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迅之想陪張筠筠留下，等全九維出現。</p>
然而，全九維今夜必不可能出現了。</p>
全九維並沒有看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但是，他就是覺得有。</p>
這是一種非常尖銳的直覺，來自於他這些年殺人放火所得。</p>
所以，全九維不打算將人引去桃春樓，他直接去了城外。</p>
熙州府宵禁，但城外卻是城中巡守衛所管不到的地方。</p>
一日沒吃東西，對非常耐饑餓的全九維來說不算什麽，但是春寒一降下，身體更困乏，他想立即尋個地方睡。</p>
這一帶，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去。</p>
今夜月色分外好，近處清明，遠山有霧，長長一片綿延的起伏山頂上煙嵐雲岫，月華籠罩著紗幔般的夜霧，霧都有了色。</p>
全九維走幾步便迴頭，待踏入曠野，身後即便有跟蹤之人，也將在月色下暴露無遺。</p>
最後四野茫茫，隻餘風聲和遠處狼嘯，再無其他。</p>
全九維便壯著膽子，踏入了高山墳場。</p>
一邊是董家村的董氏家祠，一邊是蔣家的蔣家祠堂，他在陡峭群山裏，打開了一道暗藏的石門。</p>
石門中有長長暗道，全九維困極，打著哈欠摸出火折子，自牆上取下一根澆了油的火把，將它點燃。</p>
這個地方他是頭一次來，空氣比所想得要新鮮，待一步步往下，他忽地聽到甬道深處傳來得一個噴嚏聲。</p>
全九維傻眼，脊背變僵硬，腳步凝在原地，不敢再往前。</p>
“過來！”熟悉的老人聲音響起。</p>
全九維如釋重負，立即加快腳步跑去。</p>
他的幹爹，翀門輝，正在一方矮幾前喝酒吃肉，跟前還有一大包裝在紙裏的花生。</p>
“義父！”全九維大喜。</p>
翀門輝放下手中書卷，叫道：“我就猜到是你。”</p>
雖然翀門輝看上去邋遢，時常穿一雙破舊的繡花鞋，但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全九維知道他是一個非常講究細節之人。</p>
比如眼前這碗酒，倒酒過程裏，一滴都沒有濺到外麵。</p>
肉也是，一片一片，厚薄均勻，規整擺放在盤子中。</p>
“義父怎麽在這？”</p>
“我等那女子過來。”</p>
“哪個女子？”</p>
“離嶺那個。”</p>
“阿梨？”</p>
“嗯。”</p>
全九維微頓，走去在他一側坐下：“義父，她會赴約？”</p>
“哈哈，什麽叫赴約！”翀門輝笑道，“是我未說清楚，我的意思是，她對城外這些祠堂既有興趣，不定還會來。”</p>
“這樣，我還以為你給她下戰書了。”</p>
“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如何下？以及，和此女正麵衝突，那是傻。下戰書三字，若非為了暗算，切不可真下。”</p>
“也是，”全九維點頭，“不過，我已經知道她在哪了。”</p>
“哦？”</p>
全九維將今日發生的種種簡單一說，而後懊惱：“我猜茶樓上那男子應是沈冽，可惜我將自己暴露了。”</p>
“怪事，她當真騎馬過長街？”翀門輝道。</p>
“當真。”</p>
“這是李乾地盤，她卻渾然不怕？”翀門輝笑了，“這女子，跟她師姐一樣狂。”</p>
“廣芳河，煙波樓，”全九維道，“還有一處在金昌道，具體是哪，一時難查，注意到她時，已在街上策馬。”</p>
“能將她師弟打成重傷，看來也有能耐。”</p>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洪元傑。”</p>
“哦，那便難怪。”</p>
翀門輝抬手倒酒，優雅喝了半碗，又以筷子拾肉，放入嘴中，說道：“牧亭煜和洪元傑二人能耐不小，不過此女是阿梨，還得再加幾把火才行。李乾這河京和熙州府，這些年藏了大量外邊的人，宋致易那頭的，也要用起來。”</p>
全九維想到一個人：“義父之前說過，有個女人叫舒月珍。”</p>
“嗯，她負責替顏青臨掙錢，但她自己頗有野心。給她點好處，她就能幫忙。至少，要把顏青臨留在河京的那支殺手使喚起來。”</p>
