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伏擊包圍戰，一方是遭遇戰。</p>
就如一方是獵人，一方是獵物。</p>
獵物想逃出包圍，需用盡全力。</p>
獵人想逮住一隻規整有序的彪悍猛虎，也並不是易事。</p>
在江州遊湖縣，讓沈冽率部逃出包圍一事，一直令晉宏康憤怒，所以此次伏擊，晉宏康下了死令，他必須見到沈冽的屍體。</p>
麵對從軍作戰經驗豐富的秋雨營，歐陽寰不得不在最短時間內根據地形再度做出慘烈調整。</p>
若想盡可能的保全兵力，就必須犧牲一部分人馬吸引對方火力。</p>
所以，他們一路殺往河台村，一路將兵馬分散。</p>
從整化二，二化四，四化八。</p>
至河台村後，他繼續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往郭莊江口，他則棄了馬車，同郭子鈺他們踏入河台村連通安渚關口的河台山，計劃待風頭過後，再去郭莊江口。</p>
狼狽不堪的人馬，隻剩百來人不到。</p>
郭子鈺憤怒的砸向一棵古樹，指骨砸出了血來。</p>
不擅騎馬的歐陽寰跌坐在矮石上，眉頭緊鎖。</p>
此次一戰，不說活下一半的人，便是三分之一的活人，都未必有了。</p>
夕陽橙光鋪滿天幕，廝殺聲從東北處傳來。</p>
抬頭可見燒得燦豔的餘暉，還有倦鳥掠過雲際的羽翼。</p>
“會死好多人吧。”季夏和說道。</p>
沈冽看向那些晚霞，沒有說話，暖軟的夕色讓他的清冷白皮染了層芒光。</p>
翟金生就跟在他們後麵，語聲冰冷：“不管哪邊死得多，死的都是敵人。”</p>
“嗯。”季夏和應道。</p>
用了兩日兩夜，他們繞了一條極遠山道，在第三日黎明抵達醉鹿。</p>
位於醉鹿金甲麟道的紫河西坊，沿著紫河北岸的一整條河堤長街，有七家客棧是沈冽名下的。</p>
這七家空置的客棧悄然滿員，掌櫃的奉上熱水和早已備妥的食物，總管事清點人數，少了足足二十五人。</p>
</p>
杜軒接過總管事遞來的名冊，半響，淡淡“嗯”了聲。</p>
“他們，都出事了嗎？”總管事低聲道。</p>
“亂世，正常的。”杜軒輕歎。</p>
想到郭裕留下的信，杜軒說道：“對了，還有一事。”</p>
他取出信紙，遞給總管事：“看完便去安排吧。”</p>
這些暗衛的家眷，這兩年是有不少調動和搬家的。</p>
但一些老人，心中總有故土情誼，死活不肯離開，又不能明著對他們說和郭家那些暗湧隱伏的矛盾，以及想著，郭家總也不會拿到明麵上去動手，便暫時擱置。</p>
跟總管事稍稍交接好事宜，杜軒轉頭迴樓上臥房。</p>
經過沈冽房門時，他在外將耳朵緊緊貼在門上。</p>
沒有沐浴水聲，也沒有書冊翻頁聲，想是應該已睡下。</p>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雖然此處稱不上是家，但到底是自己的地盤，是個可以暫時心安的所在。</p>
杜軒直起身子，抬眸掃了眼客棧。</p>
醉鹿。</p>
醉鹿啊。</p>
此處，也是他的故鄉。</p>
·</p>
醉鹿郭氏，僅城中府宅，占地便足足有一百畝。</p>
府宅對麵便是鬧市，茶水商鋪林立，挑擔小販不絕，滿街繁華昌盛，人流往來密集。</p>
自庚寅年後，郭府大門便不曾關閉過。</p>
不論白日黑夜，門庭皆是進出之人，各式衣著模樣，或貧窮，或富貴，或年老，或氣盛，真真是要將門檻踏爛。</p>
天色漸沉，一輛馬車停下，三個頭戴儒巾，形容儒雅清臒的中年男人自馬車上下來。</p>
門前守衛接了他們的拜帖，轉身進去府內。</p>
三人的麵色並不好，有些喪氣的站在馬車旁，彼此說話的聲音很輕很低，忐忑不安。</p>
不多時，守衛出來，要他們進去在茶水間小侯。</p>
他們此次來見的人，恰是郭府最忙碌的郭兆海。</p>
自江州迴來後，郭兆海便一直在郭府，幾乎足不出戶。</p>
但也自他迴來後，來郭家拜訪的人，十個裏麵有七個是來找他的。</p>
三個男人進去茶水間，已有九人坐在裏麵等著。</p>
都是通詩書的文人，彼此見麵，不管認識與否，都習慣拱手相問。</p>
三個男人也不例外，同旁人打了招唿後，便安靜坐下。</p>
人一多，且地位或多或少都有一點，故而一些人便藏不住自己的表達欲，顯露才華的，炫耀權貴的，還有諸多奇聞異事，也要拿出來一說。</p>
