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終於停下，抬眸看著他：“為什麽？”</p>
“因為，因為，”潘斌華眼眶泛紅，喘著氣說道，“世子之所以能被顏青臨咬得死死的，因為世子欠顏青臨兩條命！”</p>
林德跟上來，同樣喘的厲害，看著潘斌華。</p>
潘斌華抬手抹了把眼淚，說道：“世子還活著，可朝廷卻沒有追究，是因為當初有人替世子去死了呀。他們那時將世子救出來後，顏青臨的大哥顏墨章頂替世子坐牢，最後被砍頭，還有顏青臨的兒子，他替了國公府的小少爺，是顏青臨親自抱去的！”</p>
看著夏昭衣愣住的神情，潘斌華哭道：“因為臉長得不一樣，所以夫人就讓他們喝了大量的毒藥，讓他們的臉發爛發腫，麵目全非，在牢裏又被酷刑折磨了三四日才被拉去砍頭的。因為怕小孩兒哭鬧，顏青臨還把自己兒子毒成了啞巴！”</p>
夏昭衣眨著眼睛，風雪入喉，灌得滿腹淒惘。</p>
“所以世子才能被顏青臨拿捏住，因為世子吃不下這份恩啊！”潘斌華泣不成聲，“阿梨姑娘，你別去了，真的別去了。”</p>
林德在後邊傻眼，這些事情他從未聽人提及過，方觀岩半字都未曾說。</p>
他愣愣的轉向女童，說道：“阿梨……”</p>
良久，夏昭衣說道：“我明白了。”</p>
聲音沒有什麽不同，跟之前一樣平靜，寒風裏聽著，同風一樣冷冽。</p>
“那，我弟呢？”夏昭衣又問。</p>
這個林德知道，說道：“一年前病死了，走的不痛苦，很安詳。”</p>
許是原先便認定他已死，所以現在心裏反倒沒那麽悲，夏昭衣點了點頭。</p>
“阿梨，”潘斌華看著她，小聲問道，“那現在，你還要迴去嗎？”</p>
不知道……</p>
方才想迴去，本就不是想去殺人，她真的不喜歡殺人，隻是想去問顏青臨知不知道二哥去了哪，又為何能將二哥困在閣樓裏。</p>
現在她明白了原因，可是仍想迴去找顏青臨。</p>
但是迴去後，她不知如何麵對。</p>
又是深深的迷茫困惑，壓得夏昭衣透不過氣。</p>
到底，是人命的債。</p>
哪怕二哥不想受這恩，可是已經受了。</p>
風雪漸漸變小，天色卻更沉暗，很遠很遠的天邊，若隱若現的火光在雪霧裏燃著。</p>
夏昭衣轉過身子，朝前邊走去，忽然覺得有些邁不動步子，沉得難受。</p>
林德和潘斌華忙追上：“阿梨小姑娘，你去哪！”</p>
“找我二哥。”夏昭衣說道。</p>
“我們跟著你！”潘斌華說道，“阿梨小姑娘，你帶上我們吧。”</p>
“好。”夏昭衣說道。</p>
……</p>
……</p>
天光沉下，長道兩旁聳立天地的群山，便似在黑暗中化為猙獰迫人的猛獸奇怪，森然欲搏人。</p>
一條燃著火把的長隊，萬點金光似淬成長長的火龍，緩緩在群山凝視中，從遠處遊來。</p>
雙江宮府早已備足萬事，火光明耀如日，以少府少監魏森，行宮掌司季長明，行宮守禦方子高為首，近千人恭候宮門前，等待聖駕。</p>
空地極為遼闊，被一方清水大池環繞，池水明淨清澈，映著雪木疏影，是從午時開始燒的沸水澆灌融化的冰層。</p>
四周守衛戒備森嚴，但也隻限於平地，雙江宮府的南邊高山上，兩個身影立在黑暗裏垂眸而觀。</p>
“好大氣派，”略顯稚嫩的少年聲音說道，“臭不要臉。”</p>
“不然為什麽要當這皇帝呢？”旁邊的老人笑著說道，“不就是為了這氣派嗎？”</p>
“不就是權力嘛。”少年冷笑。</p>
“哈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p>
如若是別人說出這六個字，老人定會覺得對方不知天高地厚，但出自這少年的口，老人聞之便覺大為舒坦。</p>
“你師父未同你說，權力是個有用的東西嗎？”老人說道。</p>
“師父未曾說過它有用還是無用，”少年看著遠處遊龍，說道，“師父不屑。”</p>
“傻，”老人說道，“但凡有人，便有權，你師父令你做事，你乖乖聽話，這便是權。”</p>
“這不一樣。”少年抬眸說道。</p>
老人又笑，點點頭，說道：“是啊，不一樣。”</p>
“不提這些了，不過，”少年看著他，“裴老宗主，你也不喜權，但今日這皇帝帶人過來，如若要上得元禾宗門，你這個做宗主的要不要出去跪叩迎拜？”</p>
