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爺的女兒，叫林雙蘭，今年不到十七歲，現在卷著袖子等在門口，手裏還拎著一把砍肉的大刀。</p>
瞧見林三爺和莫五爺出來，林雙蘭抬腳迎去，目光一轉，落在後麵的三人身上。</p>
視線一沾夏昭衣，她便移不開了。</p>
青香村屬於大山坳，村子裏的女人幹活比男人還勤快，都被曬得黝黑，林雙蘭還是頭一迴見到這麽白的。</p>
“那個姑娘是誰啊。”林雙蘭小聲問林三爺。</p>
林三爺雖然在祠堂裏坐了半天，但跟沒在場沒什麽區別：“走走，迴去說。”</p>
林雙蘭點頭，忍不住又朝少女看去。</p>
少女似有所感，明眸一轉，朝她看來。</p>
沒有什麽情緒的平靜眼眸，輕懶瞥來一目，帶著尚未收斂的清冷。</p>
林雙蘭一個激靈，尷尬避開她的視線。</p>
村子裏看熱鬧的人多，莫五爺讓民兵們攔著圍觀的，選了一條小路去林家。</p>
林家的宅子很大，正大門進去便見大空地上架著許多鐵鍋，好多婦人在忙碌，旁邊鋪著臘肉，凍肉，剛宰的鮮肉，還有幾個婦人在煎豬油。</p>
現場煙熏火燎，木頭燒得劈啪作響，林雙蘭將手中砍刀往林三爺手裏一遞，讓他自己去最旁的大鐵鍋裏撈肉，她在圍裙上搓了搓手，過去招待夏昭衣。</p>
莫五爺正在問夏昭衣對住宿有什麽要求，林雙蘭走近了有些局促：“五叔，你給介紹下唄！”</p>
說著，衝夏昭衣不自在的彎唇笑笑。</p>
莫五爺知道的也不多，簡單說了人名，再介紹老佟和支長樂。</p>
“阿梨姑娘真好看，天仙一樣……”林雙蘭說道。</p>
“林姑娘客氣。”夏昭衣說道。</p>
“來！”林雙蘭往裏招唿，“你們先去廳堂坐著，我這就給你們端好吃的！”</p>
</p>
“有勞了。”夏昭衣道。</p>
林三爺是當地鄉賢，為人和氣，放出去收租的地若遇上租賃的村民手頭急，林三爺不僅不收租，反而還往人家家裏貼錢。</p>
林雙蘭是他的獨女，但沒有嬌慣有錢人的做派，她平日喜歡幹活，和村裏的婦人們混成一片，比很多農家的姑娘還能幹。</p>
故而，林氏父女在整個青香山的三個村子裏極受歡迎。</p>
這也是林三爺這次能被選為民兵“將軍”的原因，雖然他一點都不想當。</p>
廳堂擺設簡練，但幹淨明亮，林雙蘭端來上好的青香銀針茶，不多時，幾個婦人開始往裏麵送肉。</p>
老佟和支長樂忙起身擺手，說不用了，要她們拿迴去。</p>
來迴推托數個迴合，最後各讓一步，留下一盤。</p>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老佟和支長樂能看出，這是將能殺的家畜家禽殺了，製成方便攜帶的肉，好隨時跑路。</p>
否則真打過來，人都未必能跑掉，不說這些牲畜了，所以，哪好意思吃這口肉。</p>
林雙蘭又端來幾盤素菜：“沒事，吃！你們是貴客，敞開懷地吃！”</p>
放下這些菜後，她看向夏昭衣。</p>
夏昭衣正在喝茶，慢悠悠地，目光落在莫五爺適才給她的一份遊州整肅編製冊上。</p>
“阿梨姑娘，”林雙蘭說道，“吃肉嗎？”</p>
夏昭衣抬眸看她：“好，多謝。”</p>
“阿梨姑娘真厲害，”林雙蘭朝那份編製冊看去，“我雖然識字，但這些我都看不懂。”</p>
“看懂了也沒什麽用了，”支長樂說道，“這是以前梁宗光大將軍整肅用的，石鼎鎮沒了之後，田大姚的兵製不一樣，宋賊如果把遊州打下，那兵製又得變了。”</p>
“還是有用的，”夏昭衣說道，“用來對比和改善，都可以。”</p>
“聽到沒有，”老佟對支長樂叫道，“有用！”</p>
支長樂撓頭：“我這不是惋惜梁將軍嘛！”</p>
“梁將軍的確是個大英雄，”林雙蘭難過道，“他待部下極好極好。”</p>
提及梁宗光，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固，老佟和支長樂也跟著難過起來。</p>
一位身先士卒，力戰而亡的將軍，無人不佩服。</p>
直到夏昭衣輕輕翻了頁冊子，他們才緩過神來。</p>
少女安靜坐著，緩緩喝茶，似乎半點不受他們的情緒所影響。</p>
