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因鶴聞言，激動坐起，速令人去叫趙唐和朱培，還有幾員副將和監軍。</p>
待人齊後，來報信的士兵語速飛快，將得知的情況逐一細說。</p>
在他剛說完之際，外麵又迴來一個士兵，說他們的人手準備撤退，但對方緊咬不放，屍體隻能暫時推落雙坡峽東邊的懸崖，不便帶迴。</p>
其中一位死者，正是趙唐的親信陳立夫。</p>
趙唐麵色蒼白，勃然大怒，隨即令自己的近衛去調動人手，準備去雙坡峽會一會那路兵馬。</p>
朱培忙叫住這名近衛，拉著情緒激動的趙唐，朝汪固看去。</p>
自他們入帳之後，這位謀士先生便沒有吭聲，比起他們的激動情緒，他神情冷峻，那雙老謀深算的小眼睛異常晶亮，全程若有所思的盯著傳令兵。</p>
“汪先生！”朱培叫道。</p>
趙唐亦怒目望去：“汪固！！”</p>
“嗯，”汪先生像是才迴過神，朝他們看去，淡淡道，“前頭才來報，說未發現任何兵馬，才過去一盞茶的時間，便又傳來傷亡之事，到如今，直接變作我方逃亡，對方的身手和兵力，可怕。”</p>
“你說他們一聽到沈冽二字，便更憤怒的衝殺過來了？”陶因鶴看向那兩個傳令兵。</p>
灰頭土臉的士兵點頭：“是，將軍！”</p>
“會不會就是沈冽幹的？！”趙唐激動道。</p>
汪先生露出一個笑容：“四少將軍，眼下遭遇的是伏兵和突襲，對方一直在埋伏。且不說昨日那人到底是不是沈冽，假使就是沈冽，以我們派去得那幾個兵馬，用得著沈冽帶人埋伏？他自己都打不過癮，還得拉上一幫人一起分享揍人之樂？還，埋伏？”</p>
趙唐“錚”一聲拔出身旁佩刀，若非朱培攔住他，還有迅速圍上來的手下們，他絕對上前砍死這個姓汪的。</p>
汪固絲毫不理會，笑著捏了捏下巴長須，繼續道：“我們跟沈冽是友非敵，我們的人即便遭遇埋伏，喊出‘沈冽’二字也定是和藹可親或迫切著急的，對方若是沈冽的好友，聽到我們如此真切唿喚，絕不會幹戈相向，所以，那些定是沈冽的仇人。”</p>
“先生繼續。”陶因鶴說道。</p>
“沈冽看似沒什麽名氣，但各路梟雄真要探知此人，還是能查出一二分的。尤其是宋致易，沈冽助季家從廣騅離開，直接將宋致易得罪大了。”</p>
“先生的意思是，這些人是宋致易的兵馬？”</p>
“隻是其中一個可能，”汪先生說道，“或者，是郭家的人也說不定呢？”</p>
“郭家？”趙唐嗤聲，“你在說什麽笑，郭家對付沈冽？”</p>
相比趙唐，陶因鶴知道汪固從來不說無憑據的話，沉聲說道：“汪先生，郭家和沈冽之間，生隙了？”</p>
</p>
汪先生一笑：“陶將軍，並非人人如我們鄭國公府這般兄弟和睦，伯歌季舞，上下一心。更何況，沈冽姓的是沈，不是他們郭家的郭，同為郭姓尚有嫡庶之分，何況外來姓氏者？與其說是生隙，誰知是不是當初便看不慣呢？”</p>
“這隻是先生的猜測吧？”朱培道。</p>
“巧了，”汪先生說道，“我們去鬆州那幾日，恰逢扶上縣全城戒嚴，你不是好奇我在城中為何能逃過那掘地三尺般的搜捕嗎？”</p>
“為何？”朱培問。</p>
“這個我知道，汪先生同我說過，”陶因鶴接道，“汪先生當時躲去一位老友家中，那位老友正是晉宏康的兵，在戰場上斷了一條腿，才被放迴來沒多久，因這特殊身份，那些搜捕的兵馬沒有進他家細查。”</p>
“他因殘退役，在退役前，他是晉宏康麾下威名赫赫的那支漢神營中的參軍佐吏，”汪固道，“他同我說起一些事，恰與沈冽有關。”</p>
