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原本以為這個廚子是從永安請來的,所以她才會說,廚子可能會迴去。</p>


    不曾想,竟是送去學習手藝的。</p>


    離開澄明亭,去康劍屋中的這一路湖風清冽,月色過庭過玉杆,在花木樹梢後閃映,不時明麗。</p>


    夏昭衣慢慢走著,那些年在永安的記憶伴隨著身邊的清風明月,在她眼前浮溢。</p>


    知語水榭以靜、雅為主題,陪襯湖水的靈與性,整座莊園建築在幽嫻儒雅中,透著朝氣和靈動。</p>


    若是盛世,夏昭衣能想象入暮後的遠處湖光會何等絢爛。</p>


    人語春風岸,笙歌畫滿船,那些提著花燈奔跑的小孩會發出許多快樂的嬉笑。</p>


    忽然好想二哥,還有……想去找沉冽沿著河堤漫步,說一說話,聊什麽都好。</p>


    不過,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她,需得忙完。</p>


    跑去知語水榭問話的人迴到卿月閣,杜軒一直等在門口,迴來的人在他跟前滴咕滴咕,杜軒頓然喜笑顏開,轉身跑進府。</p>


    </p>


    卿月閣空置已久的光致苑書房,明月正別窗,窗外花枝輕搖,畫影落入窗內,在窗下書桌後的沉冽臉上留下極澹極薄的一層光影。</p>


    杜軒敲門邁入門檻,臉上藏不住快樂:“少爺,阿梨她吃了兩碗飯!”</p>


    剛沐浴完的沉冽一襲雪白輕衫,聞言自信上抬眸,唇角微微上揚:“排骨呢,吃了多少?”</p>


    “也吃了好多,沒成想,阿梨這樣人間不可方物的女子,竟也有嘴饞偏愛之時。”</p>


    沉冽笑道:“是人都有。”</p>


    “少爺不就沒有?噢!不對,”杜軒神情變奸詐,“食色性也,少爺饞得是……嘿嘿嘿。”</p>


    在沉冽俊容變冷之前,杜軒賊笑著立即溜走。</p>


    沉冽久久看著被杜軒帶上的門扉,雙眸湛黑幽深,忽而,他清然一笑,收迴視線投向窗外。</p>


    兩碗飯,可見,她真的很喜歡這十香排骨。</p>


    不過思及她這麽多年沒吃到她所喜愛的食物,沉冽又覺心疼。</p>


    一陣徐緩晚風拂來,花香柔勻浮散,樹梢枝椏在風裏擺動。</p>


    忽然那麽想見她,不過夜太深,還是不打擾了。</p>


    ·</p>


    四月十二日,黎明。</p>


    卯時剛過,天一角被日光掀開一塊,補上彩霞,焦進虎的右路大軍終於踏上了衡香最南麵的孤村。</p>


    這一支右路大軍統帥,為原凎州兵府都尉陳子寶的侄子陳西華。</p>


    一落地,陳西華便立即差自己的近衛去找接頭的探子。</p>


    大約小半炷香後,一個身著簡樸布衣的男子跟著近衛快步走來。</p>


    “將軍,可算將你們等到了!”男子一見到陳西華,甚至忘了行禮,快速道,“衡香這幾日出了好幾件大事,局勢頗亂。趙慧恩跑了,下落不明,仇三明也跑了,天興商會的老巢差點被端了,劉雋軍被夏家軍的人捉走,至今還被扣在那!”</p>


