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立新沒留多久，便帶人離開了。</p>
陳永明癱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地看著未關嚴實的門。</p>
陽光從五寸寬的門縫中射來，在案牘上留下一道明亮。</p>
大半生光陰在陳永明腦中翻湧，讓他就這麽死了，他著實不甘心。</p>
若是沒有生活指望的窮人，活著不如一條狗，那死便死。</p>
可是他，正值盛年，前途大好，他憑什麽去死。</p>
門忽然被人推開，陳永明眯了下眼，進來的是他的心腹。</p>
“大人，臨摹的活吩咐下去了。”手下說道。</p>
陳永明調整了一下坐姿，端正說道：“辛順醒了嗎？”</p>
“還沒呢！”</p>
“孔元傑呢？”</p>
“睡得像頭死豬，”手下嘲諷，“也不知道這紫凝姑娘是怎麽折騰他的。”</p>
“還不知道誰折騰誰。”陳永明淡淡道。</p>
孔元傑好施虐，陽川坊裏出了名的幾位絕色，他沒有一個憐惜的，甚至幾次差點鬧出人命。</p>
陳永明的手指在桌上敲打著，想了想，說道：“我吩咐你一件事，你必須即刻替我辦好！”</p>
“是！”</p>
辛順沒睡多久，新多出來的幾具屍體在後衙中惹出一些動靜，辛順便自床上醒來了。</p>
仵作驗屍，匯報皆是一刀致命，都在喉嚨，與之前所見在屋頂上被發現的男屍的傷口手法出自一人。</p>
既狠辣，又幹脆利落，可見是個一等一的頂尖殺手。</p>
辛順慢慢喝著茶，目光落在地上的陽光上，走神得嚴重。</p>
半響，他看向一旁的隨從：“我昨夜讓羅涇去尋畫師作畫，那畫師畫得如何了。”</p>
“畫好了，畫像也已送來。”</p>
“那畫呢？”</p>
“陳大人令人拿去臨摹了。”</p>
辛順皺眉：“去取。”</p>
隨從匆匆離開，辛順起身，背手在屋中慢走。</p>
幾個仵作看著他，沒有他的吩咐，不敢吱聲或離去。</p>
很快，隨從帶著畫像趕迴來。</p>
並不是邰子倉所畫原作，而是現場臨摹的，墨跡都還嶄新。</p>
較一般通緝畫像不太一樣，這畫像偏向層次與立體，比尋常扁平的畫像多幾絲栩栩如生。</p>
畫上少女麵色平靜，細眉明眸，麵龐輪廓光潔幹淨，一筆勾成。</p>
“怎麽，是她？！”辛順愣道，“她也在從信？”</p>
隨從好奇：“先生，誰？”</p>
“不可能啊！”辛順攏眉，在椅子上坐迴下來，“她怎麽可能是宋致易的人，這搞錯了。”</p>
“啊？”隨從說道，“先生，此人不是我們要通緝的人？還是您認識的？”</p>
“嗯，我認識的，她絕對不可能為宋致易效力。”</p>
辛順將畫像放在一旁，看向另一張畫像上的男人。</p>
“那我去說一聲，”隨從說道，“陳永明直接令人將畫像拿去臨摹，並說要貼去大街小巷，眼下先畫好的幾張，已加急去貼了。”</p>
</p>
辛順眨巴眼睛，抬起頭來：“啥？”</p>
“說不定，就我趕迴來這段時間，又貼出去好幾張了，”隨從說道，“這邊府衙畫師太多了，都是邰子倉帶出來的弟子，眼下有活幹，還是臨摹這般簡單的，他們一個個下筆如有神呢。”</p>
“這不胡鬧嗎！”辛順起身，驀然叫道，“怎麽這般自作主張的！怎麽就貼出去了，快去撕了！趕緊派人去撕了！快！！”</p>
說急了，他伸手推隨從：“快去！”</p>
“哦，哦……”隨從被推著往門外走，還是頭一次見著這麽著急的先生。</p>
隨從快步跑走了。</p>
屋中仵作看著辛順，一個人壯著膽子說道：“奉才先生，這女子是……”</p>
“不出我所料的話，這幾具屍體，皆是她殺的。”辛順說道。</p>
“那不還是要通緝嗎？”仵作不解，“為啥讓撤了？”</p>
辛順緩了緩：“對啊，是這個道理。”</p>
“對啊。”</p>
“不對不對，”辛順搖頭，“她要殺人，便讓她殺好了。”</p>
“啊？”</p>
“先生？”</p>
仵作們傻眼。</p>
辛順一拍腦門，也不知怎麽說了，他端起茶盞喝，冷靜下來說道：“應該這麽說，她要殺誰，定有她的道理，她不會亂殺的。但是如果讓她看到街上那些通緝畫像，說不定她一怒之下過來找我們，那就是我們……”</p>
他沒說下去。</p>
“我們有衙衛，還有軍隊啊。”仵作說道。</p>
辛順沉默了。</p>
