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杜軒正在給康劍換藥，康劍將那夜在池塘所發生的經過細細述說後，便是杜軒接話。</p>
雖說一直有書信往來，但大半年不見，書信來去又久, 杜軒實在有滿腹積語要道。</p>
他問起探州，問起河京，問起阿梨，沉冽立在床邊，挑著迴答。</p>
徐寅君邁入屋中時，先見到得便是沉冽單手負後，高大清瘦的背影, 如芝蘭玉樹, 高挑挺拔。</p>
徐寅君喚了一聲“沉郎君”, 上前拱手道：“不知貴客到臨，徐某來晚了。”</p>
沉冽迴過身，抬手道：“徐管事，多有打擾。”</p>
因迴身動作，光影在他臉上掠過，俊挺刀削的鼻梁似被一支墨筆流暢描摹，隨即是一張精致絕倫的俊美容顏。</p>
眉目輪廓，深邃明朗，膚白氣潤，如玉琅琅。還有這雙無波無瀾的深黑眼眸，冰涼澹漠，卻明亮若墨玉。</p>
這一瞬光影，恍如清月出嶺，較沉諳偏陰鬱和不時冒出一句刻薄之言的戲謔涼薄不同，沉冽身上的英朗銳意，似是寒冰打造得出鞘長劍，華美尊貴，不可逼視。</p>
徐寅君愣了一愣, 眼眸大亮：“沉郎君之貌，天人也。”</p>
那些工友，皆無虛言。</p>
沉冽麵容平靜，澹澹道：“多謝徐管事稱讚。”</p>
徐寅君幹笑了聲，道：“這，徐某失態了，沉郎君見諒。啊，對了，我們東家呢，阿梨姑娘何時迴來？”</p>
沉冽忽然輕笑：“晚幾日。”</p>
“欸，少爺，”杜軒直起腰背，酸溜溜地說道，“你怎忽然發笑，我們問你阿梨時，你可是問我們是不是很閑。”</p>
“沒什麽。”沉冽斂了笑意。</p>
“一定有什麽。”杜軒說道。</p>
“是啊，少爺，您便說說看, 笑什麽。”康劍也道。</p>
沉冽不理他們，看向徐寅君：“徐管事來得正好, 我正需一人領我去東南處走走，徐管事可願帶路。”</p>
“哦……噢！”徐寅君做了個請，“那，沉郎君請。”</p>
杜軒忙也跟去。</p>
知語水榭的東南處便是廉風書院，若遇晴天，甚至能看清遠處的文和樓。</p>
沉冽提出想去東南邊，眾人一下便明白，定與廉風書院有關。</p>
天色已很晚，烏雲沉沉籠著天邊，文和樓那方向隻見零星燈火，映在水麵上，隨晚風波折。</p>
沿岸停靠很多船隻，以畫舫為多，臨湖屋舍與樹蔭間或，落英繽紛。白日那滿城嘩嘩，似以天地外，當前獨剩靜與空。</p>
三人走了小半刻後停下，因天色原因，能見度很低。沉冽沿湖望去，眸光注視著不遠處的枕水石梯。</p>
徐寅君來衡香已有不少時日，這一帶很熟，同他介紹：“那裏原本是古玩街，後來漸漸變成了文房四寶之地。”</p>
“便是說，人變雜了。”沉冽說道。</p>
徐寅君頓了下，點頭：“……對。”</p>
一般去古玩街的人不會很多，十個讀書人裏，能去一半都罕見，如今衡香來了那麽多文人學士，說雜，的確雜亂。</p>
“杜軒。”沉冽說道。</p>
“少爺。”</p>
沉冽望著那處枕水石梯：“明日我恐忙不過來，你去找戴豫，讓他給你八百人手，十日內，這條古玩街的人除卻原住戶，其餘人隻出不進。”</p>
“是。”杜軒應聲，他平日問題多，但對沉冽的命令，幾乎不問為什麽。</p>
徐寅君從旁大喜，他正愁此地將暴露，擔驚受怕好一陣，未想沉冽一出手，第一件事情便是幫他解決燃眉困局。</p>
“這片水下，可有漁網？”沉冽問徐寅君。</p>
“有的，有很多張漁網，不久前才投下的。”</p>
“若換作鐵絲網，需得多久？”</p>
“鐵絲網？”</p>
“還要銳刺。”沉冽說道。</p>
徐寅君聲音變低：“這一點，倒是沒有想過……”</p>
“阿梨此行，目的不是趙慧恩，”沉冽沉聲道，“是‘那些人’。”</p>
徐寅君一凜，肅容道：“是。”</p>
除卻街市，水下，沉冽還在其他幾處做了布防。</p>
甚至按照最遠射程，知語水榭西麵那幾棵可藏人的樹，也讓杜軒明日派人挪走。</p>
若她想要住這，這裏必須銅牆鐵壁。</p>
若她不想住這，那麽便將這裏變作誘敵而來的陷阱。</p>
為沉冽準備的廂房明淨寬敞，隔壁是單獨浴室，有一方大浴池，熱水已備妥。</p>
