳說的成分居多,信與不信大體各半,可當初陳子明為了震懾鹿角與赤鬃兩部而耍出的絕世神箭卻是部落民們親眼所見,早傳遍了絕大多數羌人部族,此際聽得是陳子明親自率兵前來,潰軍上下自不免為之心驚膽戰不已的。


    “陳使君,您這是何意?某等聽聞吐蕃來犯,故而率部來援,您不歡迎也就罷了,為何要暗襲我軍,如此行事未免太過了罷?”


    把利步利曾在鬆州都督府議事時見過陳子明幾次,這一見果然是陳子明親自到了,自是不敢起甚抵抗之心思,不過麽,卻是厚顏無恥地耍賴了起來。


    “逆賊,死到臨頭還敢妄言,爾降吐蕃之言辭早已傳遍川中,此際還敢在本官麵前賣乖,當真好膽,再不降,就休怪本官無情了!”


    此時此刻,勝券已然在握,陳子明倒是不願再多犧牲的,無他,後頭還有吐蕃那等強敵要應付,在此處若是戰損過大,指不定鹿角與赤鬃兩部便會打起退堂鼓了,正因為此,以勢壓兩州殘軍投降無疑是最為可取之策略。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陳子明斷喝聲剛落,前後兩陣的部落兵們便齊齊用羌語嘶吼了起來,聲浪滔天之下,兩州潰軍已是再也支撐不住了,不少軍卒全都跳下了馬背,高舉雙手地降了,一見及此,把利步利與別叢臥施也沒了心氣,彼此麵麵相覷了片刻之後,也隻能是老老實實地下馬降了,至此,兩州聯軍近萬兵馬被徹底全殲,除了少部分腿腳快的逃出生天外,餘不是戰死便是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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