“吃肉吧。”老佟對支長樂輕聲說道。</p>
莫五爺打理雜務很厲害，不多時，便為夏昭衣安排好了今夜住處。</p>
待老佟和支長樂吃飽喝足，他們便跟著莫五爺派來得一個名叫二丁的小民兵離開。</p>
天色漸漸沉下，青香村踏入夜休，四野的光隻剩微薄。</p>
除了林三爺之外的其餘四個將軍，眼下都在詹八爺的床前。</p>
支長樂是個壯漢，哪怕他很克製了，詹八爺還是被打得左手吊了石膏。</p>
關於要不要這三人留下，詹七爺拿不定主意。</p>
詹八爺無所謂，雖然貪圖少女美色，但他知道自己沒戲，留與不留，他都行。</p>
詹九爺覺得正因為亂世，多個機會可以嚐試，未嚐不可，不定便是機遇。至於對方是好是壞，青香村幾千人口，還奈何不了此三人嗎。</p>
莫五爺依然還是不同意，在今日的往來上，他略喜歡這少女的性情。但真就幾麵之緣讓人留下，保守如他，接受不了。</p>
聊了半日，詹七爺起身說道：“罷了，老規矩，便抓鬮吧。”</p>
事已至此，也隻好這樣。</p>
詹七爺從袖子裏摸出他們隔三差五便要抓一次的工具來。</p>
屋外，夜蟲吱吱叫，晚風清涼。</p>
詹宅附近最大的一棵榆樹下，一個濃眉大眼的八歲小童悄然探出頭。</p>
值夜的民兵站在那邊，昏昏欲睡。</p>
又打了一個哈欠，民兵實在受不了了，將手裏的土長槍擱在一旁，往石塊上一坐，便閉上了眼睛。</p>
小童沒有馬上出去，而是非常有耐心的繼續等待。</p>
等對方徹底睡死，他靜觀好一陣，才悄然摸去。</p>
民兵身後不遠處，便是夏昭衣的馬車。</p>
小童確定，那馬車上一定裝著很值錢的東西。</p>
畢竟這夥人太不簡單，那出手的氣派，還有那一身氣質，絕對不是尋常人家。</p>
繞到樹後，小童踩在矮石上，在黑暗光線中掀開馬車車簾。</p>
空的。</p>
小童吃了一驚，再三細看，竟然什麽都沒有。</p>
這不是，這不是耍人嗎？！</p>
小童有些生氣。</p>
瞧見林三爺和莫五爺出來，林雙蘭抬腳迎去，目光一轉，落在後麵的三人身上。</p>
視線一沾夏昭衣，她便移不開了。</p>
青香村屬於大山坳，村子裏的女人幹活比男人還勤快，都被曬得黝黑，林雙蘭還是頭一迴見到這麽白的。</p>
“那個姑娘是誰啊。”林雙蘭小聲問林三爺。</p>
林三爺雖然在祠堂裏坐了半天，但跟沒在場沒什麽區別：“走走，迴去說。”</p>
林雙蘭點頭，忍不住又朝少女看去。</p>
少女似有所感，明眸一轉，朝她看來。</p>
沒有什麽情緒的平靜眼眸，輕懶瞥來一目，帶著尚未收斂的清冷。</p>
林雙蘭一個激靈，尷尬避開她的視線。</p>
村子裏看熱鬧的人多，莫五爺讓民兵們攔著圍觀的，選了一條小路去林家。</p>
林家的宅子很大，正大門進去便見大空地上架著許多鐵鍋，好多婦人在忙碌，旁邊鋪著臘肉，凍肉，剛宰的鮮肉，還有幾個婦人在煎豬油。</p>
現場煙熏火燎，木頭燒得劈啪作響，林雙蘭將手中砍刀往林三爺手裏一遞，讓他自己去最旁的大鐵鍋裏撈肉，她在圍裙上搓了搓手，過去招待夏昭衣。</p>
莫五爺正在問夏昭衣對住宿有什麽要求，林雙蘭走近了有些局促：“五叔，你給介紹下唄！”</p>
說著，衝夏昭衣不自在的彎唇笑笑。</p>
莫五爺知道的也不多，簡單說了人名，再介紹老佟和支長樂。</p>
“阿梨姑娘真好看，天仙一樣……”林雙蘭說道。</p>
“林姑娘客氣。”夏昭衣說道。</p>
“來！”林雙蘭往裏招唿，“你們先去廳堂坐著，我這就給你們端好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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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了。”夏昭衣道。</p>
林三爺是當地鄉賢，為人和氣，放出去收租的地若遇上租賃的村民手頭急，林三爺不僅不收租，反而還往人家家裏貼錢。</p>
林雙蘭是他的獨女，但沒有嬌慣有錢人的做派，她平日喜歡幹活，和村裏的婦人們混成一片，比很多農家的姑娘還能幹。</p>