三個男人沉默坐著，別人問及他們時，答上一兩句，別人若不問，他們便像是不存在一樣，隻在角落裏麵呆著。</p>
有人聊著聊著，提到衡香，以及東平學府。</p>
那位當年在京城囂張狂妄的小邪童重新出現了，並且放話出來，她將力保東平學府，任何敢碰東平學府的人，她必不輕饒。</p>
說書先生們說得繪聲繪色，稱她哪怕對付不了千軍萬馬，但與萬軍之中偷襲暗殺主將，於她完全不是難事。</p>
三個男人本無言，聽到“阿梨”二字時，其中一個男人抬頭朝說話的人看去。</p>
那人生得敏銳，注意到他的視線，迴過頭來笑道：“怎麽，兄台也對那位阿梨姑娘有興趣？”</p>
“沒有，”男人搖頭，“聽著耳熟。”</p>
這時，一個小丫鬟進來上新茶。</p>
三個男人淡淡道謝，便聽小丫鬟壓低聲音對他們說道：“我家老爺說，你們三人隻能去一人，現在便去。”</p>
三人一頓，隨後彼此互看。</p>
“我去吧，”一個男人說道，“我口才較你們稍好一點。”</p>
小丫鬟領著他，悄然從一旁側門離開。</p>
其他人不是笨蛋，知道這是插隊。</p>
但行事隱晦，並未明目張膽，以及想見誰，本也是主人說了算，所以大家便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p>
郭兆江不是一個人在書房的，書房裏還有其他六人，其中郭家三爺郭岩川也在。</p>
男人跟隨小丫鬟進去，小丫鬟福禮後悄然告退，男人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小人王旭度，見過郭大人。”</p>
“坐，”郭兆江說道，“王先生客氣。”</p>
王旭度道謝，在旁坐下。</p>
卻見郭兆江並沒有屏退左右的意思，王旭度輕皺眉：“郭大人……我此行目的，大人應該知道的。”</p>
郭兆江淡淡一笑，說道：“沈冽一事，我做不了主，我們郭家已同他恩斷義絕了。”</p>
就如一方是獵人，一方是獵物。</p>
獵物想逃出包圍，需用盡全力。</p>
獵人想逮住一隻規整有序的彪悍猛虎，也並不是易事。</p>
在江州遊湖縣，讓沈冽率部逃出包圍一事，一直令晉宏康憤怒，所以此次伏擊，晉宏康下了死令，他必須見到沈冽的屍體。</p>
麵對從軍作戰經驗豐富的秋雨營，歐陽寰不得不在最短時間內根據地形再度做出慘烈調整。</p>
若想盡可能的保全兵力，就必須犧牲一部分人馬吸引對方火力。</p>
所以，他們一路殺往河台村，一路將兵馬分散。</p>
從整化二，二化四，四化八。</p>
至河台村後，他繼續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往郭莊江口，他則棄了馬車，同郭子鈺他們踏入河台村連通安渚關口的河台山，計劃待風頭過後，再去郭莊江口。</p>
狼狽不堪的人馬，隻剩百來人不到。</p>
郭子鈺憤怒的砸向一棵古樹，指骨砸出了血來。</p>
不擅騎馬的歐陽寰跌坐在矮石上，眉頭緊鎖。</p>
此次一戰，不說活下一半的人，便是三分之一的活人，都未必有了。</p>
夕陽橙光鋪滿天幕，廝殺聲從東北處傳來。</p>
抬頭可見燒得燦豔的餘暉，還有倦鳥掠過雲際的羽翼。</p>
“會死好多人吧。”季夏和說道。</p>
沈冽看向那些晚霞，沒有說話，暖軟的夕色讓他的清冷白皮染了層芒光。</p>
翟金生就跟在他們後麵，語聲冰冷：“不管哪邊死得多，死的都是敵人。”</p>
“嗯。”季夏和應道。</p>
用了兩日兩夜，他們繞了一條極遠山道，在第三日黎明抵達醉鹿。</p>
位於醉鹿金甲麟道的紫河西坊，沿著紫河北岸的一整條河堤長街，有七家客棧是沈冽名下的。</p>
這七家空置的客棧悄然滿員，掌櫃的奉上熱水和早已備妥的食物，總管事清點人數，少了足足二十五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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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軒接過總管事遞來的名冊，半響，淡淡“嗯”了聲。</p>
“他們，都出事了嗎？”總管事低聲道。</p>
“亂世，正常的。”杜軒輕歎。</p>
想到郭裕留下的信，杜軒說道：“對了，還有一事。”</p>
他取出信紙，遞給總管事：“看完便去安排吧。”</p>