杜軒特意拿了一本冊子過來等，待沉冽自浴房出來，他興衝衝道：“少爺，來！”</p>
翻開的簿冊上畫滿玉飾和珠簪，每一款都精致雋秀，逐一取了名，還是頗為雅致的名字。</p>
沉冽掃去一眼，便知杜軒用意，他的眼神平靜如水，看向杜軒。</p>
杜軒裝做沒看到他的目光，自顧自樂嗬嗬道：“這些皆是我閑時所畫，這幾款，玉茗，淺青，明月璫，始羽，北雁鄉……少爺，你看如何？”</p>
沉冽輕沉了口氣，清冽嗓音浮起無奈：“今日不從我口中撬出話來，你怕是不罷休了。”</p>
杜軒偷著樂，麵上故作鎮定：“少爺，撬出什麽話？”</p>
“阿梨。”</p>
杜軒憋不住了，嘻嘻笑道：“少爺，方才徐管事提到阿梨，你為何笑？”</p>
沉冽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負手望向遠處湖光，澹澹道：“自我今日到衡香之後，所見之人，無人不問及她。她雖未來，卻已似深種於此，無處不在。”</p>
“這，少爺就開心了……”</p>
沉冽不語。</p>
“哦哦，我知道了！少爺驕傲，心尖上的姑娘得人這般喜愛，少爺在為她高興呢！”杜軒自己說下去。</p>
沉冽看他一眼：“還要問何事？”</p>
“那這一路過來，風餐露宿，幕天席地，少爺跟她……”</p>
沉冽懷疑他的腦子在想什麽，皺眉說道：“我們不是二人，是兩支上千兵馬。她身旁有眾多將士，我身旁也是。”</p>
杜軒失望：“也就是說，關心嗬護，噓寒問暖，都輪不到少爺？”</p>
沉冽輕輕眨了下眼睛，視線轉迴到湖麵上。</p>
院中風大，雖有幾座閑鷺鬆風落地石燈台，但簷下所懸燈籠，一晃一晃，光影在不斷交織。</p>
杜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著沉冽的臉，白皙清俊的麵容上，好像微微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p>
</p>
“……少爺，你臉紅了？”</p>
雖說一直有書信往來，但大半年不見，書信來去又久, 杜軒實在有滿腹積語要道。</p>
他問起探州，問起河京，問起阿梨，沉冽立在床邊，挑著迴答。</p>
徐寅君邁入屋中時，先見到得便是沉冽單手負後，高大清瘦的背影, 如芝蘭玉樹, 高挑挺拔。</p>
徐寅君喚了一聲“沉郎君”, 上前拱手道：“不知貴客到臨，徐某來晚了。”</p>
沉冽迴過身，抬手道：“徐管事，多有打擾。”</p>
因迴身動作，光影在他臉上掠過，俊挺刀削的鼻梁似被一支墨筆流暢描摹，隨即是一張精致絕倫的俊美容顏。</p>
眉目輪廓，深邃明朗，膚白氣潤，如玉琅琅。還有這雙無波無瀾的深黑眼眸，冰涼澹漠，卻明亮若墨玉。</p>
這一瞬光影，恍如清月出嶺，較沉諳偏陰鬱和不時冒出一句刻薄之言的戲謔涼薄不同，沉冽身上的英朗銳意，似是寒冰打造得出鞘長劍，華美尊貴，不可逼視。</p>
徐寅君愣了一愣, 眼眸大亮：“沉郎君之貌，天人也。”</p>
那些工友，皆無虛言。</p>
沉冽麵容平靜，澹澹道：“多謝徐管事稱讚。”</p>
徐寅君幹笑了聲，道：“這，徐某失態了，沉郎君見諒。啊，對了，我們東家呢，阿梨姑娘何時迴來？”</p>
沉冽忽然輕笑：“晚幾日。”</p>
“欸，少爺，”杜軒直起腰背，酸溜溜地說道，“你怎忽然發笑，我們問你阿梨時，你可是問我們是不是很閑。”</p>
“沒什麽。”沉冽斂了笑意。</p>
“一定有什麽。”杜軒說道。</p>
“是啊，少爺，您便說說看, 笑什麽。”康劍也道。</p>
沉冽不理他們，看向徐寅君：“徐管事來得正好, 我正需一人領我去東南處走走，徐管事可願帶路。”</p>
“哦……噢！”徐寅君做了個請，“那，沉郎君請。”</p>
杜軒忙也跟去。</p>
知語水榭的東南處便是廉風書院，若遇晴天，甚至能看清遠處的文和樓。</p>
沉冽提出想去東南邊，眾人一下便明白，定與廉風書院有關。</p>
天色已很晚，烏雲沉沉籠著天邊，文和樓那方向隻見零星燈火，映在水麵上，隨晚風波折。</p>
沿岸停靠很多船隻，以畫舫為多，臨湖屋舍與樹蔭間或，落英繽紛。白日那滿城嘩嘩，似以天地外，當前獨剩靜與空。</p>