老人斂了笑，望向那些燈火。</p>
“恐不得不去，”他說道，“人活於世，終是難避那麽一兩件違心之舉。”</p>
說到這，他看向少年，說道：“於我隻有一兩件，於大多數人，卻是上百件，上千件，甚至貧寒困苦之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得以自主，你可知為何？便正是這‘權’字。”</p>
</p>
“不，”少年說道，“我師父，他所做便皆是隨心之舉，無人能耐他何。”</p>
“因為，你師父也有權啊。”老人說道。</p>
少年一頓，好奇抬頭：“宗主，哪裏呢，我師父何來權勢？”</p>
“你師父手裏的權，不叫權勢，叫能力，大能。”</p>
“大能……”</p>
“有能者，便是權，”老人又捋了下綿長白須，說道，“你說得對，你師父是不屑，他若是肯，何事不能辦到？”</p>
少年看著他一襲白衣，輕皺了下眉，轉眸望迴山下，說道：“還是有的，我師父心中也有憾事。”</p>
老人淡笑，拍了拍少年的瘦弱的肩膀，不再說話。</p>
風雪唿號，長隊在雪中行走極緩。</p>
為了避開山上的霜雪或巨石砸落，隊伍所行的路要偏於山腳，腳程便多出好多。</p>
走路的人精疲力盡，坐車的人困乏無趣，前方明亮的雙江行宮，似是一盞高亮的燈，點著希望。</p>
沈諳掀起車簾，望著天盡頭的雙江行宮。</p>
終於快到了。</p>
他雖經常趕路，卻未曾這樣連日連夜的坐車。</p>
更不提，車廂裏現在很吵，很臭，很擠。</p>
老佟和支長樂睡不慣車廂，直接躺在車廂地上睡，唿嚕聲非常響。</p>
未漱口的嘴巴張開，噴出的大把口氣，沈諳已經快暈了。</p>
不說沈冽來跟他要人了，沈諳覺得自己快受不了，要趕他們走了。</p>
“因為，因為，”潘斌華眼眶泛紅，喘著氣說道，“世子之所以能被顏青臨咬得死死的，因為世子欠顏青臨兩條命！”</p>
林德跟上來，同樣喘的厲害，看著潘斌華。</p>
潘斌華抬手抹了把眼淚，說道：“世子還活著，可朝廷卻沒有追究，是因為當初有人替世子去死了呀。他們那時將世子救出來後，顏青臨的大哥顏墨章頂替世子坐牢，最後被砍頭，還有顏青臨的兒子，他替了國公府的小少爺，是顏青臨親自抱去的！”</p>
看著夏昭衣愣住的神情，潘斌華哭道：“因為臉長得不一樣，所以夫人就讓他們喝了大量的毒藥，讓他們的臉發爛發腫，麵目全非，在牢裏又被酷刑折磨了三四日才被拉去砍頭的。因為怕小孩兒哭鬧，顏青臨還把自己兒子毒成了啞巴！”</p>
夏昭衣眨著眼睛，風雪入喉，灌得滿腹淒惘。</p>
“所以世子才能被顏青臨拿捏住，因為世子吃不下這份恩啊！”潘斌華泣不成聲，“阿梨姑娘，你別去了，真的別去了。”</p>
林德在後邊傻眼，這些事情他從未聽人提及過，方觀岩半字都未曾說。</p>
他愣愣的轉向女童，說道：“阿梨……”</p>
良久，夏昭衣說道：“我明白了。”</p>
聲音沒有什麽不同，跟之前一樣平靜，寒風裏聽著，同風一樣冷冽。</p>
“那，我弟呢？”夏昭衣又問。</p>
這個林德知道，說道：“一年前病死了，走的不痛苦，很安詳。”</p>
許是原先便認定他已死，所以現在心裏反倒沒那麽悲，夏昭衣點了點頭。</p>
“阿梨，”潘斌華看著她，小聲問道，“那現在，你還要迴去嗎？”</p>
不知道……</p>
方才想迴去，本就不是想去殺人，她真的不喜歡殺人，隻是想去問顏青臨知不知道二哥去了哪，又為何能將二哥困在閣樓裏。</p>
現在她明白了原因，可是仍想迴去找顏青臨。</p>
但是迴去後，她不知如何麵對。</p>
又是深深的迷茫困惑，壓得夏昭衣透不過氣。</p>
到底，是人命的債。</p>
哪怕二哥不想受這恩，可是已經受了。</p>
風雪漸漸變小，天色卻更沉暗，很遠很遠的天邊，若隱若現的火光在雪霧裏燃著。</p>
夏昭衣轉過身子，朝前邊走去，忽然覺得有些邁不動步子，沉得難受。</p>
林德和潘斌華忙追上：“阿梨小姑娘，你去哪！”</p>
“找我二哥。”夏昭衣說道。</p>
“我們跟著你！”潘斌華說道，“阿梨小姑娘，你帶上我們吧。”</p>
