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恆離開，邁出公堂大門時，恰一個老人被人從外麵帶來。</p>
盡管打了傘，老人仍半件衣袍濕透。</p>
衙衛們提著好幾條幹絨布過來替他擦拭，老人揚腳踹開他們，腳鏈礙了行動，踢人的幅度不大。</p>
衙衛們趕忙避讓，不過很快又圍來，繼續替他擦。</p>
老人又試圖踹他們，幾輪過後，老人放棄。</p>
抬頭看向公堂前執書而立的含笑少女，老人眉眼蘊著怒意：“何必假惺惺？”</p>
“是你還有利用價值。”夏昭衣笑道。</p>
“將我抓來這麽久，不審不打，你究竟是何用意？”</p>
“未審未打，但引了不少人上門來抓你啊，”夏昭衣走來，“幸得趙慧恩不愛進大牢，還有仇三明的人替我暗中看著你，不然，我可要失了大半數引蛇出洞的機會。”</p>
範竹翊沉眉：“你拿我做文章？”</p>
“你我共同要找得‘那些人’此前非常沉得住氣，隻能先往他們那丟塊石頭，才能震起水花。不過……第一個想到拿你們做文章的人，可不是我啊。”</p>
“那是誰？”</p>
“你以為，林清風為什麽會被‘那些人’捉走？”夏昭衣彎唇。</p>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門外一個輪椅被緩緩推來。</p>
沉諳坐在輪椅上，一雙幽黑眼眸落在她身上。</p>
因天色昏暗，衙門前的簷下掛了幾盞大燈籠，水流沿著飛簷嘩啦啦淌落，濺落在夏家軍士兵們所執著的傘麵上。</p>
</p>
夏昭衣注視著沉諳的眼睛，繼續道：“因為你的寶貝徒弟，沉大郎君，他把卞元豐變賣得那些珠子做了一番手腳，使得‘那些人’誤以為這些珠子是你的徒侄林清風所有，所以才將林清風當作喬家後人捉走。”</p>
範竹翊大驚，隨著夏昭衣的視線，他轉頭看向身後，一眼瞧見風雨裏兀自從容的沉諳，神色頓然大變：“徒弟！！”</p>
再不想碰麵，也碰麵了，沉諳隻得笑笑：“師父。”</p>
“你，你！”範竹翊指向夏昭衣，“她說得話，可是真？”</p>
“師父信則真，不信則假。”</p>
“到底是真是假！”</p>
沉諳又笑笑，看向夏昭衣：“阿梨姑娘，許久未見。”</p>
“還好，”夏昭衣迴以笑容，“跟你更久未見的師父和弟弟，也不見得你多想念。”</p>
“往後多得是敘舊之時，可眼下我病著呢，你有何事，便請快說。”沉諳笑道。</p>
“我倒是沒什麽事，我是見你師父有事，”夏昭衣看向範竹翊，“對吧，輕舟聖老。”</p>
“好徒弟啊，好徒弟。”範竹翊幾乎咬牙切齒。</p>
“你聽，你師父連大牙根都在想你。”夏昭衣說道。</p>
“何苦呢，”沉諳看著夏昭衣，“你我不是敵人，仇人，何苦呢。”</p>
“我們來個好玩的吧，”夏昭衣的眼睛明亮亮的，“我將你師父和你一同關一間暗房，如何？”</p>
沉諳臉上的笑容要繃不住了，目光變得銳利。</p>
夏昭衣看向張稷，道：“都帶下去吧。”</p>
“是！”張稷說道。</p>
幾個夏家軍士兵上前，人手執著黑色長布，分別將範竹翊和沉諳的眼睛蒙上。</p>
範竹翊極其排斥，但不是這些身強體壯的軍人們的對手，很快就被製服。</p>
沉諳反倒平靜，在張稷拿著黑布走來時，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夏昭衣，目中暗火冥冥。</p>
而後，他沉沉閉目，由著張稷將黑布係緊。</p>
墨緞般的長發被雨水沾濕，微微有些粘稠地貼著他，卻無損他的美貌，在這條遮眼黑布的加持下，反而增加一股蒼白病弱的破碎美感。</p>
一個士兵推動他的輪椅離開公堂，範竹翊也被人帶走。</p>
後院側門有幾輛馬車在等，師徒二人被一前一後帶上馬車。</p>
馬車在大雨裏離開衙門，夏昭衣澹澹道：“下一個。”</p>
詹寧應聲：“是。”</p>
轉身離開。</p>
下一個，便是除卻被綁在牢房牆上的兩個黑衣人之外的其他四個同夥。</p>
雨勢越來越大，整個衡香府在天公倒水之下肅清無人。</p>
尋常人家為省燭火，早早熄蠟，自高空俯瞰，一片又一片坊間暗黑無光，尤以老城區那一片，十裏之街無一盞燈火。</p>
時至戌時，夏昭衣先後將十輛馬車送離官衙。</p>
除卻沉諳師徒，那四個黑衣人，還有天興商會的張亦謙，和飛霜閣的三名管事。</p>