“是兩年前沈冽去江州接郭兆海的事吧？”朱培道。</p>
汪先生點頭：“嗯，當時沈冽湊巧與改了路線的晉宏康大軍在遊湖縣外碰上，後來郭家那些人將沈冽拋下，他們先行逃走，留沈冽困守小南山。”</p>
“還有這事？！”陶因鶴驚道。</p>
“你怎知不是沈冽自行要留下斷後的？”朱培道。</p>
“我那老友既為參軍佐吏，跟隨軍事謀士身旁，自是分辨得清沈冽到底是自願還是被棄，再者，逃走那百來人試圖將晉宏康的注意全部引去沈冽身上的目的可太明顯，也太強烈了，恨之欲其死呢。”</p>
“這沒道理，”陶因鶴皺眉，“沈冽又沒對不起他們，反倒是他們虧待沈冽，為何恨之欲其死？”</p>
“嗬，”汪先生笑起來，小小的眼睛亮光閃閃，“陶將軍，如若你將我拋下送死，你先行逃走，你猜我逃出生天後，將如何待你？”</p>
陶因鶴頓了下，說道：“可沈冽我見過，他的性情……”</p>
“你怎知沈冽的性情還是你當年所見那般？人的性情可是一直在變的，也許便正是這被拋棄一事，就恰好讓沈冽性情大變了呢？朱將軍，”汪固笑眯眯的看向朱培，“如若你是郭家的人，你會怎麽做？”</p>
朱培冷冷道：“沈冽身手相當可怕，若我是郭家的人，自然是想要沈冽死，他若不死，我寢食難安。”</p>
汪固點頭：“若我是郭家的人，沈冽也必死，他現在不想報仇，誰知他以後會不會？在這世上，發生過的事情是抹不掉的。”</p>
“當年沈冽入京城，其實是被郭家送去給宣延帝當人質的吧？”趙唐說道，手裏還握著光刃錚亮的佩刀。</p>
“誰知道呢？”汪固笑道。</p>
“若是真的，這沈冽也太慘了，”趙唐道，說完，他忽的一怒，皺眉看向汪固，“那麽依汪先生之言，今日在雙坡峽埋伏的，要麽是宋致易的人，要麽是郭家的人？”</p>
“又要麽，沈冽還得罪過其他人，”汪固說道，“隻是雙坡峽那位置理醉鹿極近，加之宋致易的兵馬近來對醉鹿虎視眈眈，所以隻有他們二者最有可能。”</p>
“殺我愛將，我定不輕饒！”趙唐咬著牙根說道，又怒瞪汪固，“還有你！陳副將此等無妄之災，皆因你而起！”</p>
“啊？”汪先生眨巴眼睛，“四少將軍這話說的，這與我何幹，我也不想他死的，若知他會死，我是千萬個不會讓他去的！汪某最樂意見到兵多將廣一幕，怎堪忍受良將溘然離世？”</p>
說著，他的眼淚掉落下來，他抬袖輕擦：“陳將軍，你死得好慘啊！汪某定為你複仇！嗚嗚嗚……”</p>
趙唐將手中兵器一甩，怒然砸地，轉身朝帳外走去。</p>
身旁近衛忙拾起兵器，八九個人追了出去。</p>
朱培沒有跟去，收迴目光看著犯戲癮的汪先生。</p>
汪先生擦了擦淚，端正坐好，看向陶因鶴身旁的李監軍，冷冷道：“雙坡峽至此，快馬也需數個時辰，他們幾人趕迴報信，皆在一前一後，我們在此聊了這麽久，不見再有人迴來，那邊情況恐不容樂觀。你速派二十人去接應，將軍醫也帶上，然後，將後麵的追兵引去大丘湖南岸的漸春崗，我另有安排。”</p>
“二十人？”李監軍猶豫，“先生，會不會不夠？”</p>
“人若太多，你要將人嚇走嗎？”汪先生反問。</p>
李監軍點頭：“是，我這便去派遣人手！”</p>
“記得派矮子，”汪先生說道，“如此一來，坐騎負重小，奔得快，矮子長得也好欺負，甚是誘人。”</p>
“……”李監軍說道，“是。”</p>
陶因鶴看著李監軍離開，再看向全軍最矮小的汪先生。</p>
矮的……真的好欺負嗎？</p>
全軍最不好對付的人，就是你了吧。</p>
待人齊後，來報信的士兵語速飛快，將得知的情況逐一細說。</p>