“好。”夏昭衣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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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沉下，長道兩旁聳立天地的群山，便似在黑暗中化為猙獰迫人的猛獸奇怪，森然欲搏人。</p>
一條燃著火把的長隊，萬點金光似淬成長長的火龍，緩緩在群山凝視中，從遠處遊來。</p>
雙江宮府早已備足萬事，火光明耀如日，以少府少監魏森，行宮掌司季長明，行宮守禦方子高為首，近千人恭候宮門前，等待聖駕。</p>
空地極為遼闊，被一方清水大池環繞，池水明淨清澈，映著雪木疏影，是從午時開始燒的沸水澆灌融化的冰層。</p>
四周守衛戒備森嚴，但也隻限於平地，雙江宮府的南邊高山上，兩個身影立在黑暗裏垂眸而觀。</p>
“好大氣派，”略顯稚嫩的少年聲音說道，“臭不要臉。”</p>
“不然為什麽要當這皇帝呢？”旁邊的老人笑著說道，“不就是為了這氣派嗎？”</p>
“不就是權力嘛。”少年冷笑。</p>
“哈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p>
如若是別人說出這六個字，老人定會覺得對方不知天高地厚，但出自這少年的口，老人聞之便覺大為舒坦。</p>
“你師父未同你說，權力是個有用的東西嗎？”老人說道。</p>
“師父未曾說過它有用還是無用，”少年看著遠處遊龍，說道，“師父不屑。”</p>
“傻，”老人說道，“但凡有人，便有權，你師父令你做事，你乖乖聽話，這便是權。”</p>
“這不一樣。”少年抬眸說道。</p>
老人又笑，點點頭，說道：“是啊，不一樣。”</p>
“不提這些了，不過，”少年看著他，“裴老宗主，你也不喜權，但今日這皇帝帶人過來，如若要上得元禾宗門，你這個做宗主的要不要出去跪叩迎拜？”</p>
老人斂了笑，望向那些燈火。</p>
“恐不得不去，”他說道，“人活於世，終是難避那麽一兩件違心之舉。”</p>
說到這，他看向少年，說道：“於我隻有一兩件，於大多數人，卻是上百件，上千件，甚至貧寒困苦之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得以自主，你可知為何？便正是這‘權’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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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年說道，“我師父，他所做便皆是隨心之舉，無人能耐他何。”</p>
“因為，你師父也有權啊。”老人說道。</p>
少年一頓，好奇抬頭：“宗主，哪裏呢，我師父何來權勢？”</p>
“你師父手裏的權，不叫權勢，叫能力，大能。”</p>
“大能……”</p>
“有能者，便是權，”老人又捋了下綿長白須，說道，“你說得對，你師父是不屑，他若是肯，何事不能辦到？”</p>
少年看著他一襲白衣，輕皺了下眉，轉眸望迴山下，說道：“還是有的，我師父心中也有憾事。”</p>
老人淡笑，拍了拍少年的瘦弱的肩膀，不再說話。</p>
風雪唿號，長隊在雪中行走極緩。</p>
為了避開山上的霜雪或巨石砸落，隊伍所行的路要偏於山腳，腳程便多出好多。</p>
走路的人精疲力盡，坐車的人困乏無趣，前方明亮的雙江行宮，似是一盞高亮的燈，點著希望。</p>
沈諳掀起車簾，望著天盡頭的雙江行宮。</p>
終於快到了。</p>
他雖經常趕路，卻未曾這樣連日連夜的坐車。</p>
更不提，車廂裏現在很吵，很臭，很擠。</p>
老佟和支長樂睡不慣車廂，直接躺在車廂地上睡，唿嚕聲非常響。</p>
未漱口的嘴巴張開，噴出的大把口氣，沈諳已經快暈了。</p>
不說沈冽來跟他要人了，沈諳覺得自己快受不了，要趕他們走了。</p>