在暴雨的造勢下，每個被蒙眼之人根本不知會被帶去何處，方向感亦全部失準。</p>
衙門公堂上，詹寧領著三人進來，皆是斯文俊秀的書生。</p>
大堂地麵因來來往往的人而滿是水漬，兩邊所站不是衙衛，而是戰場戎馬半生的士兵，浴血沙場後歸來的人，連眼神都是寒光血刃淬就的。</p>
三個書生步伐凝滯，抬眼看向坐在公桉後看東西的纖纖少女。那名尚還年輕，卻已名動天下的傳奇女子。</p>
這時，門外又有馬車停下，一個士兵下車打傘，領下又一名書生。</p>
三個書生一愣，許席一上前低聲驚道：“子德！”</p>
姚臻抬頭朝他們望去，他的臉龐明顯清臒，削瘦了一大圈。</p>
“子德，你這些時日去了哪？”郝偉峰問道。</p>
姚臻沒有作聲，抬腳邁入公堂。</p>
“姚臻見過阿梨姑娘。”姚臻揖手。</p>
“二小姐，人都到了。”詹寧說道。</p>
夏昭衣合上手中冊子，抬眼朝他們看去。</p>
三個書生看著她，緩步上前到姚臻身邊，學著姚臻方才的樣子，也都抬手，不太齊聲地說道：“見過阿梨姑娘……”</p>
夏昭衣道：“你們都是卓昌宗的生前好友？”</p>
除卻姚臻，其他三人互相看對方，不知道她問這話的用意。</p>
姚臻道：“我，郝偉峰，許席一三人是，董延江不算是。”</p>
“誰是董延江？”</p>
被點到名字的書生個子略小，眼睛是幾人中最大的一個，似是銅鈴一般。</p>
“我，是我……”董延江怯怯道。</p>
夏昭衣看了他一眼，目光看迴姚臻。</p>
這三人，都是姚臻點名要他們過來的。</p>
姚臻微微低首，說道：“董延江擅報信，尤其是對郭觀先生。”</p>
“對，”許席一朝董延江看去，“此人狗腿至極，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去說！”</p>
盡管打了傘，老人仍半件衣袍濕透。</p>
衙衛們提著好幾條幹絨布過來替他擦拭，老人揚腳踹開他們，腳鏈礙了行動，踢人的幅度不大。</p>
衙衛們趕忙避讓，不過很快又圍來，繼續替他擦。</p>
老人又試圖踹他們，幾輪過後，老人放棄。</p>
抬頭看向公堂前執書而立的含笑少女，老人眉眼蘊著怒意：“何必假惺惺？”</p>
“是你還有利用價值。”夏昭衣笑道。</p>
“將我抓來這麽久，不審不打，你究竟是何用意？”</p>
“未審未打，但引了不少人上門來抓你啊，”夏昭衣走來，“幸得趙慧恩不愛進大牢，還有仇三明的人替我暗中看著你，不然，我可要失了大半數引蛇出洞的機會。”</p>
範竹翊沉眉：“你拿我做文章？”</p>
“你我共同要找得‘那些人’此前非常沉得住氣，隻能先往他們那丟塊石頭，才能震起水花。不過……第一個想到拿你們做文章的人，可不是我啊。”</p>
“那是誰？”</p>
“你以為，林清風為什麽會被‘那些人’捉走？”夏昭衣彎唇。</p>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門外一個輪椅被緩緩推來。</p>
沉諳坐在輪椅上，一雙幽黑眼眸落在她身上。</p>
因天色昏暗，衙門前的簷下掛了幾盞大燈籠，水流沿著飛簷嘩啦啦淌落，濺落在夏家軍士兵們所執著的傘麵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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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衣注視著沉諳的眼睛，繼續道：“因為你的寶貝徒弟，沉大郎君，他把卞元豐變賣得那些珠子做了一番手腳，使得‘那些人’誤以為這些珠子是你的徒侄林清風所有，所以才將林清風當作喬家後人捉走。”</p>
範竹翊大驚，隨著夏昭衣的視線，他轉頭看向身後，一眼瞧見風雨裏兀自從容的沉諳，神色頓然大變：“徒弟！！”</p>
再不想碰麵，也碰麵了，沉諳隻得笑笑：“師父。”</p>
“你，你！”範竹翊指向夏昭衣，“她說得話，可是真？”</p>
“師父信則真，不信則假。”</p>
“到底是真是假！”</p>
沉諳又笑笑，看向夏昭衣：“阿梨姑娘，許久未見。”</p>
“還好，”夏昭衣迴以笑容，“跟你更久未見的師父和弟弟，也不見得你多想念。”</p>