    有關夏家軍在衡香,還有仇都尉跑了的事,陳西華在昨日一早遇到迎麵來找他們的探子,已經得知了。</p>


    不過那個探子是提前幾日來的,所以消息有所滯後。</p>


    但是,趙慧恩居然也跑了,天興商會竟然也出事了?!</p>


    “那,張亦謙呢?”陳西華忙道。</p>


    “也被扣在了那!而且,這幾日夏家軍動作不少,不過……我看不太懂。”</p>


    “看不太懂是何意?”</p>


    “說是全城戒嚴,可是所有人都能上街,進城出城也自由,隻要去‘出入點’領一份通行印紙即可。”</p>


    說著,探子從自己袖中抽出一張紙遞去。</p>


    “將軍,這是我的通行印紙。”</p>


    陳西華掃了幾眼,皺眉道:“照你這麽說,這全城戒嚴,也不算多嚴嘛。”</p>


    “還有這個。”探子又遞去一張從街角偷偷撕下來的告示。</p>


    陳西華接來,看完道:“今日才四月十二日,關卡在四月二十日撤銷,那還有八日,可,為何是四月二十日?”</p>


    “赴世論學推遲到了二十五日。”</p>


    “這天下文人可被戲耍慘了,來這衡香耽擱了這般久,”陳西華發笑,“不過他們還是會做人,這食宿全免,每夜還有宴席可吃,誰不喜愛呢?”</p>


    “這幾日,那小妖女一直在郊野走動,帶了大量兵馬出去。”</p>


    “你說得大量兵馬,他們共多少人?”陳西華問。</p>


    “這……不太清楚,”探子羞愧,“他們從未集合過,無從得知,像是很多,感覺又不多。”</p>


    “定鑫,你怎麽看?”陳西華轉向一旁的謀士齊詠。</p>


    齊詠身著一襲淺青儒衫,手拿羽扇,輕搖了兩下,肅容道:“將軍,張亦謙是個膽小謹慎之人,稍有風吹草動,他立即便會躲遠,此次他也被抓,可見極有可能是對方突襲,使得張亦謙措手不及。那麽,我們不得不考慮張亦謙平日往來得那些信是否被對方發現並拿走了。”</p>


    “先生繼續。”陳西華道。</p>


    “有可能我們將去衡香,已被對方得知。”</p>


    陳西華皺眉:“那,這可如何是好,我們迴去?”</p>


    “不可,我們眼下已至衡香,卻在還未見到衡香府,未知對方兵力便貿然掉頭迴去,恩義公會怪罪的。”</p>


    “這……難辦了。”陳西華說道。</p>


    “會不會是故弄玄虛?”齊詠看向探子,“依你之見,對方大概多少人?”</p>


    “我見……也是不多的。”探子道。</p>


    “夏家軍應該剩不了幾個人,”齊詠對陳西華道,“將軍,若他們真有大量兵馬,沒道理我們不知道,萬軍過境,不留半點痕跡是不可能的,除非……”</p>


    “除非,隻有幾千來個?”陳西華接道。</p>


    “定就這麽點人,”齊詠手中羽扇輕輕搖動起來,“或者,幾千來個都嫌多了。算她夏家軍兩千人,沉冽那探州兵馬不是說才問藺氏要走一千個嗎?我看,他們三千人都不到!”</p>


    “還有一路,說是山景城兵馬。”探子道。</p>


    “山景城?一座小破城罷了,”齊詠笑起來,擺擺羽扇,“不足為懼。”</p>


    餘光瞥見陳西華麵露遲疑,齊詠提扇一揖:“將軍,您可是顧慮夏家軍之名?”</p>


    “不瞞定鑫,我的確擔慮,那夏家軍畢竟身經百戰,他們……唉。”陳西華輕歎。</p>


    “如此,才是天賜良機,”齊詠道,“將軍,若是威名震震的夏家軍被我們拿下,你說,今後誰敢輕視於您?誰不忌憚三分?”</p>


    “我們四萬多兵馬呢,對方才五千不到,這贏了也沒啥說頭。”</p>


    “誰說我們有四萬兵馬呢?”齊詠笑起來,“將軍,外人哪知我們來了多少兵力?對外隻說五千不就好啦。”</p>


    陳西華眼睛一亮:“是哦,還是定鑫聰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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