故而，林氏父女在整個青香山的三個村子裏極受歡迎。</p>
這也是林三爺這次能被選為民兵“將軍”的原因，雖然他一點都不想當。</p>
廳堂擺設簡練，但幹淨明亮，林雙蘭端來上好的青香銀針茶，不多時，幾個婦人開始往裏麵送肉。</p>
老佟和支長樂忙起身擺手，說不用了，要她們拿迴去。</p>
來迴推托數個迴合，最後各讓一步，留下一盤。</p>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老佟和支長樂能看出，這是將能殺的家畜家禽殺了，製成方便攜帶的肉，好隨時跑路。</p>
否則真打過來，人都未必能跑掉，不說這些牲畜了，所以，哪好意思吃這口肉。</p>
林雙蘭又端來幾盤素菜：“沒事，吃！你們是貴客，敞開懷地吃！”</p>
放下這些菜後，她看向夏昭衣。</p>
夏昭衣正在喝茶，慢悠悠地，目光落在莫五爺適才給她的一份遊州整肅編製冊上。</p>
“阿梨姑娘，”林雙蘭說道，“吃肉嗎？”</p>
夏昭衣抬眸看她：“好，多謝。”</p>
“阿梨姑娘真厲害，”林雙蘭朝那份編製冊看去，“我雖然識字，但這些我都看不懂。”</p>
“看懂了也沒什麽用了，”支長樂說道，“這是以前梁宗光大將軍整肅用的，石鼎鎮沒了之後，田大姚的兵製不一樣，宋賊如果把遊州打下，那兵製又得變了。”</p>
“還是有用的，”夏昭衣說道，“用來對比和改善，都可以。”</p>
“聽到沒有，”老佟對支長樂叫道，“有用！”</p>
支長樂撓頭：“我這不是惋惜梁將軍嘛！”</p>
“梁將軍的確是個大英雄，”林雙蘭難過道，“他待部下極好極好。”</p>
提及梁宗光，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固，老佟和支長樂也跟著難過起來。</p>
一位身先士卒，力戰而亡的將軍，無人不佩服。</p>
直到夏昭衣輕輕翻了頁冊子，他們才緩過神來。</p>
少女安靜坐著，緩緩喝茶，似乎半點不受他們的情緒所影響。</p>
“吃肉吧。”老佟對支長樂輕聲說道。</p>
莫五爺打理雜務很厲害，不多時，便為夏昭衣安排好了今夜住處。</p>
待老佟和支長樂吃飽喝足，他們便跟著莫五爺派來得一個名叫二丁的小民兵離開。</p>
天色漸漸沉下，青香村踏入夜休，四野的光隻剩微薄。</p>
除了林三爺之外的其餘四個將軍，眼下都在詹八爺的床前。</p>
支長樂是個壯漢，哪怕他很克製了，詹八爺還是被打得左手吊了石膏。</p>
關於要不要這三人留下，詹七爺拿不定主意。</p>
詹八爺無所謂，雖然貪圖少女美色，但他知道自己沒戲，留與不留，他都行。</p>
詹九爺覺得正因為亂世，多個機會可以嚐試，未嚐不可，不定便是機遇。至於對方是好是壞，青香村幾千人口，還奈何不了此三人嗎。</p>
莫五爺依然還是不同意，在今日的往來上，他略喜歡這少女的性情。但真就幾麵之緣讓人留下，保守如他，接受不了。</p>
聊了半日，詹七爺起身說道：“罷了，老規矩，便抓鬮吧。”</p>
事已至此，也隻好這樣。</p>
詹七爺從袖子裏摸出他們隔三差五便要抓一次的工具來。</p>
屋外，夜蟲吱吱叫，晚風清涼。</p>
詹宅附近最大的一棵榆樹下，一個濃眉大眼的八歲小童悄然探出頭。</p>
值夜的民兵站在那邊，昏昏欲睡。</p>
又打了一個哈欠，民兵實在受不了了，將手裏的土長槍擱在一旁，往石塊上一坐，便閉上了眼睛。</p>
小童沒有馬上出去，而是非常有耐心的繼續等待。</p>
等對方徹底睡死，他靜觀好一陣，才悄然摸去。</p>
民兵身後不遠處，便是夏昭衣的馬車。</p>
小童確定，那馬車上一定裝著很值錢的東西。</p>
畢竟這夥人太不簡單，那出手的氣派，還有那一身氣質，絕對不是尋常人家。</p>
繞到樹後，小童踩在矮石上，在黑暗光線中掀開馬車車簾。</p>
空的。</p>
小童吃了一驚，再三細看，竟然什麽都沒有。</p>
這不是，這不是耍人嗎？！</p>
小童有些生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