三人走了小半刻後停下，因天色原因，能見度很低。沉冽沿湖望去，眸光注視著不遠處的枕水石梯。</p>
徐寅君來衡香已有不少時日，這一帶很熟，同他介紹：“那裏原本是古玩街，後來漸漸變成了文房四寶之地。”</p>
“便是說，人變雜了。”沉冽說道。</p>
徐寅君頓了下，點頭：“……對。”</p>
一般去古玩街的人不會很多，十個讀書人裏，能去一半都罕見，如今衡香來了那麽多文人學士，說雜，的確雜亂。</p>
“杜軒。”沉冽說道。</p>
“少爺。”</p>
沉冽望著那處枕水石梯：“明日我恐忙不過來，你去找戴豫，讓他給你八百人手，十日內，這條古玩街的人除卻原住戶，其餘人隻出不進。”</p>
“是。”杜軒應聲，他平日問題多，但對沉冽的命令，幾乎不問為什麽。</p>
徐寅君從旁大喜，他正愁此地將暴露，擔驚受怕好一陣，未想沉冽一出手，第一件事情便是幫他解決燃眉困局。</p>
“這片水下，可有漁網？”沉冽問徐寅君。</p>
“有的，有很多張漁網，不久前才投下的。”</p>
“若換作鐵絲網，需得多久？”</p>
“鐵絲網？”</p>
“還要銳刺。”沉冽說道。</p>
徐寅君聲音變低：“這一點，倒是沒有想過……”</p>
“阿梨此行，目的不是趙慧恩，”沉冽沉聲道，“是‘那些人’。”</p>
徐寅君一凜，肅容道：“是。”</p>
除卻街市，水下，沉冽還在其他幾處做了布防。</p>
甚至按照最遠射程，知語水榭西麵那幾棵可藏人的樹，也讓杜軒明日派人挪走。</p>
若她想要住這，這裏必須銅牆鐵壁。</p>
若她不想住這，那麽便將這裏變作誘敵而來的陷阱。</p>
為沉冽準備的廂房明淨寬敞，隔壁是單獨浴室，有一方大浴池，熱水已備妥。</p>
杜軒特意拿了一本冊子過來等，待沉冽自浴房出來，他興衝衝道：“少爺，來！”</p>
翻開的簿冊上畫滿玉飾和珠簪，每一款都精致雋秀，逐一取了名，還是頗為雅致的名字。</p>
沉冽掃去一眼，便知杜軒用意，他的眼神平靜如水，看向杜軒。</p>
杜軒裝做沒看到他的目光，自顧自樂嗬嗬道：“這些皆是我閑時所畫，這幾款，玉茗，淺青，明月璫，始羽，北雁鄉……少爺，你看如何？”</p>
沉冽輕沉了口氣，清冽嗓音浮起無奈：“今日不從我口中撬出話來，你怕是不罷休了。”</p>
杜軒偷著樂，麵上故作鎮定：“少爺，撬出什麽話？”</p>
“阿梨。”</p>
杜軒憋不住了，嘻嘻笑道：“少爺，方才徐管事提到阿梨，你為何笑？”</p>
沉冽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負手望向遠處湖光，澹澹道：“自我今日到衡香之後，所見之人，無人不問及她。她雖未來，卻已似深種於此，無處不在。”</p>
“這，少爺就開心了……”</p>
沉冽不語。</p>
“哦哦，我知道了！少爺驕傲，心尖上的姑娘得人這般喜愛，少爺在為她高興呢！”杜軒自己說下去。</p>
沉冽看他一眼：“還要問何事？”</p>
“那這一路過來，風餐露宿，幕天席地，少爺跟她……”</p>
沉冽懷疑他的腦子在想什麽，皺眉說道：“我們不是二人，是兩支上千兵馬。她身旁有眾多將士，我身旁也是。”</p>
杜軒失望：“也就是說，關心嗬護，噓寒問暖，都輪不到少爺？”</p>
沉冽輕輕眨了下眼睛，視線轉迴到湖麵上。</p>
院中風大，雖有幾座閑鷺鬆風落地石燈台，但簷下所懸燈籠，一晃一晃，光影在不斷交織。</p>
杜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著沉冽的臉，白皙清俊的麵容上，好像微微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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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你臉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