在他剛說完之際，外麵又迴來一個士兵，說他們的人手準備撤退，但對方緊咬不放，屍體隻能暫時推落雙坡峽東邊的懸崖，不便帶迴。</p>
其中一位死者，正是趙唐的親信陳立夫。</p>
趙唐麵色蒼白，勃然大怒，隨即令自己的近衛去調動人手，準備去雙坡峽會一會那路兵馬。</p>
朱培忙叫住這名近衛，拉著情緒激動的趙唐，朝汪固看去。</p>
自他們入帳之後，這位謀士先生便沒有吭聲，比起他們的激動情緒，他神情冷峻，那雙老謀深算的小眼睛異常晶亮，全程若有所思的盯著傳令兵。</p>
“汪先生！”朱培叫道。</p>
趙唐亦怒目望去：“汪固！！”</p>
“嗯，”汪先生像是才迴過神，朝他們看去，淡淡道，“前頭才來報，說未發現任何兵馬，才過去一盞茶的時間，便又傳來傷亡之事，到如今，直接變作我方逃亡，對方的身手和兵力，可怕。”</p>
“你說他們一聽到沈冽二字，便更憤怒的衝殺過來了？”陶因鶴看向那兩個傳令兵。</p>
灰頭土臉的士兵點頭：“是，將軍！”</p>
“會不會就是沈冽幹的？！”趙唐激動道。</p>
汪先生露出一個笑容：“四少將軍，眼下遭遇的是伏兵和突襲，對方一直在埋伏。且不說昨日那人到底是不是沈冽，假使就是沈冽，以我們派去得那幾個兵馬，用得著沈冽帶人埋伏？他自己都打不過癮，還得拉上一幫人一起分享揍人之樂？還，埋伏？”</p>
趙唐“錚”一聲拔出身旁佩刀，若非朱培攔住他，還有迅速圍上來的手下們，他絕對上前砍死這個姓汪的。</p>
汪固絲毫不理會，笑著捏了捏下巴長須，繼續道：“我們跟沈冽是友非敵，我們的人即便遭遇埋伏，喊出‘沈冽’二字也定是和藹可親或迫切著急的，對方若是沈冽的好友，聽到我們如此真切唿喚，絕不會幹戈相向，所以，那些定是沈冽的仇人。”</p>
“先生繼續。”陶因鶴說道。</p>
“沈冽看似沒什麽名氣，但各路梟雄真要探知此人，還是能查出一二分的。尤其是宋致易，沈冽助季家從廣騅離開，直接將宋致易得罪大了。”</p>
“先生的意思是，這些人是宋致易的兵馬？”</p>
“隻是其中一個可能，”汪先生說道，“或者，是郭家的人也說不定呢？”</p>
“郭家？”趙唐嗤聲，“你在說什麽笑，郭家對付沈冽？”</p>
相比趙唐，陶因鶴知道汪固從來不說無憑據的話，沉聲說道：“汪先生，郭家和沈冽之間，生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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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生一笑：“陶將軍，並非人人如我們鄭國公府這般兄弟和睦，伯歌季舞，上下一心。更何況，沈冽姓的是沈，不是他們郭家的郭，同為郭姓尚有嫡庶之分，何況外來姓氏者？與其說是生隙，誰知是不是當初便看不慣呢？”</p>
“這隻是先生的猜測吧？”朱培道。</p>
“巧了，”汪先生說道，“我們去鬆州那幾日，恰逢扶上縣全城戒嚴，你不是好奇我在城中為何能逃過那掘地三尺般的搜捕嗎？”</p>
“為何？”朱培問。</p>
“這個我知道，汪先生同我說過，”陶因鶴接道，“汪先生當時躲去一位老友家中，那位老友正是晉宏康的兵，在戰場上斷了一條腿，才被放迴來沒多久，因這特殊身份，那些搜捕的兵馬沒有進他家細查。”</p>
“他因殘退役，在退役前，他是晉宏康麾下威名赫赫的那支漢神營中的參軍佐吏，”汪固道，“他同我說起一些事，恰與沈冽有關。”</p>