又喝了口茶，辛順異常平靜的放下茶盞，淡淡道：“你們知道，什麽叫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嗎？”</p>
“……這女子？”</p>
“她就是個活閻王，”辛順說道，“反正不要惹她。”</p>
“活閻王……那更留不得啊。”</p>
辛順朝說話的仵作斜去一眼。</p>
仵作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嫌棄，冷漠，還帶著幾絲“你好煩”的怪裏怪氣。</p>
這還是之前心平氣和，慈眉善目，甚至有一點溫吞的辛順先生嗎。</p>
“跟你們真是說不通，”辛順說道，“不跟你們說了，你們下去吧。”</p>
“……”</p>
待仵作們離開，辛順重新拾起畫像。</p>
這眉眼，這唇鼻，太像了，也真是好看。</p>
不過……</p>
“來人！”辛順揚聲叫道。</p>
近衛走入進來：“先生。”</p>
辛順邊將畫紙卷起，邊問：“將軍昨夜睡在哪，書院還是軍鎮司？”</p>
“將軍在軍鎮司。”</p>
“那你便將此畫速速送去軍鎮司，”辛順遞去，“你同將軍說，她就在從信，還殺了五個人。”</p>
“是。”近衛沒有多問。</p>
畫像被近衛帶走，辛順喝完茶盞中的最後一口茶，起身去找陳永明。</p>
辦公的屋室空無一人，桌上倒是擺著幾個糕點。</p>
香氣清甜濃鬱，造型精雅，辛順過去嗅了嗅，想來也是可口的。</p>
剛起床，肚子餓，這糕點著實誘人。</p>
辛順多看了幾眼，轉身走了。</p>
穿著一身衙役衣裳的陳永明就藏在不遠處的書櫃下，恰好被陰影所擋。</p>
他抬手拍著胸口，一身冷汗。</p>
等辛順離開的差不多了，陳永明從角落裏爬起。</p>
之前還在嘲笑孔元傑腰不行，結果現在輪到他腰疼了。</p>
他理了下帽子，抬腳離開。</p>
走了幾步，又折返迴來，目光落在案上的迎福糕和八珍糕上。</p>
陳永明深深看著它們，目光變得複雜，屋外的陽光落在他臉上，使得另外半張臉處於陰鷙之中。</p>
忽的，他一揚手，將這些糕點全部掃到地上去。</p>
陳永明癱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地看著未關嚴實的門。</p>
陽光從五寸寬的門縫中射來，在案牘上留下一道明亮。</p>
大半生光陰在陳永明腦中翻湧，讓他就這麽死了，他著實不甘心。</p>
若是沒有生活指望的窮人，活著不如一條狗，那死便死。</p>
可是他，正值盛年，前途大好，他憑什麽去死。</p>
門忽然被人推開，陳永明眯了下眼，進來的是他的心腹。</p>
“大人，臨摹的活吩咐下去了。”手下說道。</p>
陳永明調整了一下坐姿，端正說道：“辛順醒了嗎？”</p>
“還沒呢！”</p>
“孔元傑呢？”</p>
“睡得像頭死豬，”手下嘲諷，“也不知道這紫凝姑娘是怎麽折騰他的。”</p>
“還不知道誰折騰誰。”陳永明淡淡道。</p>
孔元傑好施虐，陽川坊裏出了名的幾位絕色，他沒有一個憐惜的，甚至幾次差點鬧出人命。</p>
陳永明的手指在桌上敲打著，想了想，說道：“我吩咐你一件事，你必須即刻替我辦好！”</p>
“是！”</p>
辛順沒睡多久，新多出來的幾具屍體在後衙中惹出一些動靜，辛順便自床上醒來了。</p>
仵作驗屍，匯報皆是一刀致命，都在喉嚨，與之前所見在屋頂上被發現的男屍的傷口手法出自一人。</p>
既狠辣，又幹脆利落，可見是個一等一的頂尖殺手。</p>
辛順慢慢喝著茶，目光落在地上的陽光上，走神得嚴重。</p>
半響，他看向一旁的隨從：“我昨夜讓羅涇去尋畫師作畫，那畫師畫得如何了。”</p>
“畫好了，畫像也已送來。”</p>
“那畫呢？”</p>
“陳大人令人拿去臨摹了。”</p>
辛順皺眉：“去取。”</p>
隨從匆匆離開，辛順起身，背手在屋中慢走。</p>
幾個仵作看著他，沒有他的吩咐，不敢吱聲或離去。</p>
很快，隨從帶著畫像趕迴來。</p>
並不是邰子倉所畫原作，而是現場臨摹的，墨跡都還嶄新。</p>
較一般通緝畫像不太一樣，這畫像偏向層次與立體，比尋常扁平的畫像多幾絲栩栩如生。</p>
畫上少女麵色平靜，細眉明眸，麵龐輪廓光潔幹淨，一筆勾成。</p>
“怎麽，是她？！”辛順愣道，“她也在從信？”</p>
隨從好奇：“先生，誰？”</p>
“不可能啊！”辛順攏眉，在椅子上坐迴下來，“她怎麽可能是宋致易的人，這搞錯了。”</p>