全九維“嗯”了聲，腦中卻想起阿梨在遊州從信府殺了司馬悟和程妙德之事，還有逼得楚箏現在被顏青臨追殺，亡命天涯。</p>
</p>
全九維在顏青臨手下混過幾年，非常明白司馬悟的身手有多好，以及在這一支殺手隊伍中的地位，更不提楚箏，她當年身手號稱第一。</p>
這些殺手，真能對付得了阿梨麽？</p>
全九維表示懷疑。</p>
“這賤人，”全九維咬牙，“怎麽那麽難殺。”</p>
“離嶺出來的，你以為？”</p>
“那又如何，她師弟不是被當街打了個半死？”</p>
翀門輝搖搖頭，又往口中塞肉。</p>
手裏動作卻忽然一頓。</p>
他抬起頭，朝全九維剛才下來得甬道口望去。</p>
全九維頓了下，也轉頭看去。</p>
“義父，怎麽了？”全九維問。</p>
“糟糕！”翀門輝站起身，一雙半舊不新的繡花鞋快速往那邊走去幾步，鼻子用力去嗅。</p>
全九維一凜，似乎也嗅到了什麽……</p>
是火熏！</p>
“你！”翀門輝迴頭看著全九維，大怒，“你把人給引來了？”</p>
“怎麽可能！”全九維大驚，“我一路看過去，身後並沒有人跟蹤，我再三確認了的！”</p>
這一點，翀門輝倒是也信。</p>
全九維的辦事能力他若信不過，當初便不會將他招攬過來。</p>
除卻心狠手辣，判斷能力，反應能力，全九維的反偵察能力，也是翀門輝所欣賞的。</p>
翀門輝又嗅，氣味變濃了。</p>
“那也肯定是你所引！否則為何你前腳一到，後腳我便遭殃。”翀門輝氣道。</p>
同時快步迴來，拾起桌上的書卷，再去到臥榻旁，抓起小包袱朝另一頭走去。</p>
“義父，我們要走？”全九維快步跟上。</p>
“不然？”翀門輝邊走邊問。</p>
全九維迴過頭去。</p>
此時已經不需要再用鼻子去嗅了，肉眼都可見白煙翻滾而來。</p>
空氣開始變得難受，全九維抬手，用袖子遮著自己的口鼻，跟著翀門輝朝北麵的長道走去。</p>
裏麵在被熏，外麵放火得人也沒有好到哪兒去。</p>
葉正和諸昌邊燒火，邊往裏麵扔，同時不停扇蒲扇，大量濃煙往裏麵滾去，他們自己被嗆得咳嗽連連，掉了好多眼淚。</p>
然而，全九維今夜必不可能出現了。</p>
全九維並沒有看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但是，他就是覺得有。</p>
這是一種非常尖銳的直覺，來自於他這些年殺人放火所得。</p>
所以，全九維不打算將人引去桃春樓，他直接去了城外。</p>
熙州府宵禁，但城外卻是城中巡守衛所管不到的地方。</p>
一日沒吃東西，對非常耐饑餓的全九維來說不算什麽，但是春寒一降下，身體更困乏，他想立即尋個地方睡。</p>
這一帶，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去。</p>
今夜月色分外好，近處清明，遠山有霧，長長一片綿延的起伏山頂上煙嵐雲岫，月華籠罩著紗幔般的夜霧，霧都有了色。</p>
全九維走幾步便迴頭，待踏入曠野，身後即便有跟蹤之人，也將在月色下暴露無遺。</p>
最後四野茫茫，隻餘風聲和遠處狼嘯，再無其他。</p>
全九維便壯著膽子，踏入了高山墳場。</p>
一邊是董家村的董氏家祠，一邊是蔣家的蔣家祠堂，他在陡峭群山裏，打開了一道暗藏的石門。</p>
石門中有長長暗道，全九維困極，打著哈欠摸出火折子，自牆上取下一根澆了油的火把，將它點燃。</p>
這個地方他是頭一次來，空氣比所想得要新鮮，待一步步往下，他忽地聽到甬道深處傳來得一個噴嚏聲。</p>
全九維傻眼，脊背變僵硬，腳步凝在原地，不敢再往前。</p>
“過來！”熟悉的老人聲音響起。</p>
全九維如釋重負，立即加快腳步跑去。</p>
他的幹爹，翀門輝，正在一方矮幾前喝酒吃肉，跟前還有一大包裝在紙裏的花生。</p>
“義父！”全九維大喜。</p>
翀門輝放下手中書卷，叫道：“我就猜到是你。”</p>
雖然翀門輝看上去邋遢，時常穿一雙破舊的繡花鞋，但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全九維知道他是一個非常講究細節之人。</p>
比如眼前這碗酒，倒酒過程裏，一滴都沒有濺到外麵。</p>
肉也是，一片一片，厚薄均勻，規整擺放在盤子中。</p>
“義父怎麽在這？”</p>
“我等那女子過來。”</p>
“哪個女子？”</p>
“離嶺那個。”</p>