“是兩年前沈冽去江州接郭兆海的事吧？”朱培道。</p>
汪先生點頭：“嗯，當時沈冽湊巧與改了路線的晉宏康大軍在遊湖縣外碰上，後來郭家那些人將沈冽拋下，他們先行逃走，留沈冽困守小南山。”</p>
“還有這事？！”陶因鶴驚道。</p>
“你怎知不是沈冽自行要留下斷後的？”朱培道。</p>
“我那老友既為參軍佐吏，跟隨軍事謀士身旁，自是分辨得清沈冽到底是自願還是被棄，再者，逃走那百來人試圖將晉宏康的注意全部引去沈冽身上的目的可太明顯，也太強烈了，恨之欲其死呢。”</p>
“這沒道理，”陶因鶴皺眉，“沈冽又沒對不起他們，反倒是他們虧待沈冽，為何恨之欲其死？”</p>
“嗬，”汪先生笑起來，小小的眼睛亮光閃閃，“陶將軍，如若你將我拋下送死，你先行逃走，你猜我逃出生天後，將如何待你？”</p>
陶因鶴頓了下，說道：“可沈冽我見過，他的性情……”</p>
“你怎知沈冽的性情還是你當年所見那般？人的性情可是一直在變的，也許便正是這被拋棄一事，就恰好讓沈冽性情大變了呢？朱將軍，”汪固笑眯眯的看向朱培，“如若你是郭家的人，你會怎麽做？”</p>
朱培冷冷道：“沈冽身手相當可怕，若我是郭家的人，自然是想要沈冽死，他若不死，我寢食難安。”</p>
汪固點頭：“若我是郭家的人，沈冽也必死，他現在不想報仇，誰知他以後會不會？在這世上，發生過的事情是抹不掉的。”</p>
“當年沈冽入京城，其實是被郭家送去給宣延帝當人質的吧？”趙唐說道，手裏還握著光刃錚亮的佩刀。</p>
“誰知道呢？”汪固笑道。</p>
“若是真的，這沈冽也太慘了，”趙唐道，說完，他忽的一怒，皺眉看向汪固，“那麽依汪先生之言，今日在雙坡峽埋伏的，要麽是宋致易的人，要麽是郭家的人？”</p>
“又要麽，沈冽還得罪過其他人，”汪固說道，“隻是雙坡峽那位置理醉鹿極近，加之宋致易的兵馬近來對醉鹿虎視眈眈，所以隻有他們二者最有可能。”</p>
“殺我愛將，我定不輕饒！”趙唐咬著牙根說道，又怒瞪汪固，“還有你！陳副將此等無妄之災，皆因你而起！”</p>
“啊？”汪先生眨巴眼睛，“四少將軍這話說的，這與我何幹，我也不想他死的，若知他會死，我是千萬個不會讓他去的！汪某最樂意見到兵多將廣一幕，怎堪忍受良將溘然離世？”</p>
說著，他的眼淚掉落下來，他抬袖輕擦：“陳將軍，你死得好慘啊！汪某定為你複仇！嗚嗚嗚……”</p>
趙唐將手中兵器一甩，怒然砸地，轉身朝帳外走去。</p>
身旁近衛忙拾起兵器，八九個人追了出去。</p>
朱培沒有跟去，收迴目光看著犯戲癮的汪先生。</p>
汪先生擦了擦淚，端正坐好，看向陶因鶴身旁的李監軍，冷冷道：“雙坡峽至此，快馬也需數個時辰，他們幾人趕迴報信，皆在一前一後，我們在此聊了這麽久，不見再有人迴來，那邊情況恐不容樂觀。你速派二十人去接應，將軍醫也帶上，然後，將後麵的追兵引去大丘湖南岸的漸春崗，我另有安排。”</p>
“二十人？”李監軍猶豫，“先生，會不會不夠？”</p>
“人若太多，你要將人嚇走嗎？”汪先生反問。</p>
李監軍點頭：“是，我這便去派遣人手！”</p>
“記得派矮子，”汪先生說道，“如此一來，坐騎負重小，奔得快，矮子長得也好欺負，甚是誘人。”</p>
“……”李監軍說道，“是。”</p>
陶因鶴看著李監軍離開，再看向全軍最矮小的汪先生。</p>
矮的……真的好欺負嗎？</p>
全軍最不好對付的人，就是你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