“啊？”隨從說道，“先生，此人不是我們要通緝的人？還是您認識的？”</p>
“嗯，我認識的，她絕對不可能為宋致易效力。”</p>
辛順將畫像放在一旁，看向另一張畫像上的男人。</p>
“那我去說一聲，”隨從說道，“陳永明直接令人將畫像拿去臨摹，並說要貼去大街小巷，眼下先畫好的幾張，已加急去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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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順眨巴眼睛，抬起頭來：“啥？”</p>
“說不定，就我趕迴來這段時間，又貼出去好幾張了，”隨從說道，“這邊府衙畫師太多了，都是邰子倉帶出來的弟子，眼下有活幹，還是臨摹這般簡單的，他們一個個下筆如有神呢。”</p>
“這不胡鬧嗎！”辛順起身，驀然叫道，“怎麽這般自作主張的！怎麽就貼出去了，快去撕了！趕緊派人去撕了！快！！”</p>
說急了，他伸手推隨從：“快去！”</p>
“哦，哦……”隨從被推著往門外走，還是頭一次見著這麽著急的先生。</p>
隨從快步跑走了。</p>
屋中仵作看著辛順，一個人壯著膽子說道：“奉才先生，這女子是……”</p>
“不出我所料的話，這幾具屍體，皆是她殺的。”辛順說道。</p>
“那不還是要通緝嗎？”仵作不解，“為啥讓撤了？”</p>
辛順緩了緩：“對啊，是這個道理。”</p>
“對啊。”</p>
“不對不對，”辛順搖頭，“她要殺人，便讓她殺好了。”</p>
“啊？”</p>
“先生？”</p>
仵作們傻眼。</p>
辛順一拍腦門，也不知怎麽說了，他端起茶盞喝，冷靜下來說道：“應該這麽說，她要殺誰，定有她的道理，她不會亂殺的。但是如果讓她看到街上那些通緝畫像，說不定她一怒之下過來找我們，那就是我們……”</p>
他沒說下去。</p>
“我們有衙衛，還有軍隊啊。”仵作說道。</p>
辛順沉默了。</p>
又喝了口茶，辛順異常平靜的放下茶盞，淡淡道：“你們知道，什麽叫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嗎？”</p>
“……這女子？”</p>
“她就是個活閻王，”辛順說道，“反正不要惹她。”</p>
“活閻王……那更留不得啊。”</p>
辛順朝說話的仵作斜去一眼。</p>
仵作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嫌棄，冷漠，還帶著幾絲“你好煩”的怪裏怪氣。</p>
這還是之前心平氣和，慈眉善目，甚至有一點溫吞的辛順先生嗎。</p>
“跟你們真是說不通，”辛順說道，“不跟你們說了，你們下去吧。”</p>
“……”</p>
待仵作們離開，辛順重新拾起畫像。</p>
這眉眼，這唇鼻，太像了，也真是好看。</p>
不過……</p>
“來人！”辛順揚聲叫道。</p>
近衛走入進來：“先生。”</p>
辛順邊將畫紙卷起，邊問：“將軍昨夜睡在哪，書院還是軍鎮司？”</p>
“將軍在軍鎮司。”</p>
“那你便將此畫速速送去軍鎮司，”辛順遞去，“你同將軍說，她就在從信，還殺了五個人。”</p>
“是。”近衛沒有多問。</p>
畫像被近衛帶走，辛順喝完茶盞中的最後一口茶，起身去找陳永明。</p>
辦公的屋室空無一人，桌上倒是擺著幾個糕點。</p>
香氣清甜濃鬱，造型精雅，辛順過去嗅了嗅，想來也是可口的。</p>
剛起床，肚子餓，這糕點著實誘人。</p>
辛順多看了幾眼，轉身走了。</p>
穿著一身衙役衣裳的陳永明就藏在不遠處的書櫃下，恰好被陰影所擋。</p>
他抬手拍著胸口，一身冷汗。</p>
等辛順離開的差不多了，陳永明從角落裏爬起。</p>
之前還在嘲笑孔元傑腰不行，結果現在輪到他腰疼了。</p>
他理了下帽子，抬腳離開。</p>
走了幾步，又折返迴來，目光落在案上的迎福糕和八珍糕上。</p>
陳永明深深看著它們，目光變得複雜，屋外的陽光落在他臉上，使得另外半張臉處於陰鷙之中。</p>
忽的，他一揚手，將這些糕點全部掃到地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