“阿梨？”</p>
“嗯。”</p>
全九維微頓，走去在他一側坐下：“義父，她會赴約？”</p>
“哈哈，什麽叫赴約！”翀門輝笑道，“是我未說清楚，我的意思是，她對城外這些祠堂既有興趣，不定還會來。”</p>
“這樣，我還以為你給她下戰書了。”</p>
“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如何下？以及，和此女正麵衝突，那是傻。下戰書三字，若非為了暗算，切不可真下。”</p>
“也是，”全九維點頭，“不過，我已經知道她在哪了。”</p>
“哦？”</p>
全九維將今日發生的種種簡單一說，而後懊惱：“我猜茶樓上那男子應是沈冽，可惜我將自己暴露了。”</p>
“怪事，她當真騎馬過長街？”翀門輝道。</p>
“當真。”</p>
“這是李乾地盤，她卻渾然不怕？”翀門輝笑了，“這女子，跟她師姐一樣狂。”</p>
“廣芳河，煙波樓，”全九維道，“還有一處在金昌道，具體是哪，一時難查，注意到她時，已在街上策馬。”</p>
“能將她師弟打成重傷，看來也有能耐。”</p>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洪元傑。”</p>
“哦，那便難怪。”</p>
翀門輝抬手倒酒，優雅喝了半碗，又以筷子拾肉，放入嘴中，說道：“牧亭煜和洪元傑二人能耐不小，不過此女是阿梨，還得再加幾把火才行。李乾這河京和熙州府，這些年藏了大量外邊的人，宋致易那頭的，也要用起來。”</p>
全九維想到一個人：“義父之前說過，有個女人叫舒月珍。”</p>
“嗯，她負責替顏青臨掙錢，但她自己頗有野心。給她點好處，她就能幫忙。至少，要把顏青臨留在河京的那支殺手使喚起來。”</p>
全九維“嗯”了聲，腦中卻想起阿梨在遊州從信府殺了司馬悟和程妙德之事，還有逼得楚箏現在被顏青臨追殺，亡命天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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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九維在顏青臨手下混過幾年，非常明白司馬悟的身手有多好，以及在這一支殺手隊伍中的地位，更不提楚箏，她當年身手號稱第一。</p>
這些殺手，真能對付得了阿梨麽？</p>
全九維表示懷疑。</p>
“這賤人，”全九維咬牙，“怎麽那麽難殺。”</p>
“離嶺出來的，你以為？”</p>
“那又如何，她師弟不是被當街打了個半死？”</p>
翀門輝搖搖頭，又往口中塞肉。</p>
手裏動作卻忽然一頓。</p>
他抬起頭，朝全九維剛才下來得甬道口望去。</p>
全九維頓了下，也轉頭看去。</p>
“義父，怎麽了？”全九維問。</p>
“糟糕！”翀門輝站起身，一雙半舊不新的繡花鞋快速往那邊走去幾步，鼻子用力去嗅。</p>
全九維一凜，似乎也嗅到了什麽……</p>
是火熏！</p>
“你！”翀門輝迴頭看著全九維，大怒，“你把人給引來了？”</p>
“怎麽可能！”全九維大驚，“我一路看過去，身後並沒有人跟蹤，我再三確認了的！”</p>
這一點，翀門輝倒是也信。</p>
全九維的辦事能力他若信不過，當初便不會將他招攬過來。</p>
除卻心狠手辣，判斷能力，反應能力，全九維的反偵察能力，也是翀門輝所欣賞的。</p>
翀門輝又嗅，氣味變濃了。</p>
“那也肯定是你所引！否則為何你前腳一到，後腳我便遭殃。”翀門輝氣道。</p>
同時快步迴來，拾起桌上的書卷，再去到臥榻旁，抓起小包袱朝另一頭走去。</p>
“義父，我們要走？”全九維快步跟上。</p>
“不然？”翀門輝邊走邊問。</p>
全九維迴過頭去。</p>
此時已經不需要再用鼻子去嗅了，肉眼都可見白煙翻滾而來。</p>
空氣開始變得難受，全九維抬手，用袖子遮著自己的口鼻，跟著翀門輝朝北麵的長道走去。</p>
裏麵在被熏，外麵放火得人也沒有好到哪兒去。</p>
葉正和諸昌邊燒火，邊往裏麵扔，同時不停扇蒲扇，大量濃煙往裏麵滾去，他們自己被嗆得咳嗽連連，掉了好多眼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