“往後多得是敘舊之時，可眼下我病著呢，你有何事，便請快說。”沉諳笑道。</p>
“我倒是沒什麽事，我是見你師父有事，”夏昭衣看向範竹翊，“對吧，輕舟聖老。”</p>
“好徒弟啊，好徒弟。”範竹翊幾乎咬牙切齒。</p>
“你聽，你師父連大牙根都在想你。”夏昭衣說道。</p>
“何苦呢，”沉諳看著夏昭衣，“你我不是敵人，仇人，何苦呢。”</p>
“我們來個好玩的吧，”夏昭衣的眼睛明亮亮的，“我將你師父和你一同關一間暗房，如何？”</p>
沉諳臉上的笑容要繃不住了，目光變得銳利。</p>
夏昭衣看向張稷，道：“都帶下去吧。”</p>
“是！”張稷說道。</p>
幾個夏家軍士兵上前，人手執著黑色長布，分別將範竹翊和沉諳的眼睛蒙上。</p>
範竹翊極其排斥，但不是這些身強體壯的軍人們的對手，很快就被製服。</p>
沉諳反倒平靜，在張稷拿著黑布走來時，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夏昭衣，目中暗火冥冥。</p>
而後，他沉沉閉目，由著張稷將黑布係緊。</p>
墨緞般的長發被雨水沾濕，微微有些粘稠地貼著他，卻無損他的美貌，在這條遮眼黑布的加持下，反而增加一股蒼白病弱的破碎美感。</p>
一個士兵推動他的輪椅離開公堂，範竹翊也被人帶走。</p>
後院側門有幾輛馬車在等，師徒二人被一前一後帶上馬車。</p>
馬車在大雨裏離開衙門，夏昭衣澹澹道：“下一個。”</p>
詹寧應聲：“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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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便是除卻被綁在牢房牆上的兩個黑衣人之外的其他四個同夥。</p>
雨勢越來越大，整個衡香府在天公倒水之下肅清無人。</p>
尋常人家為省燭火，早早熄蠟，自高空俯瞰，一片又一片坊間暗黑無光，尤以老城區那一片，十裏之街無一盞燈火。</p>
時至戌時，夏昭衣先後將十輛馬車送離官衙。</p>
除卻沉諳師徒，那四個黑衣人，還有天興商會的張亦謙，和飛霜閣的三名管事。</p>
在暴雨的造勢下，每個被蒙眼之人根本不知會被帶去何處，方向感亦全部失準。</p>
衙門公堂上，詹寧領著三人進來，皆是斯文俊秀的書生。</p>
大堂地麵因來來往往的人而滿是水漬，兩邊所站不是衙衛，而是戰場戎馬半生的士兵，浴血沙場後歸來的人，連眼神都是寒光血刃淬就的。</p>
三個書生步伐凝滯，抬眼看向坐在公桉後看東西的纖纖少女。那名尚還年輕，卻已名動天下的傳奇女子。</p>
這時，門外又有馬車停下，一個士兵下車打傘，領下又一名書生。</p>
三個書生一愣，許席一上前低聲驚道：“子德！”</p>
姚臻抬頭朝他們望去，他的臉龐明顯清臒，削瘦了一大圈。</p>
“子德，你這些時日去了哪？”郝偉峰問道。</p>
姚臻沒有作聲，抬腳邁入公堂。</p>
“姚臻見過阿梨姑娘。”姚臻揖手。</p>
“二小姐，人都到了。”詹寧說道。</p>
夏昭衣合上手中冊子，抬眼朝他們看去。</p>
三個書生看著她，緩步上前到姚臻身邊，學著姚臻方才的樣子，也都抬手，不太齊聲地說道：“見過阿梨姑娘……”</p>
夏昭衣道：“你們都是卓昌宗的生前好友？”</p>
除卻姚臻，其他三人互相看對方，不知道她問這話的用意。</p>
姚臻道：“我，郝偉峰，許席一三人是，董延江不算是。”</p>
“誰是董延江？”</p>
被點到名字的書生個子略小，眼睛是幾人中最大的一個，似是銅鈴一般。</p>
“我，是我……”董延江怯怯道。</p>
夏昭衣看了他一眼，目光看迴姚臻。</p>
這三人，都是姚臻點名要他們過來的。</p>
姚臻微微低首，說道：“董延江擅報信，尤其是對郭觀先生。”</p>
“對，”許席一朝董延江看去，“此人狗腿至極，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去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