這些暗衛的家眷，這兩年是有不少調動和搬家的。</p>
但一些老人，心中總有故土情誼，死活不肯離開，又不能明著對他們說和郭家那些暗湧隱伏的矛盾，以及想著，郭家總也不會拿到明麵上去動手，便暫時擱置。</p>
跟總管事稍稍交接好事宜，杜軒轉頭迴樓上臥房。</p>
經過沈冽房門時，他在外將耳朵緊緊貼在門上。</p>
沒有沐浴水聲，也沒有書冊翻頁聲，想是應該已睡下。</p>
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雖然此處稱不上是家，但到底是自己的地盤，是個可以暫時心安的所在。</p>
杜軒直起身子，抬眸掃了眼客棧。</p>
醉鹿。</p>
醉鹿啊。</p>
此處，也是他的故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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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鹿郭氏，僅城中府宅，占地便足足有一百畝。</p>
府宅對麵便是鬧市，茶水商鋪林立，挑擔小販不絕，滿街繁華昌盛，人流往來密集。</p>
自庚寅年後，郭府大門便不曾關閉過。</p>
不論白日黑夜，門庭皆是進出之人，各式衣著模樣，或貧窮，或富貴，或年老，或氣盛，真真是要將門檻踏爛。</p>
天色漸沉，一輛馬車停下，三個頭戴儒巾，形容儒雅清臒的中年男人自馬車上下來。</p>
門前守衛接了他們的拜帖，轉身進去府內。</p>
三人的麵色並不好，有些喪氣的站在馬車旁，彼此說話的聲音很輕很低，忐忑不安。</p>
不多時，守衛出來，要他們進去在茶水間小侯。</p>
他們此次來見的人，恰是郭府最忙碌的郭兆海。</p>
自江州迴來後，郭兆海便一直在郭府，幾乎足不出戶。</p>
但也自他迴來後，來郭家拜訪的人，十個裏麵有七個是來找他的。</p>
三個男人進去茶水間，已有九人坐在裏麵等著。</p>
都是通詩書的文人，彼此見麵，不管認識與否，都習慣拱手相問。</p>
三個男人也不例外，同旁人打了招唿後，便安靜坐下。</p>
人一多，且地位或多或少都有一點，故而一些人便藏不住自己的表達欲，顯露才華的，炫耀權貴的，還有諸多奇聞異事，也要拿出來一說。</p>
三個男人沉默坐著，別人問及他們時，答上一兩句，別人若不問，他們便像是不存在一樣，隻在角落裏麵呆著。</p>
有人聊著聊著，提到衡香，以及東平學府。</p>
那位當年在京城囂張狂妄的小邪童重新出現了，並且放話出來，她將力保東平學府，任何敢碰東平學府的人，她必不輕饒。</p>
說書先生們說得繪聲繪色，稱她哪怕對付不了千軍萬馬，但與萬軍之中偷襲暗殺主將，於她完全不是難事。</p>
三個男人本無言，聽到“阿梨”二字時，其中一個男人抬頭朝說話的人看去。</p>
那人生得敏銳，注意到他的視線，迴過頭來笑道：“怎麽，兄台也對那位阿梨姑娘有興趣？”</p>
“沒有，”男人搖頭，“聽著耳熟。”</p>
這時，一個小丫鬟進來上新茶。</p>
三個男人淡淡道謝，便聽小丫鬟壓低聲音對他們說道：“我家老爺說，你們三人隻能去一人，現在便去。”</p>
三人一頓，隨後彼此互看。</p>
“我去吧，”一個男人說道，“我口才較你們稍好一點。”</p>
小丫鬟領著他，悄然從一旁側門離開。</p>
其他人不是笨蛋，知道這是插隊。</p>
但行事隱晦，並未明目張膽，以及想見誰，本也是主人說了算，所以大家便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p>
郭兆江不是一個人在書房的，書房裏還有其他六人，其中郭家三爺郭岩川也在。</p>
男人跟隨小丫鬟進去，小丫鬟福禮後悄然告退，男人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小人王旭度，見過郭大人。”</p>
“坐，”郭兆江說道，“王先生客氣。”</p>
王旭度道謝，在旁坐下。</p>
卻見郭兆江並沒有屏退左右的意思，王旭度輕皺眉：“郭大人……我此行目的，大人應該知道的。”</p>
郭兆江淡淡一笑，說道：“沈冽一事，我做不了主，我們郭家已同他恩斷義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